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小子斗膽,我們可否就此離去......”
看着遠處的皇城,穆元平心中萬千情緒涌動,隨後轉身對着申凱低聲說。
聽到他的話,費鳶和郭虎禪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這一路上雖然有魔師保護,但穆元平原本作爲一個錦衣玉食的小王爺,好不容易歷經艱辛纔來到神都。
此刻皇城依然近在眼前,只要前去敲響鳴冤鼓,必然能夠見到當朝天子訴說冤屈。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下,穆元平居然露出了放棄之意。
與另外兩人不同,申凱看着面前的小子,玩味的說。
“行百里者半九十,但你確實已經走完了九十九步,爲何在這最後一步前卻退縮了?”
面對申凱的話,穆元平搖了搖頭,自嘲的開口。
“小子愚鈍,其實這一路上前輩早已隱隱對晚輩點出事實,只是到了眼前這一步,我才真正想通。”
“當今聖上並非庸主,蔡旭不過一個弄臣,有何膽量敢做出滅掉一位邊疆王侯之事?”
“甚至如今大半載過去,整個北涼卻是風平浪靜,軍隊交接、官吏任用沒有絲毫紊亂......”
“能做到這一切的,除了當今聖上,還有何人?”
說完後,穆元平有些悲涼和憤慨,對着皇宮方向蒼涼的笑了笑。
郭虎禪和費鳶聽完後也有些沉默。
兩人此刻聽完了穆元平的話,也回憶起了一個月來,申凱閒暇時對他們說的那些話。
有的不過閒談,而有的或許早就看出了這一點。
“狡兔死走狗烹...娘希匹的,我還以爲這種事只有在話本戲劇中才能看見。”
聽到郭虎禪的話,費鳶冷哼一聲,不屑的說。
“現實往往比話本更加離奇,功高震主這種事歷朝歷代都有發生。”
“範帝雄才偉略,他在的時候整個天下安撫,自然無需擔心任何權臣大患。”
“但太子尚年幼,倘若出現萬一,範帝擔心太子未來無法制衡諸王而提前掃平荊棘,再合理不過。”
耳中聽着兩人的話,穆元平神色更加悲涼。
他不是書呆子,對於日光之下無新事的道理也懂得。
如北涼王之禍前朝、更早之前都有例子可尋......
只是這盛世之景,卻是以他全家長輩爲陪葬,自己又能找誰訴說?
“前輩,可否轉回南疆......”
不等穆元平說完,申凱就打斷他的話,平靜的說。
“你很怕本座去找範帝?”
知道魔師洞察秋毫,穆元平沒有否認,誠懇的看着魔師說。
“自古以來,雙王不見,否則必有大禍。”
“倘若前輩技高一籌...恐怕好不容易呈現的太平盛世之象,一夕之內分崩瓦解,各地藩王、節度使再也無人制衡。”
“而倘若範帝設下殺局...晚輩更加不願看到前輩有所受損。”
因此,無論是範帝或者魔師,爲了天下太平,兩者最好此生此世都不要相見。
看出了穆元平的心思,申凱倒是有些感慨。
該說不愧是武俠世界的雙主角之一嗎?
除了武以外,還有一個俠字,爲了根本不認識也不在意他穆元平的天下萬民,居然甘願放棄一家血仇。
這小子寧願不去面聖伸冤,放下血仇,也要勸說自己迴轉。
“這是最好的機會...北涼王之事不遠,且各地藩王都不是白癡,必然有所警戒、察覺。”
“此時若你鐵了心入宮面聖,有本座在,範帝未必不會翻案,哪怕你終身不掌北涼兵權,卻也能做個富貴王爺。”
“而一旦時過境遷,本座離開神都,你不論跟不跟着我,都必然顛沛流離,甚至遭遇種種不測。”
“一頭是世間富貴,另一頭則是朝廷要犯,兩者宛若雲泥。”
“你當真願意放棄血仇、放棄王位,只爲了一句天下太平、盛世安康?”
聽到申凱的話,穆元平有過一瞬間的猶豫。
但眼角看到郭虎禪的笑容,彷彿在說無論何種決斷,自己都會支持,莫名有股心氣升起。
“前輩,若爲天下,晚輩心甘情願!”
看着眼前的穆元平,申凱久久不語,片刻後才發出一聲輕嘆。
“雖說你小子見到美貌女子就會腿軟...但這一點上,倒是真能稱得上聖母了。”
申凱的話沒有絲毫諷刺。
聖母和聖母婊之間,不過多了一個字,箇中意味卻是截然不同。
他走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將自己臉上的面具摘下。
這是他掛了魔師這個馬甲後,再度以本來面目示人。
“你的想法是好,但記住了,世間事,往往不以人意而動。”
“你能做到天下爲公,卻難防他人用心險惡。”
“無論行善還是爲惡,都得有足夠的力量和意志才能推動,否則也只是口遁空談。”
“歸根結底,弱小本身,就是諸世萬界第一大罪。”
說完後,看着似懂非懂的三人,申凱轉頭看着長街另一角。
那裡有着一個臉戴黑色面紗的女子悄然站立。
“你能解開心結,這很好。”
“但本座的事情,纔剛剛開始。”
說完後,申凱轉身朝着那名女子的位置邁步,同時聲音隱隱傳入三人耳中。
“一會神都可能會天變,你們三人既然不入宮,就儘快找安全地點藏匿。”
“還有,以後真氣方面的修煉,不用再花太多心思,多多打磨自己的肉身氣血吧。”
“至於範帝,本座向你承諾,他不會死。”
說完這句後,申凱越走越遠,而那名戴着面紗的女子卻快速後撤。
兩人一進一退之間,不過幾個眨眼,就了無痕跡。
看着失去蹤影的魔師,三人悵然若失,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你去哪?”
看着費鳶也離開的身影,穆元平問。
“主人既然走了,你也放下心結,我還留在這幹嘛?”
“這一個多月來,江湖廝殺、千軍萬馬已經讓我看盡繁華,人間之神也已不在,剩下那些還有什麼可觀?”
“餘生我會找個安靜的地方,把幼子撫養長大,讓主人的功法傳承下去。”
“少主,江湖已了、此生不見。”
雖然和費鳶關係不好,但此時一個個的離去,卻還是讓兩人有種傷感。
四人於南疆相識,僅僅一個月時間就走過小半個天下,如今卻又於神都分別,或許也是人世無常。
“書生,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吧。”
“別忘了前輩剛纔的話,一旦神都有變,你我如今的修爲,在這臥虎藏龍之地還不足保全自身。”
輕輕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眼後,離開了長街,不知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