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的降臨,天上那一輪圓圓的月亮爬上了回鹽城的城頭。
劉平看着城外,党項人的軍帳如同一個大桶把整個回鹽城包圍起來。那一圈又一圈的篝火意味着自己要闖過的一道又一道關卡。在他的身後,是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的兩千三百多個士兵,其中還有那些重傷員。
士兵們的臉‘色’很平靜,即便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踏出這個大‘門’,就等於是踏向了死亡,可是他們義無反顧。
在這場仗開始打的時候,這些士兵是爲了勝利而戰,他們的手中的刀是換取前途的。但是這一個月下來,回鹽城的百姓無‘私’的支援着他們,把他們當做自己的親人,當做回鹽城的保護神。這讓他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爲什麼要拿刀
在這些士兵的後面,是回鹽城的一千多老弱‘婦’孺。劉平慢慢的走到那些百姓中間。
這些百姓都不說話,他們早就知道今天晚上要發生什麼。
他看着一個懷抱孩子的‘婦’‘女’,‘摸’了一下孩子的臉蛋,那‘婦’‘女’有些惶恐:“將軍,我們真的要走了麼?您不是說有援軍麼?”
劉平無言以對,他走到人羣中間,這才緩緩說道:“鄉親們,是我對不起你們。我保不住這裡了,今天晚上我們必須衝出去。諸位鄉親爲了我們把房子拆了,把糧食都給我了,甚至把你們的兒子,丈夫,都‘交’給我劉平可是我還是沒有保住這裡。”
所有的百姓都不說話,打了一個月,這個結果他們早就有心理上的準備了。
劉平繼續說道:“等一會,我們會殺出去,請大家跟在我們身後,記住,只要我讓你們跑,你們就拼命往前跑,不要回頭那些能不要的東西就都不要帶了,我們給你們斷後,這是我劉平和我手下將士唯一能爲你們做的了”
一個老頭顫巍巍的走了出來,從劉平身邊跑出一個士兵,上前扶住那個老頭:“爹,你老一會走快點,兒子不能揹你了,我要跟將軍一起給你們開路。”
老頭點頭。拍拍他兒子的手,跟着來到劉平跟前:“將軍,老朽老矣,只恨早生了二十年不能追隨將軍斬殺蠻夷,我老朽這兒子,就‘交’給將軍了,禿子,過來。”
那士兵走了過來,哽咽的喚了一聲:“爹。”
老頭‘摸’‘摸’自己的兒子頭:“跟着將軍,有要死的你先去,有人用箭‘射’將軍你幫他擋着,知道了麼?”
那士兵哭了,他知道在這樣的逃亡之中,父親老邁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他拼命的點頭,對他來說,這極有可能就是父親的遺言。
老頭很滿意:“爹老了,爹跑不動了。不要爲爹‘操’心。”
老頭說道這裡,忽然一轉頭,那士兵回過神來想去拉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老頭的腦袋撞在街角的石頭上,頓時氣絕。
那士兵想哭,想喊。可是忽然間他把眼淚擦乾了,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走到劉平身邊站好。
這個變數讓所有人始料不及,劉平感覺到自己的喉嚨有一種東西一下上竄到自己的眼角,他極力的控制住。過了好一會,忽然一舉手中長槍:“衆兄弟今夜我與爾等並肩死戰打開城‘門’”
李元昊早就算到宋軍可能會突圍了,他在兩個城‘門’都放了一些部隊。當劉平他們衝出來的時候,一隊五千人的党項士兵飛快的組成了三個方隊,一隊兩千人步兵正面攔截,旁邊兩個騎兵隊如重錘一般的砸了過來。
什麼樣的士兵是最勇猛的?那就是有信念的士兵什麼兵器最好的?兵器沒有最好的,當一個士兵知道自己爲什麼拿刀的時候,他手中的刀就是最鋒利的
党項人的長槍扎向一個宋軍的‘胸’口,那宋軍不管不顧的一槍反刺了回來同時身形向前猛的跨出一步。
宋軍的鉤鐮槍紮在那党項人的腰間,自己的身體卻被戰馬撞的飛了起來。當他落在地上時候,居然強撐着,吐出幾口鮮血之後又站了起來,看到一個隊友正在被兩個党項騎兵圍攻,他毫不猶豫衝了上去,奮力撞向一名騎兵的戰馬,那滿是鮮血的嘴巴發出一聲怒吼:“呀”
瘦弱的身體沒有能撞翻戰馬,卻把那党項騎兵從馬背上給撞了下來。他從馬肚子底線鑽了過去,乘着那傢伙還沒起來,順手拔出那党項人腰間的彎刀,一刀切在對手的肚子上。
