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山莊,所有人都沒有睡覺,牢頭把陳元的信件拿出來也沒有馬上離開,他在桌子的最末端坐下,小聲問了一句:“諸位兄弟看看,有什麼話讓我帶回去的快些說來纔是,我馬上就要走。”
陳世忠打開陳元的信,從頭到尾唸了一遍,長長一聲嘆息,沒有說話。
這急壞了旁邊的呼延平,馬上凳子上站了起來:“二掌櫃,到底怎麼說的你倒是講出來呀”
陳世忠這才說道:“明天的事情,和我們這兩天做的不一樣,這兩天咱們兄弟一條心,老龐就算再也有能耐他也不可能佔到便宜。可明天就不同了,四十個人,這意味着有四十條心,大哥也沒有把握,他也說不清楚誰可靠,誰不可靠。”
柴陽的臉‘色’有些白,他被龐喜那一拳打的內傷很重,如果不是他身體好,早就倒下了:“總該有辦法纔是。”
陳世忠一搖頭:“我的意思是請公主出面,只要公主出面,什麼都好說,那些人依然會相信我們,老龐玩不出什麼‘花’招,可是大哥這封信就是告訴我們,只要能保住銀行,剩下的以後都會回來。他堅決不讓我們驚動公主,所以,當真很麻煩。”
柴陽看了他一眼,把陳元的那封信拿了過來,上面果然沒有說什麼實質‘性’的內容,只是讓陳世忠看着辦,實在扛不住就先把自己的銀行保住,切不可讓趙懿再‘操’心。
看過之後柴陽點頭:“掌櫃的想的也周全,公主如果有什麼意外,咱們就全完蛋了,不動也好。”
衆人一時都陷入了沉默,呼延平是心急如焚:“要不要動粗的,實在不行我今天晚上去把龐吉給宰了”
陳世忠瞪了他一眼:“你老老實實坐着吧,如果大哥真的出事了,你再去殺人就是。”
那牢頭這時候忽然說道:“諸位,我有一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
楊掌櫃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太相信這個既不會武功,又不會做買賣,只懂在犯人身上榨油的傢伙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其他人投過來的目光也多事如此,牢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不過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那狗仗人勢的事情我是做慣了的。”
衆人一聽他這麼說,也覺得多一個人說一句話沒有什麼損失,陳世忠當即說道:“好,季大哥請講。”
牢頭姓季,叫季新。
“我覺得吧,駙馬爺最值錢的就是他這個名號,這個名號一擺出來,就讓所有人都相信他,爲什麼呢?因爲這上面有一個皇字。”
衆人聽的點頭,那些商人聚集在陳世美的周圍,一開始卻是就是看上了這個皇字,現在他們人心惶惶,也是因爲他們覺得陳元頭上這個字可能不會再有以前那麼閃亮了。
就如同陳元第二次被關入大理寺的時候,他們在形式不明的情況下紛紛躲開一樣。
季新繼續說道:“諸位想讓公主去,也是看上了這個皇字。但是駙馬爺心疼公主,捨不得她‘挺’着肚子去爲自己的事情奔‘波’。”
陳世忠有些不耐煩了:“季大哥,你能不能快點說道正題?有什麼辦法就直說。”
季新咧嘴賠笑了一下:“我在大牢裡面經常遇到一些犯人家屬,不願意給我們錢,原因是什麼呢?因爲他們認爲給我們錢根本沒什麼用處。”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不顧周圍人那焦急的眼神,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然後慢慢放下茶碗,繼續說道:“這個時候我們一般採取的方法是打着包大人的旗號去一趟他家,咱着衣服是大理寺官服啊,再把包大人擡出來,不用說幾句,馬上銀子就到手了。”
呼延慶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拳捶在桌子上:“你再拐彎抹角的我把你脖子擰下來”
季新被他嚇了一跳,楊掌櫃衝呼延平揮揮手:“坐下坐下,年輕人火氣不要那麼大,聽季牢頭把話說完就是。不過,季牢頭,您也省着點說,咱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季新這人本來不是這樣,但是當牢頭的就是如此,一句話分爲幾句來說,爲的就是能多從對方那拿點銀子,慢慢的就養成這樣說話的習慣了。
被呼延平咋呼了一下,這纔好些:“我想的是,駙馬爺知道公主不方便,咱們也知道,那些商業協會的人同樣知道,這個時候若是派個能代表公主的人出面,就說是公主派去的,不也是一樣麼?”
這話聽的衆人先是一愣,接着陳世忠大喜:“好,我去找淺秋,讓她明天去,就說是奉公主的旨意來的。”
柴陽咳嗽了一聲:“你算了吧,那些做買賣的誰不知道淺秋是你老婆?她出面跟你去一樣。”
陳世忠想想,也卻是如此,淺秋雖然以前是趙懿的貼身丫鬟,可畢竟只是一個丫鬟,說服力太低。
這個時候阿木大小聲說道:“我心裡有個人,不知道行不行?也不知道人家願意不願意幫忙。”
子時,天‘色’已經黒透了。
大理寺的牢‘門’卻被人慢慢推開,陳元在睡夢中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陳世美,陳世美?”
