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犢子。”
徐斌四處張望了一會之後,臉色越來越詭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摸着木桌,在幾個他發現的書架角落,摸到了幾個想要摸到的東西,表情更加的怪異。
他知道自己的發現不算什麼太困難的事情,但作爲走進這間屋子的蒼生膜拜者,絕不會如此細心的發現這些不是異常的異常,重新落座回椅子內,翹着二郎腿,先給了一句裝犢子的評價,然後還是先從表到裡,一層一層揭開這位神秘大哥的真正形象。
什麼感覺呢?就像是你已經瞭解了遊戲最後一關大BOSS的通關打法,再從頭去玩這款遊戲時,會有一種一切瞭然於胸,這遊戲完全沒有神秘感的感覺。
黑色的日記本透着厚重,翻看第一頁,看到的就是筆走游龍的大氣鋼筆字,每一個字都透着書寫者的用心,可落在心中早已產生疑慮的徐斌來說,這寫字是那麼的刻意,就像是在字帖上描寫下謄寫下來的一樣,絲毫沒有一個正常書寫者連貫的筆意。
一個講述者,講述一個屬於自己的人生,隨筆的感悟。
“生在山村,長在山村,捱過餓,渴望過每日烙餅卷肉的日子,羨慕過別的孩童口中常有的糖塊。糊里糊塗就跟着別人乘坐幾十個小時的鐵皮綠到了南邊,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充斥着各種誘-惑,同樣擁有着各種各樣的機會……”
接下來是長達數十頁的奮鬥經歷,吃了多少苦,看過了多少新鮮事物,從賺到一千塊錢到擁有一萬塊錢。
“殺人,簡單的詞彙,卻擁有着無窮的魅力,當你第一次用刀子從你面前的敵人身體內放出血時,你會覺得世間最美麗的色彩就是如此,當你看到周遭的人以一種懼怕的眼神看着你時,去享受被人懼怕的感覺吧。感恩小時候滿山遍野的瘋跑瞎玩所鍛煉出來的體魄,才使得年過二十還能夠擁有跟隨別人學習格鬥的身體條件,在充滿了機會的前沿陣地,當你擁有了破壞規則的本事後,賺錢就變得格外容易,懷揣着幾十萬的鉅款回到東北,你也就擁有了主宰別人生命的資本……”
“拼了十幾年,培養了數百個孩子,整日在夢生醉死中不斷輪迴,從鮮血刀片到鮮血子彈再到鮮血刀片,與國家一同成長,與國家一同偃旗息鼓,當你學會了用更穩妥的方式生存、更小心翼翼的方式清除敵人、更大把撒錢與更多人成爲朋友時,你會看着你曾經的敵人在法律的鍘刀下永遠消失在你的面前………”
“三十幾歲,滿足了。一個男人能夠成就的一切,值得炫耀,值得承認別人膜拜的對象。對敵人,夠狠、對自己人,夠義氣。對朋友,你要讓他們需要你……”
“看到了未來,看到了一個江湖人註定悲劇的未來,割捨一切不難,難的是帶着兄弟們一起從那個漩渦裡走出來,或許,我蒼生的命運就是如此,兄弟們成就了你當下的地位,你也要爲兄弟們的未來拼盡全力。很慶幸,在這個年紀,見到了一個能夠繼承衣鉢的人,猶豫,要不要將一個純潔的心靈給染得五顏六色滿是世俗的渾濁……”
“年過四十,道上的人尊稱一聲蒼生大哥,手下的兄弟們以你爲榮以你爲尊。小羅長大了,越來越漂亮,我知道,她崇拜我,我也知道,兄弟們現在服氣她是因爲她的身份,蒼生的女人。我沒有解釋,沒有跟大家解釋第一次見到她梳着馬尾辮時的模樣很像是幼時阿姐的模樣,每個月的那點錢,阿姐都會買一點糖和雪糕給自己吃……”
“出事了,我不怕,告訴小羅和破虜,都不要怕,享受了最頂級奢華的人生十幾年,我該知足了。有人讓我死,躲不了,我死了,纔有更多的人活,該去了,還有幾個小時,我沒有讓小羅進來,但我卻允許她站在了門口,讓所有人知道,她是我選擇的繼承人,名義上,她也是你們的大嫂。”
通篇那叫一個熱血盪漾,看過的人都會被他波瀾壯闊的人生所吸引,做男人做到他這樣,還有什麼可遺憾的,當普通百姓還在每個月賺一百塊錢時,他就已經喝五位數的酒;當普通老百姓爲了下崗而苦愁生活時,他已經坐擁房產數十,小弟上千……
如果出書,再有專業人士在具體事件上的渲染,無疑,這將是一本非常暢銷也註定會被打擊的圖書,在日記的最後一頁,字體變大,看起來有些狂草的意味,但在徐斌眼裡,這就是慌了的節奏,因爲心慌,字才飛了起來。
“苦過了,鬥過了,拼過了,享受過了,知足了。十幾年後,還有人會記得我嗎?”