連殺兩人,加上被戰馬撞了一下,他感覺自己周圍的天地都在旋轉,一陣透心得涼意傳來,讓那士兵清醒了一下,他清醒之後,卻發現自己的‘胸’口‘露’出一截槍頭,血紅血紅的。
士兵的手馬上向後面揮砍過去,卻無力再砍殺對手。那槍頭‘抽’出之後,士兵感覺自己一身的力氣都消失了,嘴角動了一下,喃喃罵了一句:“你母親的”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上。
高迎喜帶着自己小隊奮力向前衝殺,可是面前的党項人實在太多
“掌心雷快用掌心雷”
高迎喜大聲的喊道,身後言佔毫不猶豫的拿出一個掌心雷來,點燃,抱在懷裡。
他們是負責開路的,劉平這一次又把最難的任務‘交’給了他們。這在他們看來無所謂了,反正都不準備活着。
現在的掌心雷有一個要命的弱點,就是靠引線引爆。這樣不能控制爆炸的時間。若是點燃了就扔出去,已經有經驗的党項士兵會把雷撿起來再扔回來。
這在攻城戰的時候雙方幹過這樣的事情,來回送了幾個回合。如果不能馬上爆炸,對方也有足夠的時間躲避。這次爲了保證每一顆雷都有效果,劉平的要求是,人抱着雷,一起上這也就意味着,抱雷的人也是凶多吉少。
言佔看着那燃燒的火線,他知道自己可能要完了,真的,他真的有點捨不得,好不容易說的媳‘婦’,連面都沒見呢
一隻大手隨即伸了過來一把奪去:“我去”
言佔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董奎,他急忙拉住董奎:“哥哥,不行你要指揮兄弟們的”
董奎一咧嘴:“還有個屁指揮別拉我”
兩個人正在奪那個掌心雷,忽然一個瘦弱的人影躥了上來,從他們中間把那掌心雷槍了過去:“我去”
聲音還有些稚嫩,董奎大驚:“孩子回來”
那孩子卻已經躥了上去。
沒過多長時間,一聲巨響在党項人的人羣中炸開。高迎喜面前的党項人倒下去一半他抓住這個機會奮力砍殺了自己前面的敵人:“殺啊”
董奎的眼神中吐出了怒火一半,也是大聲喊道:“殺啊”
李元昊遠遠的看着戰場上情景,兩千的方隊,居然沒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被這支疲憊的宋軍給擊潰了
他嘴角肌‘肉’動了兩下:“來人跟我衝上去”
旁邊衆將紛紛勸道:“大王不可冒險宋軍手中那炸雷實在厲害,大王不可以身犯險”
那細封爍奎當即說道:“大王,末將去替你取回那劉平的人頭”
李元昊看了他一眼:“好,你帶本部兵馬,以劉平爲目標,把他的人頭給我,這些宋軍就完了”
劉平眼看着前方就要衝破敵人的第一道防線,正在欣喜之際,忽然看見大隊的騎兵衝自己這邊衝了過來,急忙喊道:“結陣擋住他們”
石元孫在劉平耳邊說道:“將軍,這是衝你來的”
劉平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笑了:“希望來的是李元昊,這樣我拉一條大魚下水”
遠遠的就看見一騎快馬衝自己這邊衝了過來,黑暗中劉平只等近了才從身形和武器上看出這不是李元昊,心底略微有些失望。
細封爍奎也看見了劉平:“宋朝敗將我來取你人頭”
劉平笑了:“衆將士以此人爲目標,弩”
細封爍奎一聽他這樣喊,嚇的馬上退入了軍陣之中,在士兵中隱藏自己的身形。
剛剛藏好,就聽旁邊有人宋軍說道:“將軍,弩沒有了。”
“哈哈哈”一衆宋軍哈哈大笑。
細封爍奎着實惱怒不已,劉平這明顯是在耍‘弄’自己,他冷聲說道:“你們現在開心,一會就笑不出來了”
党項人那如‘潮’水一般的騎兵和劉平身邊這個小小的方陣撞在了一起。
那圓圓月亮被烏雲遮住,彷彿是不想看見這慘烈的戰場一般
眼見這個方陣越來越小,細封爍奎當然不願意斬殺劉平的戰功被別人摘取,再度衝了上來。
劉平的眼力很好,即便只是剛纔見了一面,現在從身形上一眼就看出了這人是党項剛纔那個將軍。
當下手中長槍指向細封爍奎的位置:“弩”
細封爍奎一愣:“你還來”
“放”
隨着劉平那一聲令下,好幾道寒芒劃過黑‘色’夜空,奔着那細封爍奎就來了細封爍奎大驚,急忙一個仰身想躲開這近在咫尺的突襲。可是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小‘腿’上一痛。
直起身來用手‘摸’了一下疼痛的部位,感覺到手掌上一陣熱熱的液體。細封爍奎愣了一下:“你他**這次玩真的?”
劉平沒有再理他。
耿天德忽然在前面喊道:“將軍党項人破了路通了”
劉平聽了這話頓時大喜:“好兄弟們,給我頂住党項人,讓鄉親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