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若雪

神風宗深處有一泉小溪,小溪潺潺流經小院之中。

小院之中琴聲悠揚,悅耳動聽,枝頭葉茂上停留着不少正在駐足傾聽的鳥兒,陸揚風的到來讓它們受驚四飛而起,院內的琴聲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

還沒進去的陸揚風便感受到一股殺機凜冽而來,但這種感覺一閃即逝,整個小院再度恢復了平靜。

琴聲又一次傳來,只是琴絃的波動激烈了許多,院內的主人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宣泄着內心情緒的波動。

陸揚風在門前停了下來,想了想,他還是敲了門。

只聽院內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我這裡不歡迎一條狗進來。”

“你聽到了嗎,裡面的主人好像不太歡迎你進去。”陸揚風看着身下的小黃說着,然後他又擡頭放大了幾分聲音道,“但裡面的主人想必一定是歡迎人進去的。”

陸揚風說完便輕輕推開了門。

小院精緻不失優雅,三人環抱的樹下,有一個一席輕紗遮面的女子正撫琴而坐,悠揚的琴聲正是從她那雙玉蔥般的指尖傳來。

琴聲再度戛然而止,女主人擡起頭,那雙玲瓏透光的大眼盯着走進來的陸揚風。

“活了這麼大歲數,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嗎,還是狗就聽不懂人說的話?”她的聲音從面紗後面傳來,清冷而無情,就好像是透過刀鋒傳出來的刺耳聲。

嶽不悔他們身軀顫抖大汗淋漓,這女人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對陸揚風如此說話。

不過好在陸揚風並沒有生氣,他只是輕輕一笑道:“若雪你放心,小黃是能聽懂人話的,聽說有人要給它骨頭吃,它第一時間就跑了過來。”

“只可惜,我這裡沒有骨頭給狗吃,就算真的給狗吃,狗也不會吃。”女子目光更加冰冷。

“你不拿出來給它試試,又怎麼知道它吃不吃?”陸揚風笑眯眯的說道。

“狗如果不吃呢?”女子微怒道。

“狗不吃,我吃。”陸揚依舊在笑。

“你難道不是狗?”女子不再拐彎抹角。

“如果我是狗,那大概是你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狗。”陸揚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

女子怔了怔,她大概也沒想到陸揚風竟然會說這種話。

但隨即她微怒道,“陸揚風,大家都挺忙的,別在這浪費時間了好嗎,我知道我殺不了你,所以你離我遠遠的,好嗎?”

也在這個時候,嶽不悔拉了拉丁紫瑤的衣角。

她極不情願的隨着所有人退出了小院,她急着想要知道陸揚風和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們又會在裡面說些什麼。

可是爲了不引起陸揚風的反感,她還是乖巧的走到了院子外面。

院內,陸揚風微微一聲苦笑,“那件事,你還在怪我嗎?”

女子怒意更甚,“你以爲呢?”

“可是你知道我別無選擇,魔族手段狠辣,我能救的人有限,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放棄我父母讓他們自生自滅,讓他們被魔族當成食物吃進肚子裡嗎,憑什麼是我,憑什麼又是他們啊?”

女子嘶聲力竭,眼淚如泉一般揮灑而下。

這一刻她再無任何憤怒的力量,有的只有無盡的悲傷。

“對不起……”

陸揚風知道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近百年前魔族大軍集結來到人族地界展開了一場大屠殺,陸揚風帶着人族高手將魔族擊退。

但死在魔族手中的人類實在太多了,當他找到白若雪父母的時候,他們已經徹底被魔種侵蝕。

就像上官雲的妻子一樣,陸揚風終究不是大羅天仙,他沒有時光倒轉的神之力量,所以他只能放棄,最後甚至要親手將這些被魔種感染的人類斬殺。

而陸揚風當時沒能捨得殺掉白若雪父母,所以白若雪親眼目睹了雙親被魔族撕裂身體當成食物吞進腹中。

她恨魔族,她更恨陸揚風。

“陸揚風,我說過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別逼我。”

白若雪的雙目之內有着黑光乍現,狂暴的氣息捲起頭頂碧綠的枝葉,這霸道的力量讓整個院落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幾分。

陸揚風忽然目露凝重,“你……修煉了魔族功法?”

白若雪憤怒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陸揚風一步閃身到她跟前說道:“白若雪,聽我勸,馬上停止修煉,不然你會被魔種侵蝕變成一個真正的魔族的。”

白若雪雙瞳在這剎那完全變成了漆黑色,她兇光閃現之間右手陡然朝陸揚風掃動琴絃。

琴聲剛猛如刀,空氣中黑影幻化成巨大的骷髏頭朝陸揚風撕咬而去,白若雪的出手淬不及防,陸揚風頓被這力量擊中身軀倒射而去。

眼看就要砸中院落大門,但陸揚風又硬生生停在了大門口。

他說道:“不管你有多恨我,你都不能修煉魔族功法,趁現在還來得及,快收手吧。”

白若雪死死的盯着陸揚風說道:“放心,我修煉黑魔大法不是爲了殺你,我是爲了殺更多的魔族才修煉的它,自從我父母死的那天起,我的命就已經交給魔族了,只是在這之前,我要殺盡魔族之人,殺到我死爲止。”

