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拿着破碎的面具，申凱沉默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終究他回過神來，揮揮手散去了這片天地的異象。
當他重新由自己的異象回到龍虎觀外的小攤位時，那個老道士已經再也不會出現。
與此同時，之前數不清的香客和道士全都失去了蹤影。
龍虎觀外迎接申凱的，是數不清的高手和軍隊。
他們神色肅穆沉靜，仔細看去，居然包含了天子五衛在內，大範最強的軍事力量。
同時能參與這次圍殺魔師的行動，這裡的五衛必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除此之外，數不清的先天、宗師高手正潛伏在四周軍隊或者隱蔽建築中，準備隨時出手。
甚至其中還包括了爲數不少的西域、蠻荒乃至正邪黑白兩道的江湖中人。
他們的氣息悠長而勃發，似乎在面對魔師的壓力之下，再度修爲境界有所突破。
然而申凱知道，實際上是因爲他殺了道君導致的。
這位過去的唯一主角，此世天下第一人，縱然失去了世界的鐘愛，沒有得到加持，但也是武道體系在此世的代表。
只要道君在一日，且世界路線未變下，任何人都不可能超過他的修爲。
現在申凱殺了道君，相當於搬去了此世壓在衆人頭上的一塊巨石。
氣運流通輪轉之下，讓這些下一檔次的武人或多或少都有受益。
當然，這當中的種種真相，除了申凱外，沒有任何人能知曉。
“魔師，道君人在何處？”
遠處騎在馬上的陳裴之看着憑空出現的申凱大聲喝問。
他此刻已經將個人身死置之度外，甚至壓下了一家老小，自認不會再懼怕魔師威嚴，終究不過一死而已。
“道君啊...死了。”
聽到申凱的話，陳裴之心中震動。
對方沒必要在這種情況下說謊，但魔師居然能殺掉道君...不知不覺中，他對魔師的殺意更深了一成。
道君無爲，朝廷尚且還要提防對方的強大實力，更何況一個肆無忌憚、目無朝廷的魔師？
“莫君天，當年你與聖上約法三章，未得許可不得擅自離開南疆！”
“如今你不但違約上京，甚至還攜帶朝廷要犯，一路上更添無數殺戮......”
“你可知罪！！！”
漠然聽完了陳裴之一番發自肺腑、震耳欲聾的話，申凱輕輕閉上眼睛。
浮現在他心頭的，是整個神都徹底啓動的彌天大陣，藉助九州地氣妄想鎮壓於他。
而除了此地之外，此時的整個神都可謂是一座步步殺機的戰場。
遍佈大街小巷的神火雷，隱藏在各處建築中的神機營。
將所有主幹道封住的天子五衛，以及那最少都是一流修爲，成千上萬的江湖高手......
一座城，敵一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他而準備的。
更有甚者，申凱還感覺到整座城市都充滿了一股惡意，對於魔師這個身份的惡意。
上至王公大臣、江湖中人，下至黎民百姓、幼稚小兒。
每個人對於魔師除了恐懼、殺意外，還有厭惡。
這是大範自上而下的宣傳，恐怕在他們口中，魔師的過往事蹟已經被徹底改頭換面，成爲了一個變態扭曲的妖物、邪魔、怪物......
“這還真可以說的上是上下一心了，呵。”
重新睜開眼睛，申凱掃視着面前的一切，雖然軍容肅穆、建築璀璨，卻再也提不起欣賞和興趣。
“抹掉莫君天過往的一切，換來了此刻人心合一的大勢殺局。”
“臣子甘願做背鍋俠，壓上一家老小，揹負奸人誤國之污名...將士爲了守護大範社稷，甘願以血肉之軀來對抗大敵。”
“江湖黑白兩道攜手，不計前嫌只爲除去這亂世巨惡...包括數不清的升斗小民，也手持武器藏匿在家中，待機而動。”
“所謂獲罪於天、獲罪於國、獲罪於民，不外如是了。”
寂靜的長街上，申凱緩緩前行，聲音傳遍四方。
整座神都佔地不知道多少範圍，居然所有人無論遠近都能聽見。
聽着魔師的聲音，不知道爲什麼，本來認爲萬無一失的陳裴之，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就在他想要壓下心中的慌亂，命令攻擊發起時，申凱清冷的聲音再度傳出。
眼前種種，倘若換做不知真相的人看來，或許是上下一心，萬民共願的大勢。
然而，申凱已經知曉了此世原本的天數，乃至魔師所做的一切，這數十載所有的真相......
“你們這些站在他一手締造的太平之世上載歌載舞的蛆蟲，以及那些活過亂世，卻選擇性遺忘了他付出，以區區一句君子之澤，三世而斬來自我安慰的愚民......”
雖然申凱在不知情況下將魔師打死，但他從來沒有否認對方身爲土著，爲了自己世界所做的一切，足以對得起當初魔師的主角身份，甚至還要超出。
然而亂世剛結束數十載，當年那一代人未必就全部離世。
可至今卻再無任何人記得魔師當初的付出和心血，種種情節細思極恐，令人寒心。
倘若眼前的盛世景象是一個人人口中得爾誅之的魔頭創造，試問滿朝文武、江湖俠客、天下萬民，有誰能夠心安？
他們不但要殺人，還想誅心，徹底抹去這個名號代表的意義，以掩飾各自的虛僞。
範帝爲首的朝廷是主謀，其餘人等，無論贊成還是默認或者無奈妥協，皆是幫兇。
“已經夠了，你們這個世界，上至大範人皇、下至王公大臣、江湖草莽，乃至天下萬民...都讓我噁心！”
“亂世時哀嚎遍野，渴望太平盛世，治世時迫於大勢和強權，寧可坐視魔師苟全性命於南疆二十載。”
“這樣的你們，連奉上愉悅的小丑都不如，不配得到所謂的拯救，或許像此世原本的天數那樣，再來個百年亂世，才更適合你們的身價！”
聽到申凱凌冽中飽含着鄙夷和殺意的話，再次衆人感到一股寒意升起。
當中一些或多或少知道那些陳年往事者，有的羞愧低頭，有的則更增殺人滅口的心思。
這時候，一位老者越衆而出，看着申凱和他手中的破碎面具，皺眉說到。
“夠了！”
“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他...但老夫還當你是莫君天。”
“縱然昔日你爲天下安定付出不少，但難不成天下蒼生就真的欠了你，或者非得挾恩望報？”
“老夫還曾記得，昔日你分明說過，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這句話猶在耳邊......”
“今日你看看這神都上下，誰不希望你死？”
“莫君天，這就是大勢，也是你口中的民心所向！”
“你若真是當世大英雄、大豪傑，此刻就應該引頸就戮，以順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