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正好,微風和煦。
劉盈騎着馬從灞橋邊上走過,看着灞橋下緩緩流淌着的水,再看着遠處在田地裡邊,驅趕着耕牛拉着曲轅犁犁地的子民們。
誰能想象得到,這個地方,曾經發生過鴻門宴那樣註定要流傳千古的事情呢?
不知道爲什麼,劉盈自己雖然沒有參與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宴會。
可是,他騎着馬站在灞橋邊上,看着抽絲了的柳條隨着和煦的春風擺動着,卻感覺自己像是經歷了那一次的死地一樣。
會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甚至他都有了很深的畏懼感。
劉盈翻身下了戰馬,伸手捧着水,似乎想要看這水裡邊,是否還有血絲流淌。
靠山看着劉盈這個動作,似乎 想到了什麼痛苦的回憶,眼眸看着灞橋這些熟悉的景物,神態中流露出來的那種悲傷,這般遼闊的天地是那麼的大,卻也沒有辦法把她的悲傷分走。
“國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劉盈下意識的感嘆道:“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興……老杜的詩篇,果真是令人潸然淚下……”
嬴月的感觸好深,她聽着劉盈的詩篇,眼角都已經流下了淚水。
感受着迎面吹來的和煦微風,劉盈從衣袖中取出手帕來,幫着嬴月擦掉眼角的淚花。
“家園已經破滅過一次,你們的感受遠比我更加清楚,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你們,再也不讓家園破滅。”
劉盈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一個善於煽情的人,只是路過灞橋的時候,心中有了那麼樣的一點想法而已。
安瀾少見的嘆息了一聲:“戰爭是摧毀一切最好的手段,戰爭也是重建一切最好的手段。”
“走吧,看過長安城以後,我們就越過渭水,去驪山下!”
長安城的營建,從天下還沒有統一就開始了。
蕭何認爲天子居住的地方, 一定要雄偉,讓別的人來到這裡以後,就心中生出肅穆來,不敢有絲毫的背叛之心。
於是,長安城的雄偉,遠非是櫟陽城能比的了的。”
劉盈騎着馬,圍繞着長安東門外跑了一圈,但是卻沒有進入城中去。
不知道爲什麼, 他是真的擔心自己進入到了長安城裡邊以後,就會立刻改變心中的想法,在長安城永久的居住下來。
或許!
他此生都不會離開從長安城一步。
如此富麗堂皇的一座城在未來是屬於自己……甚至可以說,它現在就是屬於自己的。
這太容易消磨自己少年人的鬥志了。
劉盈在縱馬狂奔,戰馬儼然與他整個人完全合爲一體了。
安瀾驅馬緊緊的追隨在劉盈身邊,嬴月急忙看向了秦舞陽和蒙承,她擔心劉盈如此快的縱馬飛馳,可能會從馬背上墜落下來。
好在,兩人感受到了嬴月的眼神以後,立刻就拍馬追了上去。
但是,兩人都非常清楚,有安瀾在,能抵得上十個他們。
靠山回頭看了一眼雄偉的長安長,驀然嘆息了一聲:“好一座雄偉的帝都啊!”
“比昔日的咸陽城,還要雄偉。”
“都過去了,殿下說的很對,我們應該活在當下纔是。”
嬴月看着靠山。
靠山說道:“公主的年紀還小,人的年紀要是大了,就會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了……這真的是好句子……那老杜又是何人?”
嬴月搖了搖頭,同樣驅馬飛馳了起來。
靠山見狀,也不再遲疑,立刻縱馬追了上去。
大隊的騎兵蜂擁着劉盈,直奔驪山而去。
臧兒已經先一步到了驪山下的新村。
這裡的匠人們似乎知道皇太子會來一樣,已經提前修築好了一座高大的院落。
臧兒 領着侍衛走進去以後,左右看了看,就開始讓人在地板上敲敲打打,像是要找出這些地板之下,是不是有暗道一樣。
她自己則領着祁連和康雪兩人,在二層的樓閣上,開始翻找起來。
這種樣子,似乎是不找出一個暗格密室這類可以藏匿此刻刺殺太子的地方,她就絕對不會罷休。
軍中的士兵卸甲以後,登上了樓頂,赤着腳踩踏在瓦片上,開始尋找可能藏匿刺客的地方。
有人脫掉甲冑和衣服,跳到了院落中特意留出來的荷花池裡邊,直接潛水下去,似乎也是想要找一找,這裡邊是否又可以藏匿刺客的暗格和水道。
整個過程中,嬴羣就跪坐在一邊上,一個手提新式戰刀的武夫就站在他身邊,如果這裡邊發現了任何異常的地方。
臧兒就會下令把嬴羣斬首,然後立刻讓人去把嬴月的頭也砍下來。
至於劉盈……臧兒覺得,如果真的發現了嬴羣有不臣之心的話,那這個時候,就不用過於考慮劉盈的想法了。
這個世界上,髒活累活,需要有人做。
光鮮亮麗的時候,自然是自己的夫君去做。
臧兒的覺悟好得出奇。
可是,這些事情,劉盈卻絲毫不知。
一番折騰下來,臧兒已經累的渾身都是香汗。
祁連和康雪兩人也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的地方。
卻同樣累的髮絲裡邊都是汗水。
樓梯上的軍漢們,幾乎把自己的腳毛毛留在了每一片瓦片上以後,才向着太子妃稟報,屋頂上沒有問題。
荷花池裡邊的軍漢們,就差點沒有直接在荷花池裡搓澡了,他們也大聲稟報着沒有問題。
臧兒摸了一把臉上的汗珠,站在二樓的露臺邊上,迎面吹着涼爽的清風,看着下邊依舊安然跪坐着,一動不動的嬴羣,眼裡總算是露出來了幾分滿意之色。
“讓他上來!”
“喏!”
臧兒身邊的軍卒應諾一聲,立刻走下去,親自和嬴羣去說。
“走,我們去換一身衣衫,這幅模樣,過於狼狽了。”
康雪遲疑道:“這個人,乃是阿盈頗爲看重的人,我們這樣對他……”
“阿盈這個人呢,什麼都好,唯獨不好的就是他對什麼人,都過於信任了。
這樣的話,手底下的人就會生出輕蔑之心來。
我們的存在,就是敲打敲打這些人,讓他們無時無刻,都在對着阿盈保持着敬畏之心……”
“對了,我們順便沐浴一下,就讓嬴羣在這裡等着,等會,劉肥就會過來坐在這裡,假冒 阿盈接受所有人朝拜,我都不知道,阿盈究竟是怎麼想的……”
康雪低聲道:“阿盈說,陛下要冊封劉肥爲齊王,封地就有七十座城,十多個郡,以前戰國七雄並列的時候,七雄之中,大國所佔據的國土,也不過如此了。”
臧兒聽完後,漂亮的眼睛裡全是怒意:“陛下老糊塗了嗎?這不是再給阿盈作難?天下異姓諸侯王都還沒有摒除,現在又開始冊封同姓諸侯王?”
她說完這句話以後,就發現康雪和祁連用一種壞笑看着自己。
“啪啪”臧兒用手拍打着自己的額頭:“氣昏頭了,差點忘記了,我本身就是異姓諸侯王。”
她看着兩人 ,臉上露出壞笑來:
“你們說,如果我們趁着阿盈不在的時候,弄死劉肥?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