看過這日記的人,都會被蒼生大哥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狂霸之氣所折服,都會被他義薄雲天的義氣所感動,這樣的大哥,甭說是十幾年,就算是幾十年後,還是會被人津津樂道的提及,從羅顏到金剛,從羅剎到下面的小弟,在數年後的今日,還是對其念念不忘。
徐斌閉上眼睛,覺得自己之前錯了,這樣的男人是值得人尊重的,縱死,那也是腰桿挺直。
整整一夜的時間,這本二十多萬字的日記讓他情緒始終處於波動之中,八十年代在南方的打拼,九十年代回來東北的拼殺,那些刀光劍影,那些血雨腥風,見證了整個華夏三十年來的改革大開放進程,濃縮在蒼生的身上就是最後那句話,苦過,鬥過,拼過,享受過,至於是否知足,那就看個人的胸襟了,至少日記本里這位蒼生大哥,他的形象是高大的,是值得人們在有生之年牢記的,怪不得時至今日,羅顏、納蘭無敵、金剛這類人都對他念念不忘,徐霸王這種年紀相仿同時代的強人也不吝嗇讚語。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他想點一支菸,又怕自己這般行徑褻瀆了這屋子裡殘留的氣息,站起身本想走出書房,看到書架角落裡那只有手指蓋大小被自己挪開位置的小玩物,被日記中形象所覆蓋的真實心思又冒了出來。
再次走到書架前,探手摸到了那小物件,精緻的一個小銅鏡,十幾個銅鏡都在躲避陽光和燈光反射的位置,也就是說只要這書房格局不變,你懷着緬懷蒼生的沉重心情進來,就不太會注意到這些在書架角樓或是嵌在書架隔斷上的小物件,就算看到也會認爲是擺設或是飾品。
華夏多風水之說,玄之又玄數千年的傳承,不管你現代化文明如何發展也不能抹殺其存在,徐斌之前覺得這屋子氣場有些不對,傻小子火力旺也是有着一股子衝勁,對立體的成像也有着天賦,發現這銅鏡後就覺得這些銅鏡的存在很怪異,很快他就發現這些銅鏡全部在屋內集中在一個位置,那就是木桌上的一個麒麟鎮紙,當他開始讀日記之前將這銅鏡的位置挪開,之前籠罩的強大氣場才漸漸散去,這樣讀了一夜日記都被字裡行間的那股子悲壯所感染,想想要是這凝聚的氣場仍舊存在,估摸着讀完日記的人會將那位蒼生大哥當作神人來進行膜拜。
將鎮紙拿了起來放在手裡把玩,半天之後,徐斌才重新將鎮紙放回到桌上,然後整個人蹲在地上,與鎮紙的高度平齊,腦海中回憶着那些銅鏡匯聚而來的方向,手漸漸在與鎮紙平齊的方向虛空向外延伸,直到對面牆壁的書架上,對準的是一本古龍武俠小說的中冊,上面落着一層浮灰,這屋子很少會被開啓,屋內的灰塵並不多,可判斷出這書冊很久都沒有動過。
書抽了出來,翻了翻並沒有異常,他又將上下冊拿了出來,一細緻的做比較就看出了一點點的端倪,中冊末頁封皮稍稍厚了一些,仔細去看會發現封皮內側被貼了一層。
時間太久了,徐斌用手指蘸了點口水在角落搓了搓,他本身對這位蒼生大哥就缺少其他人那種恭敬敬畏,沒辦法,誰叫兩人也算是隔空的情敵,看了日記產生敬畏的多數原因也是因爲蒼生在日記中明確表示,外界傳的大嫂大嫂,不過是他刻意爲之結果,他與羅顏之間,至多是水到渠成還未連通的狀態,如果不是出事,或許在未來某一日會發生點什麼。
夾層弄開,疊得整整齊齊的一頁紙平鋪在夾層內,抽出來之時上面前後皆是文字,一種很凌亂的字體,從中就透出某種不甘心和鬱悶,與日記本中蒼生那種大氣磅礴風骨傲然的字體,天壤之別,不比較還好一點,一旦比較這張紙直接扔了都不爲過。
外面亮天了,窗簾並不擋光,將紙展開,看到開頭第一句話,徐斌就差點罵出來,不過眼中的興趣更加濃郁,或者說之前一夜的興趣都沒有此時此刻的興趣濃。
“能找到這張紙,證明你是個不拘小節懂得變通的人,不錯不錯,首先我要告訴你,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是一個經歷了大起大落男人,人生中感悟最深的東西,不用感謝我,想必你也看了日記,是,我就是蒼生,真正的蒼生,你之前看到日記本中的一切,都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