“巖老,我這是回家過年節,又不是明兒開春不回來,您帶着這麼多人來送我,小子受寵若驚。”
霸鳳關內城,熙熙攘攘的大河道兩岸,一道帶着些許無奈的年輕聲音響起,聲音落下之後,身旁另一道較爲渾厚蒼老一些的聲音便接着傳出:
“要的要的,我們這不是怕李司吏您這一去不復回麼?”
開口的是一位身穿厚襖的老者,腦後夾雜着銀絲的烏髮編成一個極爲古老的樣式,皮膚也因爲很長時間未曬陽光而顯得異常蒼白。
老人是如今霸鳳關內城,甚至整個交、海兩州皆極爲常見的五仙山人族後裔,此時的他們,與神州浩土大夏本土子民相比,無論服飾與習俗,還是有着差異。
不過儘管差異仍然存在,但是彼此眼中那同樣的黑眸,代表着相同的血脈,所以這一年半以來,北海之畔並未有太大的衝突,反而融合的極爲順利。
這一點,在河道邊熙熙攘攘的人羣裡,皆是五仙山後裔爲自神州浩土本土而來司吏們爭相送行一事上,便可見一斑。
“巖老哪裡的話,在咱們大夏本土三十六州,這年節可是最重要的節日,一到了年節,在外的遊子們無論多遠,都要趕回家團圓,我也不例外。
“本來小子我前些日子便要回家,這不因爲收成的事兒耽擱了幾天,雖然錯過了小年,好在能在大年之前趕回神京城,不然家中的娘子可要發脾氣了。”
老者巖面前此時開口的李司吏,極爲年輕,身材勻稱,一舉一動之間,帶着讀書人的儒雅,其醇厚的聲音落下之後,對着面前以巖老爲首的數十位五仙山後裔們拱了拱手,繼續開口道:
“諸位叫我李勳就成,我比諸老都小,你們一口一個李大人,小子我真是不好意思。”
“李大人哪裡的話,這些年我常常聽你們說,能者居之,只覺此言極爲有道理,莫不是李大人,咱們這些人的臉上,哪能有如此笑容!”
巖老說完之後,滿是傷痕的臉上隨即露出了一個大大笑容,不單單是他,其身後的一羣人,同樣開懷大笑。
隨後老者身後,一位用布蒙着雙眼的漢子,在旁邊女眷的攙扶之下向前邁出一步,極爲感激的開口道:
“多虧了李大人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才讓咱們這一片區種植的作物產量,在整個霸鳳關內城所有隊伍之中位列第一,甚至連後方土地更爲肥沃的五仙城周邊都趕不上我們,被其餘人稱爲奇蹟。”
說到此處,這位漢子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神,繼續開口道:
“正因爲如此,咱們整個霸鳳關區域皆受到了朝廷的賞賜,糧食、布匹、生活用品等等就不多說了,甚至因爲李大人平日裡對我們孩子的教導,使得他們有了前往神州浩土內域學宮深造的機會,這對我們的小娃娃而言,可是天大的恩德啊。”
這位漢子說完,連同身旁衆人,作勢便齊齊對着面前的李勳行大禮叩拜,卻被前者趕忙阻止,急急的聲音傳出:
“使不得,使不得,小子隸屬戶部,自神京城來霸鳳關與爾等共同種植糧食,本就是榮辱與共的關係,豈能向我行如此大禮?
“再說了,我自個兒也有不少豐厚的獎勵,已經夠啦。”
此言一出,李勳面前的衆人這才作罷,隨後巖老的眸子一動,好似想到了什麼,繼續張嘴開口招呼道:
“既然李大人要回神京城的家,那咱們這些人也不能讓司吏空手而歸吶,這不是在說咱們霸鳳關之人不熱情麼?
“鄉親們,把咱們準備好的東西都拿上來!”
老者巖這一招呼,後方的漢子們便齊齊嗚啦一聲,拿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就往上涌,這其中交州的大米,海洲的果蔬,甚至還夾雜着一些姑娘們花了心思繡的香錦囊。”
如此陣仗,可是讓年輕人李勳面色微變,向後退出一步,還來不及擺手,身邊便已經被圍堵的水泄不通。
緊接着便有漢子便直接將東西扛向河道邊一艘早已經停泊的小船邊,聲音傳出道:
“李大人先別忙着拒絕,這些都是我們的一些心意,以後若是有機會,我們這些人也能前往帝都,那還望李大人可以帶着瀏覽一番。”
此言一出,周圍之人紛紛附和,隨後年輕人李勳也不再強求,笑着開口道:
“那是自然,而且這一天不會太久,我聽說這主管北海之畔兩州的西蠻王大人,已經於近日上書陛下,將逐漸開放外兩州子民們進入神州浩土的門檻,保不齊明年這個時候,諸位會與小子我一起去神京城呢?”
這話音未落,這位自神京城年輕人的眼角,忽然瞥見一旁漢子抱着的包囊裡竟有一抹紅色,面色驟變,急急伸出手,抓出一隻散發着幽香的香囊,猛然搖頭:
“其他的小子我都接受,可是這香囊是真使不得,家中妻子要是見着了,我這年就沒法過了,搞不好連房門都進不去,不可,不可。”
李勳這帶着驚懼的話音傳出之後,再一次引得周圍衆人一陣大笑,而河道邊前來送行的人羣之間,便有數位妙齡少女直接羞紅了臉,隨後老者巖將老臉一板,低喝聲傳出:
“胡鬧,你們誰偷偷放了香囊的,都給老夫拿回來,若是讓李大人在家中受了委屈,這可如何使得。”
說完之後,老者巖一揮手,示意這些姑娘們將自己花費了好些日子和心思才製作香囊通通都收回,緊接着繼續開口道:
“好了好了,咱們也別耽擱李大人的時間了,大人念家,歸心似箭,我們快將其送上船吧,沙,你掌船,送李大人去霸鳳站。”
話音落下,原本圍繞在李勳身旁的衆人才向外散開,隨後一位格外魁梧的漢子走上前,扛起最後一袋行禮,率先向着河道邊的小船而去。
“諸位,那咱們明年再見。”
李勳雙手擡起交疊於胸前,對着前方的老者巖等人,鄭重一拜,聲音繼續傳出道:
“鄉親們,新年安康。”
“李大人,新年安康!”
河道邊北海本地的人族們同樣依樣行禮一拜,齊齊開口迴應,雖然他們行禮的動作還是有些拘謹和不自然,但是他們臉上在陽光下的笑意,是由衷的。
頭頂的大日,向外傾瀉着暖意,微風吹拂過霸鳳關,就如同天地間那滾滾向前流淌的命運之河,終於對這些經歷了數萬年苦難的五仙山後裔們,露出了些許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