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淅瀝,暗無天光,腥風四起。
血池的水位已漫過烈陽鬥獅的腳掌。皇級魔獸在血池中巋然矗立,與鮮血君王化身而成的血手,展開激烈的拼殺。
這一隻妖異龐大的血手,掌根浸泡在血池之中,來去自如,顯露出六環生物的壓迫感。
每次揮擊,都會掀起血紅殘影,五根完全由鮮血凝聚成的手指更是如刀刃一般鋒利,在烈陽鬥獅龐大的身軀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烈陽鬥獅越是受傷,鮮血君王的“血手”越是能將它的鮮血化爲己有,因此,消耗戰對於烈陽鬥獅來說相當不利!
烈陽鬥獅掌握着傳奇法術,又是金獅王國的護國戰獸,就算面對鮮血君王的化身也毫無懼色。它本想以雷霆手段決出勝負,但很快就意識到,就算將這血手擊潰,如果不能斬斷它的能量源頭,血手也只會再一次匯聚。
血手畢竟佔據主場優勢,要是不將藏於城堡之中的鮮血君王祭壇破壞,烈陽鬥獅只能陷入被動!
“我會攔住祂的化身,葉芝,動作快些!”
烈陽鬥獅威嚴的男聲,以心靈感應的方式,迴盪在葉芝耳畔。
葉芝回覆道:
“我已經進入血蛛公的城堡,目前正在找你說的那個魔神祭壇!”
按理來說,想要進入城堡,必先答對“人面大門”的口令,而這口令,便雕刻在來時的階梯石壁上,以血族文字書寫而成。
但是,格蕾一身神力,直接採取最暴力、最簡單的過關方式!
葉芝心情複雜,回望一眼被格蕾轟穿了的大門。
解謎?不存在的。
我不知道這是哪裡,我只知道我要大開殺戒·JPG
城堡大廳氣氛森然,光線昏暗,裝飾着血紅地毯,漆黑地磚,黃金燭臺。
正前方是一座深紅色的書桌,後方的壁爐裡躍動着妖異的藍色火苗。書桌兩旁的扶手樓梯通往城堡二層,在視線高處,兩旁樓梯的中央,懸掛着一副巨大的肖像油畫。
畫中女人端莊而美麗,珠圓玉潤,肌白勝雪,脣似硃砂,纖手交迭置於身前。
這竟是李·瑪蒂爾達夫人的肖像畫,比真人還要美麗,臉上有一層迷人的光影,正是油畫技法中的“倫勃朗光”。
格蕾朝左歪了歪頭,又朝右邊歪了歪頭,奇怪道:
“葉芝,你覺得不覺得,這畫像裡的人在看着我們?”
不論站在哪個角度,油畫裡的女人都好像直勾勾地凝視過來。
葉芝思忖片刻,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油畫裡誕生的妖靈“畫靈”。
畫靈是一種幽靈般的生物,可以操控和改變畫作的內容,在油畫中來回穿梭,強大的畫靈甚至能夠在油畫中直接塑造出一個小型世界。
幽靈有善有惡,畫靈也不見得一定就是敵對生物。
葉芝眼神微動,計上心頭。
很快,葉芝往油畫丟了一發‘交友術’。
魅力獲得增益的同時,葉芝露出雪白的牙齒,微微一笑。
衆目睽睽之下,那油畫中的女人竟挪開視線,臉頰上泛起一絲羞赧的微紅。
格蕾與鑽牙皆瞪大雙目,露出驚奇的表情:“這是什麼情況?”
葉芝對這一幕早有預料,淡定道:“吟遊詩人的基本操作。”
正所謂,“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老臉一紅”。(誤)
葉芝的魅力,足以讓色慾之主莉莉絲都予以認可。
更關鍵的是,葉芝還動用了莉莉絲賜予的“法術·魅惑之眼”。
這笑容,不由讓畫靈都有些意亂神迷,情不自禁地泛起霞紅。
這送上門來的帶路黨,沒有理由不用。
葉芝注視着畫靈,往聲音裡注入詭術師的唬騙能力,溫和道:“城堡裡來了敵人,我們是血蛛公請來的幫手,請你帶我們找到鮮血君王的祭壇,我們有要緊的事!”
