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歲的孫楊的身份可不簡單，他不僅是縣工商局緝私科副科長，更要緊的他還是陳玉瓊的親表弟，過繼來的弟弟，縣委書記郝偉明的小舅子。
陳子濤和孫楊交過手，陳子濤擔任青浦鄉黨委書記時，孫楊是城南區工商所副所長兼打私辦主任，孫楊帶人到青浦街胡作非爲，曾被陳子濤狠狠地修理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孫楊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牛氣沖天，但見了陳子濤就怵，因爲姐夫郝偉明不會幫他說話，姐姐陳玉瓊也不肯爲他出頭。
但畢竟是縣一把手的家屬，孫楊小日子過得不賴，還從區所混到了縣局。
沿海走私頻繁，海嶺縣兩個部門有正式的緝私隊伍，縣公安局緝私大隊和縣工商局緝私科，孫楊手下就有一支三十餘人的緝私隊。
陳子濤接過孫楊遞來的香菸，點上火吸了幾口，再打量着孫楊笑了起來，“呵呵，不錯不錯，比一年前胖了不少，還滿面紅光，精神飽滿，人模狗樣，孫大科長，你行啊。”
“嘿嘿，託你的福，託組織的福。”孫楊點頭哈腰，低聲下氣。
不僅如此，孫楊還從包裡拿出兩條走私香菸，塞到了辦公桌的抽屜裡，“戰利品，這是戰利品，請領導品嚐品嚐。”
陳子濤不阻不攔，笑着問道：“楊，不給你姐夫送幾條？”
“嗨。”孫楊笑道：“我姐夫是大清官，是想往上爬的人，不但不會收煙收酒，連家門都不讓我進呢。”
陳子濤噢了一聲，點着頭道：“原來如此，我郝叔是大清官，我收你兩條煙，我肯定就不是清官。”
孫楊馬上自抽一下嘴巴，陪着笑臉道：“我又說錯話了，你也很清，你也很清。”
“呵呵，我清嗎？”陳子濤更樂了。
“清，你也很清，我姐夫大清，你是最清。”
“楊，你現在很會說話嘛。”
“沒辦法，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嘛。”
“什麼？我是鬼啊。”
“嘴欠，又是嘴欠，你是我兄弟，是哥們。”
陳子濤笑看着孫楊問：“楊，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孫楊忙道：“彙報工作，彙報工作。”
陳子濤呸了一聲，“去，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狗日的，一個小小的副股級，你有資格向我彙報工作嗎？”
“嘿嘿……”
陳子濤笑道：“楊，我猜一猜，你看準不準，你是你們局長派來打探消息的。”
孫楊一臉驚訝，脫口而出，“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子濤道：“之所以你們局長派你來打探消息，是因爲縣公安局的小金庫被查，之所以縣公安局的小金庫被查，是因爲他們搞緝私撈了很多油水而不上交。”
孫楊咦了一聲，“哇噻，又被你給說着了。”
陳子濤道：“之所以縣公安局的小金庫被查讓你們害怕，是因爲你們工商局也有一個小金庫，之所以火急火燎地跑來打探消息，是因爲你們工商局的小金庫也是由於搞緝私而富得流油。”
孫楊又嚷了一聲，“天哪，我們局長正是這麼想的。”
陳子濤道：“你們局長想知道，縣公安局的小金庫查到了什麼程度，查得狠不狠，人抓不抓，小金庫的錢交不交，要交多少……”
孫楊呆呆地望着陳子濤，“全中，全中……從，從今天起，我叫你哥，哥，我崇拜你，我太崇拜你了。”
陳子濤笑着問道：“楊，你們已經知道縣公安局的張大偉被抓了，你想讓你們局長不被查不被抓嗎？”
孫楊回過神來，急忙給陳子濤續了一支香菸，“哥，指條明路，請哥指條明路。”
陳子濤微笑着道：“倆字，主動，再倆字，全交。”
孫楊心疼地問：“哥，全交啊？”
“楊，你要學會算帳。”陳子濤語重心長道：“你回去告訴你們局長，經濟帳要算，政治帳更要算，烏紗帽和錢到底哪個重要？當然是烏紗帽重要，錢上交了還可以再撈，烏紗帽沒了就是徹底玩完啊。”
孫楊點着頭道：“真知灼見，真知灼見啊。”
“呵呵。”陳子濤踹了孫楊一腳
，笑着罵道：“狗日的，還能成語啊，你快滾吧，回去告訴你們局長，今天不上交，明天必查他。”
孫楊屁顛屁顛而去。
下午兩點，縣工商局正副局長加黨組書記四人，帶着帳冊和銀行存摺來到縣財政局，主動將小金庫裡的八十幾萬元錢，一分不剩地交了出來。
消息傳到縣委大院，繼而傳到正在召開常委擴大會議的一號會議室。
縣委書記郝偉明很興奮，提出一個臨時議題，如何利用兩個部門兩個小金庫的問題，打一場消滅全縣所有小金庫的人民戰爭。
最終決定有三個，一是將縣公安局樹爲反面典型，全縣通報批評，二是將縣工商局樹爲正面典型，全縣通報表揚，三是召開全縣幹部大會，專門解決小金庫問題，所有鄉鎮與部門和單位一個一個地清理，務必達到全體過關。
清理小金庫運動搞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成績”更是喜人，各鄉鎮各部門各單位爭先恐後，紛紛向縣財政局上交自己的小金庫，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縣財政收入額外增加一千六百五十五萬元，相當於全縣全年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五十七。
領導們滿意，唯有陳子濤不滿意，不滿意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他認爲，下面的小金庫至少還有一半的錢沒有上交，另一方面，他有不少關於財政收支的改革措施，沒能進行試點落實。
財政問題暫時解決了，縣長助理陳子濤又接到了新的任務。
一年一度的高考在即，陳子濤受命配合副縣長方同偉，抓好各考點的安全和秩序，負責落實幾千名考生的住宿和飲食。
海嶺縣六個考點全集中在城關鎮，陳子濤跟着方同偉，花了一天的時間，將全部考點和旅館招待所走了一遍。
方同偉是領導，屁股後面跟着一幫部門領導，陳子濤只是陪同，所以一天下來，陳子濤只看不說。
回到縣委大院，方同偉問陳子濤，“子濤，今天說的話加起來不到一百句，你什麼意思，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問題？”
陳子濤道：“一個問題，一個大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