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野本來以爲自己有着“學士”的身份,老亭長會很給面子的馬上離開,茅草屋裡臭烘烘的,反正小馬哥自己是巴不得早點兒離開。可是沒想到老亭長竟然梗了梗脖子,搖晃了一下腦袋:
“不行,縣令大人有交代,無論任何人都不能和嚴賊獨處!我這也算是奉命行事!”
老亭長的態度非常堅決,腰板也挺得筆直,小馬哥雖然是“學士”的身份,但是縣官不如現管,自己可是有使命在身的。
在馬野和老亭長說話的時候,韓素素已經跑到了嚴嵩的面前,把老頭從地上扶了起來。老爺子畢竟上了年紀,摔倒在地上,想要自己爬起來,還真挺不容易。
雖然臉上依舊帶着惶恐,不過這一次他總算沒有再拒絕韓素素的好意,只是顫顫巍巍的被韓素素扶着,嘴裡還在不停的絮叨着同樣的一句話:
“別殺我,別殺我,我不認識嚴嵩,我不認識嚴嵩……”
“老爺爺,你真的不用害怕,我們不是來找嚴嵩麻煩的,就是想要找您曾經寫過的一副字帖,您告訴我那個字帖在什麼地方好不好,字帖的上面只有三個字,‘六心居’!”
可是,韓素素的話明顯是對牛彈琴,也不知道嚴嵩是因爲耳背,沒有聽到韓素素的話,還是因爲他已經精神失常,根本就聽不懂韓素素說的是什麼,在他的嘴裡始終都念叨着相同的一句臺詞。
對於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韓素素也是無計可施,只能向小馬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老亭長的忠於職守,讓小馬哥無可奈何,這老爺子打定了主意,絕對不會給馬野和嚴嵩獨處的機會。當看到了韓素素求助的目光之後,小馬哥輕輕聳了聳眉頭:
“沒關係,這樣吧,素素,我們帶上嚴嵩一起走。回頭讓老爺子重新寫一副六心居的字就行了。”
“可是……”韓素素不無擔心的看了看嚴嵩,又擡起頭看着馬野,“嚴嵩現在的這個樣子,還怎麼能寫六心居啊!”
“沒關係,他能寫的!”
小馬哥自信滿滿,對瘋癲的嚴嵩彷彿依舊非常有信心似的。
“不行,嚴賊是朝廷欽犯,誰也不能帶他走!”
老亭長一個箭步衝到了茅草屋門口的位置,張開了兩個胳膊,將整個房門都堵住了。韓素素緊緊的捏着手裡的木棍,真想衝上去,一棍子把這個討厭的亭長給打暈了算了。小馬哥也感到一陣的心煩,不由得也動了強行闖關的念頭。
現在在茅草屋附近,除了精神失常的嚴嵩,就老亭長一個人,假如將老亭長直接打暈了,然後將嚴嵩捆在自己的身上,小馬哥有絕度的信心在村民趕來之前進入到時間隧道中。
老亭長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要倒黴了,堵住了門口,揮舞着兩個胳膊,看上去就好像老鷹抓小雞的遊戲中的老母雞的樣子。
還沒有等到韓素素和小馬哥動手,老亭長忽然哎呦一聲,身體失去了平衡,被人在門外在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腳:
“滾你大爺的,堵住門口乾什麼?”
喊聲落下,一個一身紅色官衣的傢伙從外面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還跟着之前溜走的那個小夥子。小夥子用手一指馬野:
“就是他,他說自己是大學士!”
指控完了馬野,纔看到趴在地上的老亭長,連忙一路小跑的跑上去,把老亭長從地上扶起來:
“亭長,亭長,哎呦,你怎麼趴地上了,快起來,地上涼!”
老亭長的心裡這個鬱悶啊,暗自還琢磨呢:你大爺啊,是我願意趴在地上麼,這不是被人給踢的嘛!
可是話在嘴邊,看到了一身官衣的年輕男子,只能把苦水咽回到了肚子裡。這位爺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惹不起的,即使踢了自己,還要送上一副笑臉去:
“爺,是他們想要逃走,我在門口攔着他們呢!”
一個頭發胡子花白的老亭長,竟然稱呼一個三十歲都不到的小夥子爺,小馬哥怎麼聽着都感到彆扭。
大紅官衣的男子看都沒看老亭長一眼,而是徑直走到了小馬哥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小馬哥:
“你是來找嚴閣老的?”
其他人都是稱呼嚴嵩是嚴賊,可是這個小夥子卻不這樣稱呼,反而還沿襲着之前嚴嵩沒有下臺的習慣,稱呼他是嚴閣老。這讓小馬哥感到頗有些意外。
“是的,我聽說嚴嵩後來又寫了一副六心居的字帖,所以特意來這裡向他討要。沒想到等我們來的時候,嚴嵩已經瘋了。”
“你是六必居醬菜園子的?”