朦朧之中擡頭一看,就見龐吉那胖胖的身軀正站在自己的牢‘門’外面,面帶微笑的看着自己。
龐喜跟在龐吉的身後,低垂着頭顱,陳元轉身的時候他們的目光相遇了一下,不過龐喜馬上就躲開了。
陳元四下看看,然後手指自己的鼻子:“哎呦,太師喊我麼?”
龐吉笑了:“呵呵,這裡還有第二個陳世美麼?世美,在這裡過的怎麼樣呀?”
陳元起身笑道:“託太師的福,下官在這裡睡的還算安穩,有勞太師在深夜還來看望,下官當真惶恐,惶恐之極。”
龐吉笑了一下襬頭對那些放他進來的獄卒說道:“你們先出去,我和陳大人有些事情要說。”
幾個獄卒不敢違抗他的命令,轉身走了。
陳元知道,老龐這次來就是爲了打擊自己的,他現在必須做好心理準備,不要被龐吉擊垮了心理防線。
獄卒走了之後,龐吉臉上的笑容馬上變了:“陳世美,你真行啊,人在大牢裡面蹲着,居然能算到我在外面要做什麼,老夫實在是佩服的很,不愧是呂相國的高足。”
陳元深深一鞠躬:“太師過獎了,還要感謝太師當年的栽培。”
呂夷簡說道:“有個消息我告訴你,呂相國死了,你知道了麼?”
陳元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接着猛的衝過來扒着牢‘門’,神情好像失去控制一樣:“什麼你說什麼?你胡說”
他不能讓龐吉知道自己和外面能通消息,因爲龐吉現在很容易就能把季新找出來,然後最好的結果是他殺了季新,自己失去消息來源。最壞的結果是他收買季新,用自己的名義對陳世忠他們下發假命令,那就徹底完蛋了。這兩點他都能做到。
陳元這副‘摸’樣顯然是騙過了龐吉,龐吉很是得意:“哈哈哈,老夫沒有必要騙你,世美啊,現在老夫有一點不明白,耶律縷伶不對皇上說和遼國合作的人是我,你爲什麼也不說呢?”
陳元還在繼續表演着,他的神情悲傷,整個人軟軟的靠在木欄上,好像沒有聽見龐吉說什麼一樣。
對於陳世美這個態度,龐吉心中很是滿意,輕聲喚道:“世美,世美,我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
陳元眼睛無神的望向他:“耶律縷伶不說,是因爲她認爲和宋朝打仗遼國會吃虧。我不說,是因爲我知道說出來以後遼國和大宋就沒有臺階可下了,我們大宋剛剛喘過氣來,現在不能打仗。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拿江山社稷和大宋百姓的‘性’命來玩的。”
陳元說道這裡的時候,龐喜忽然擡頭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那頭又馬上低了下去。
龐吉笑了:“哈哈,好,大仁大義。可是世美啊,老夫以前好像教過你,在朝堂鬥爭的時候,講仁義是要吃虧的。”
陳元一擺手:“抱歉,學生愚昧,未曾領悟太師的一番苦心。”
龐吉說道:“那我今天再教你一次。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說着他從懷裡掏出一沓寫着字的紙來:“這是你商業協會的那些商人,一共四十位吧?其中二十七位已經答應和老夫合作,還有十幾個是我還沒來得及去找。”
這是陳元最擔心的事情,也是雙方這次較量的關鍵所在。只要龐吉能瓦解自己的商業協會,那麼就算仁宗放自己出去,自己在短期之內,也沒有本錢像以前那樣幫助仁宗了,在仁宗哪裡失去價值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更知道龐吉不是再嚇唬他,二十七個人答應和龐吉合作,這意味着以後自己能做的事情龐吉也能做。
希望陳世忠能保住銀行吧,只要銀行在,損失就不會太大。他冷冷的看着龐吉:“太師,不要高興的太早,現在鹿死誰手,好像還說不準吧?”
龐吉點頭:“是,你還有機會,那個蘇曉悠進宮了。世美,你打算怎麼用她來對付我?”
陳元還沒有開口,龐吉就笑了:“不過我向你保證,你絕對沒有機會了,哈哈哈”
說完龐吉轉身就走,龐喜跟着轉過身去,正想跟着龐吉一起走的時候,忽然聽見陳世美在裡面喊了一聲:“龐總管”
龐喜愣了一下,停住自己的腳步,回頭看看牢房裡的陳元。陳元衝他笑了一下,忽然伸出一個巴掌,嘴中說道:“同生共死。”
龐喜身軀大震,想起了在遼國那個晚上幾個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發下的誓言,嘴角輕輕的蠕動了一下彷彿是要說些什麼,可是上面卻傳來老龐的聲音:“龐喜,快點。”
最後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跟着龐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