這森然的語氣足以說明白若雪對魔族是何等的恨之入骨。

“你這是……何苦呢……”

陸揚風悲嘆,當一個人在爲仇恨而活着的時候,這個人無疑是悲哀的,因爲他已從來不爲自己活哪怕一天。

“我不需要你可憐我,你走吧,角龍龍骨我不可能給你,我還需要龍骨其中的能量當食物。”白若雪的語氣斬釘截鐵。

“能告訴我,魔族的功法是從哪裡得到的嗎?”陸揚風問。

“你這位大名鼎鼎的陸師祖難道不知道蒼州最近的異動嗎?”白若雪半開玩笑半嘲諷的說道。

“什麼動靜?”陸揚風再問。

“域外魔族養精蓄銳上百年,已經準備開始二次進攻了,他們在人類培養了無數暗棋,而我就是其中的一枚。”白若雪說。

“再度進攻嗎?”陸揚風擡頭看了看遠方。

魔族的侵略伴隨的往往是生靈塗炭,他的實力的確不弱,卻也只能保一方平安,他畢竟沒有成仙,說到底,他就是個煉氣士而已。

很多金丹期、元嬰期以上能夠使用的技能他都不會,所以陸揚風不禁也爲之擔心起來。

“這個消息你應該早告訴我的。”陸揚風說。

“我有告訴你的義務嗎,我自己早就已經磨好了刀,就等這次魔族攻來,我要讓他們萬劫不復。”

白若雪顯然已經做好了殺一個不賠,殺兩個賺一個的打算。

不過陸揚風卻在此刻突然給她頭上澆了一盆涼水。

“你這個算盤怕是要落空了,你以爲魔族傻嗎,當你開始修煉它們功法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能夠隨時控制你們的自由行動了,到時候別說你殺人了,不跟着魔族來殺人類都算不錯了。”

“你說什麼?”白若雪微微變色,但她自然不會就這麼相信陸揚風。

“我說實話而已,魔族難道就不會防着人類偷學他們的功法然後臨陣倒戈嗎,所以你這個打算太幼稚。”陸揚風說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

實際上陸揚風現在也不能確定這種可能性,但如果能讓白若雪停止修煉魔族功法,這自然是個不錯的藉口。

“我會幫你和所有人對付魔族,趁你現在還沒有被魔功徹底控制,快停下吧。”

“不,我不,努力了這麼多年,我不會放棄的。”

“你必須要放棄……”

陸揚風沒有繼續和白若雪爭論,他一步邁上前,一步就已到了白若雪的身前,右手朝着她肩膀抓了過去。

就在這一瞬間,白若雪雙目陡然黑光閃爍,她的臉瞬間扭曲變形,黑霧凝聚間一股磅礴的氣息朝陸揚風衝擊而來。

“可惡的人類強者,又是你,這一次,你再強也保不了你們人族。”

從白若雪臉上幻化而出的黑影被陸揚風一把抓在了手中,他根本不和這魔族廢話,手中用力一捏,黑影魔族瞬間爆炸。

白若雪癱坐在椅子上,在這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裡,她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渾身大汗淋漓。

陸揚風看着漸漸消散的黑影喃喃道:“不把魔族斬盡殺絕,這些東西就不死心啊。”

“你……你毀了我的功法……”白若雪也不知是恨還是喜,看着陸揚風的眼神充滿了複雜。

“你也看到了,魔種已經在你體內成型,爆發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不過這次看來……”

陸揚風沉思了一下,然後說道:“這次魔族準備的明顯比上次要充分很多,看來很多宗門都已經有魔族滲透進去了,否則他剛剛不會說這種話。”

“你知道爲什麼魔族會突然開啓二次進攻嗎?”白若雪本不想開口說這些,但是看着現在的陸揚風,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說點什麼問道。

“你知道什麼?”陸揚風疑惑道。

“一位魔族的強者推算到一處上仙秘境會在近十年現身人類領地,他們想率先佔領人族領地獨吞上仙秘境。”

“上仙秘境?有意思。”

陸揚風的眸子更加明亮,和普通的仙人秘境相比,上仙秘境是一種更爲神秘,其中寶藏也更豐厚的秘境,魔族眼饞也在情理之中了。

白若雪接着說道:“而且最近整片大陸出現的仙人秘境也頻繁了許多,這些秘境好像是在給那座上仙秘境提前鋪路一樣。”

“這樣啊,那就更有意思了。”

“你有什麼打算?”

白若雪的語氣軟了許多,也許是因爲魔族力量被抽空的緣故,也許僅僅只是對陸揚風態度稍稍的轉變。

陸揚風說道:“打算嘛暫時還沒有,但提前提醒各大宗門勢力還是有必要的。”

白若雪說道:“你對付魔族我不反對,但不要以爲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不救我爹孃的行爲,我照樣恨你。”

她的語氣依舊是那麼堅定,眼神依舊是那樣的冰冷。

陸揚風苦笑一聲道:“我沒指望你這輩子會原諒我,但我指望你可以過的好一點,不要總是生活在仇恨中,人終究是朝前活的。”

陸揚風說完徑直走出了院門外,自始至終他都沒提角龍龍骨的事情。

這件物品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的重要,凝聚軀體甚至可以找到比角龍龍骨更強悍的材料,他更在意的還是白若雪。

這個他曾經差點就動情愛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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