“不是!呵呵,如果是六必居的,就不會要六心居這三個字了。當初嚴嵩和萬歲爺兩個人共同寫了六必居的牌子,豈不是比六心居要值錢得多?”
男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小馬哥,眼神中露出了幾分震驚:
“你知道的事情好像還不少啊,連萬歲爺和嚴嵩兩個人共同給一個醬菜園子題寫匾額的事情都知道。”
“道聽途說而已。”
小馬哥無所謂的笑了笑,六必居的故事在後世中已經作爲一個故事在流傳了,沒幾個人不知道六必居名字的由來。
“如果你真的是爲了六心居的那個字帖來的,我勸你還是算了吧。嚴家被查抄,基本上什麼都沒有留下,而我當初就是負責查抄嚴家的人之一,根本就沒有看到過六心居的題字。話說回來了,假如當時真的查出六心居的這個題字了。嚴閣老大概現在也就不再這裡,而是在京都的大牢中了。”
“呃,爲什麼?”
“是萬歲爺親手將他起名的六心居改成六必居的,如果嚴嵩重寫了六心居,豈不是說他對萬歲的改名心存不滿麼?”
馬野低頭想了想,點點頭,年輕人說的非常有道理。如果是在嚴嵩清醒的情況下,以他的睿智,還真的不可能會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
“至於抄家之後那就更不可能了,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在抄家之後,嚴嵩就瘋了!”
一張小小的字帖,竟然讓任務陷入到了死局。小馬哥看看大紅官衣的男子,又回頭看看在韓素素攙扶下的嚴嵩。老頭子對韓素素似乎並不是非常的排斥,而是蜷縮在韓素素的身後,驚恐的看着大紅官衣的男子,非常害怕的樣子。
“看來真的是我們白費力氣了!”
小馬哥搖頭苦笑,向大紅官衣的男子拱了拱手:
“請教這位大人怎麼稱呼?”
“呵呵,閣下不是說自己是大學士麼?京師中的大學士沒有幾個不認識某家的,難道閣下是外放的?”
“呵呵,我只是說我是學士,可沒說我是大學士。而且……”
馬野停頓了一下,在他的視線中綻放着狡黠的光芒:
“而且,我的這個學士,並不是大明的學士!”
男子沒有什麼表情,老亭長卻一下掙脫了小夥子的攙扶,猛的跳到了小馬哥的面前:
“你騙我?!”
“我沒騙你啊,你不過就是一個區區亭長而已,我騙你做什麼?”
老亭長還要衝上去和小馬哥理論,被大紅官衣的男子冷冷的看了一眼:
“滾!”
這一聲吼非常的有用,立刻老亭長就消停了,只是站在旁邊瞪大了眼睛看着小馬哥運氣。
“陸鬆,現在在錦衣衛任職!”
男子的態度依舊非常好,雖然知道了小馬哥的學士是冒牌的,依舊沒發發飆的跡象。這涵養的功夫還真不一般。
陸鬆聲音不大,但是落在小馬哥的耳朵裡卻如遭驚雷。錦衣衛是什麼,地球人幾乎都知道,大明朝有兩廠一衛。兩廠自然就是東廠西廠,掌控在太監的手裡,給皇帝提供一些外面的情報。一衛那就是錦衣衛了,赫赫有名的特務機構。
“陸鬆?”小馬哥低聲的唸叨着這個名字,猛的擡起頭,追問道,“陸炳是你什麼人?”
“正是家父,只是在幾年前,家父,唉……”
陸鬆名不見經傳,但是陸炳在大明朝可是大大的有名。曾經是大明朝嘉靖年間錦衣衛的首領,嘉靖皇帝的特務頭子。對這個人的評價同樣是褒貶不一。與禍國殃民的嚴嵩嚴閣老同流合污,卻不欺壓良善。在歷任的錦衣衛頭領中,是唯一一個博得了幾分賢名的人。只是死的有些蹊蹺,幾乎已經成爲了大明朝的一宗懸案了。
後世評價陸炳,往往都喜歡加上一個稱謂,那就是第一錦衣衛,足見得在嘉靖年間他的地位。在傳言中,陸炳是沒有留下後人的,甚至在很多正史野史的記載中,也沒有對陸炳的後人有過什麼記載。沒想到今天自己竟然見到了一個。
“陸大人一心爲民,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好官!”
馬野輕聲的讚歎。這可不是他因爲看到了陸炳的兒子,奉承已經成爲了先人的陸炳,而是說的心裡話。
在一羣都是好人的環境中,當一個好人並不算特別困難。但是在一羣都是壞蛋的環境裡,卻能夠潔身自愛,想要繼續做一個好人,恐怕真是難上加難。
“多謝先生對家父的擡愛。”
從陸鬆的外表上看,真沒有一點兒當特務的潛質,彬彬有禮的樣子,完全是一個名流的模樣。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可是小馬哥還真沒有在陸鬆的身上看到一點兒陸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