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得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兒,站在一輛看起來隨時都會散架的破舊木車邊上。
揮舞着手中那黑黢黢的驢鞭子,正在招呼着。
衆人一陣遲疑,沒有人立刻走上前去詢問。
他們都已經習慣這樣謹小慎微的做事情了。
“哎!是在不行的話,有一口吃的也行啊!”
“都不知道誰說得,到這邊有活兒!
結果過來都是鄰村的人來來往往,今兒就混了一個麪餅。”
喊完這話後,髒兮兮的小孩兒像是沒有力氣,轉身坐在一邊的大石頭上,扯了一根枯草,含在嘴裡嚼着。
沒多大的一會兒工夫,嘴角邊上就已經流出白色的沫子來了。
這個模樣,像極了村裡的二傻子曬着太陽,嚼着稻草混日子的樣子。
“沒啥問題,如果不行的話,我們就假裝不認識,過去坐馬車去櫟陽城!”
終於,有人安耐不住,準備走過去。
卻又有一個人低聲道:“謹慎些,僞帝領軍在和匈奴人交戰,如果我們半路上被抓到了軍營裡邊,想要脫身的話,就非常困難了。
尤其是老夫,到了軍營裡邊,身份一定會暴露的。”
說話的那個人,雖然自稱老夫,可是年歲看起來並不大,而且頗爲奇怪的是,這個男子沒有長鬍子。
“只是,都傳來了僞帝劉邦大勝匈奴的消息,現在應該不會徵兵了吧?
再說了,我們乘坐驢車,如果真的又在路上遇到了徵兵的人,我們直接驅驢車逃走便是了!”
有人沉不住氣:“更況且,這輛馬車是後邊上下的篷車,我們幾個壯漢坐在裡邊,沒人能看得到,自然更久更加安全些!”
原是他們前段時間,控制了那宮人的家人以後,本來都殺了人,大部人手都準備轉移走了,只留下少數人在這邊探查風口的。
結果走到半路上,就遇到徵兵的……
說是徵兵,但實際上就是直接挑選精壯去爲北伐大軍運送糧草的。
那要是被抓到了,他們細作的身份立刻就會暴露。
古代制度下,不同於現代制度。
這種徵兵服徭役,都是一個村兒互相認識的人在一起做事情。
他們手中拿着的身份證明,全部都是僞造的。
到時候,某某村裡邊沒有這號人的話,那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個人的身份是僞造的。
僞造身份被識破,只有一種結果——掉腦袋。
所以,他們纔會這麼忌憚,哪怕是現在看到驢車,也不敢貿然過去乘坐。
“也好,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
“分開來去看看,這邊有這麼多的人,指不定還會有別的車子,先一步離開這邊再說!”
其餘幾人點了點頭,分別想着人羣中的某一個方向看去。
似乎在這看似混亂的人羣中,立刻就有不少的人點頭示意。
於是,不少人在人羣中穿梭起來。
劉盈這邊一邊嚼着草,一邊沉思起來,難道自己猜錯了?
“難不成,那現在犯罪心理學,到了古代就沒什麼鳥用了?”
“不可能吧?犯罪心理學,研究的本身就是人類的心理學!
就算是到了古代,這古人也是人啊!”
“嘿!現在走?”
忽而,一個不鹹不淡的聲音從一邊上傳來。
正在沉思中的劉盈嚇了一跳,急忙擡頭看去:“走!這位爺是給錢還是給糧?”
“錢!”
那人藏在寬大衣袖中的手緩緩地抽了出來,五個大錢安安靜靜的躺在他手心裡。
“大哥!大哥!來生意了!”
劉盈立刻興奮地喊了起來。
秦舞陽忙往下腰桿子,雙手捧着伸了出去。
那人就把手掌倒轉過來,手裡的五個大錢“噠噠噠噠噠”的依次掉落在秦舞陽手心裡。
秦舞陽黑乎乎的臉,都激動得有些發紅:“大爺是五個人?”
“是五個人。”
那人悶着頭上了車,他身後立刻也有四個人一聲不響的跟着上了驢車。
至於站在一邊上,看起來弓腰駝背,營養不了,滿臉黑黢黢,頭髮散亂,髮絲都粘在一起,給人感覺像是鼻屎糊起來的安瀾。
這些人真的是看都未曾看她一樣。
“看樣子,我們的僞裝,沒有任何破綻!”
劉盈心中鬆了一口氣,立刻就眼巴巴的看着秦舞陽:“大哥,我和二姐出門的時候,就沒吃過米糧,只喝了點溫湯。
等回到了前邊,能不能給我們買點麪餅吃?”
“二哥,我也好餓!”
安瀾聲音虛弱的看着秦舞陽。
秦舞陽滿臉嫌棄的看着兩人,不快的說:“吃吃吃!
一天到晚就就知道吃!
這樣攢到什麼時候,我才能攢夠了彩禮錢!
你這個賠錢貨,讓你嫁給隔村的張屠夫,你還嫌棄人家身上的味兒太重,你進不了身?
這次冬天過去,什麼都別想了。
我親自去找張屠夫去說!”
“嚶嚶……”
頓時,坐在車駕杆上的安瀾就捂着臉低聲哭了起來。
劉盈也坐在安瀾身邊,抱着安瀾抹眼淚……
秦舞陽看到這一幕,眼裡更加嫌棄。
可是,他們三人並不完全清楚,坐在馬車中的五人,都在豎着耳朵聽着他們兄妹三人的吵架的聲音。
“行了!爹孃死得早,只要勞資還活着,就帶着你們出來討生活,總不至於讓你們餓死的!”
末了,車伕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再不濟,開春以後,把這驢子賣了。
還點錢,去把給爹孃籌辦棺材時候,問李財主家借的錢換了,把我們家的地贖回來便是了!”
驢車緩緩的走了起來。
坐在馬車裡邊的五人,卻互相看了看彼此,面露惆悵之色。
聽車伕兄妹三人的口音,都是秦腔。
這也就說明,他們三人可是老秦人的血脈。
僞帝劉邦成爲天下之主,老秦人的日子,可真的是越來越苦了啊!
衆人心中這般想着,爲首那個給錢的人,從衣袖裡頭摸了摸,有摸出來了一把銅錢。
他攤開手心看了看,約莫有十來個。
他擡起眼睛來,看着自己的四個同伴,輕聲說道:“這些錢財,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我大秦百姓受苦受難,我們能幫助一個,算是一個。”
四人遲疑了一下,都從衣袖中摸出錢財來。
不過片刻,就已經湊出來了二十錢。
那爲首之人從衣袖中取出一塊黑色的破布,把錢包裹了起來, 壓在車廂的一個角落裡,面上這才露出一絲滿意之色來。
正在這個時候,車廂外邊忽然傳來了那個小孩的近乎的聲音:
“大哥!前邊是怎麼回事兒?
不是說皇帝打了勝仗了嗎?
怎麼又在徵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