油畫裡的女人顯得有些猶豫,目光飄忽不定,落在葉芝背後轟踏了的鐵門,懷疑的意味不言而喻。
葉芝白了眼格蕾,格蕾老神在在,全當沒看見。
“事急從權,這門被敵人嚇得緊閉不開,我們只好採取強硬手段。”
葉芝胡編了個藉口,看似漏洞百出,在迷霧賜福“無懈謊言”的幫助下聽起來倒也真像那麼回事,勉強讓畫靈信服。
隨後,畫像中的女人“活”了過來。油畫裡的她原本是坐着的,此刻在畫中站起身,朝着葉芝優雅的行了一禮,然後朝旁邊一指。
她的身形從油畫裡消失不見,畫中的座位空空蕩蕩,葉芝不由一愣,環顧四周,發現畫靈正站在走廊另一副油畫中朝他招手。
“你好像真的說服她了。”格蕾附耳悄聲道,“她肯帶我們找到魔神祭壇!”
葉芝道:“吟遊詩人說服大成功是這樣子的。”
“跟上去。”鑽牙站在葉芝肩膀,道,“但是小心,別被畫靈拖拽進油畫裡,要不然想救你出來還是挺麻煩的!”
智慧鮭魚費坦慢吞吞道:“曾經有個故事,傳說,有個獨居的畫家,愛上了自己畫中的女人,這份執念,讓油畫裡誕生出了畫靈。後來,畫家不知所蹤,其實是他被畫靈看中,帶進了油畫世界裡。”
“兩人在畫中結婚生子,導致原本一副單人肖像油畫,慢慢衍變成兩人油畫,後來變成家庭畫,到最後成爲四世同堂的全家福……直到現在,畫中內容仍在不停變化着。”
葉芝銳評道:“這居然還是個純愛故事。”
鑽牙拱火道:“格蕾你說,葉芝不會真的,想和畫靈來上這麼一段故事吧?”
葉芝額角一跳。
鑽牙,我忍你很久了,等下出去單挑!
格蕾淡定道:“葉芝又不是佩倫那個精靈,連幽靈他都下得去手。”
葉芝一愣,旋即深有體會的點頭。
如果是佩倫在這裡,別說光和畫靈交友,沒準連孩子都有了。
愛神神選的含金量,恐怖如斯!
“趕緊走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祭壇裡有什麼好東西了!”鑽牙催促道。
“你確定是好東西,不是想要奪舍的怨念之類的嗎……”
葉芝嘀咕着,加快腳步,跟上在走廊油畫中不斷穿梭的畫靈。
這一路的長廊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藝術品、雕像與油畫,甚至有僞裝成雕像、擔任保衛工作的石像鬼,冷冷凝視着葉芝等人。
但是,畫靈能位居城堡的正中央,又顯現出李·瑪蒂爾達夫人的形象,其在城堡中的地位顯然不低。
在這羣石像鬼眼中,葉芝等人是畫靈親自接待的重客。
葉芝還故意放出猩紅鬥氣,僞裝出血族的氣息,這讓石像鬼們安靜地閉上雙目——
它們誰也保衛不了,除了保衛它們自己。
要不然,葉芝只能多浪費些時間,把這些石像鬼統統砸碎了。
最後,畫靈在一間位於長廊盡頭房門口旁邊的風景畫裡駐足,朝着葉芝指了指房門,鄭重其事地點頭。
從這緊閉的紅木大門裡,涌出令人心悸的魔神氣息,葉芝的掌心不由有些出汗,但仍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朝着畫靈微笑頷首:“謝謝你,這裡不麻煩你了,請回去吧。”
畫靈的臉頰微紅,朝着葉芝提裙行禮,然後腳步輕快,沿着來時的路走遠了。
“她要是知道你欺騙了她,不知道會作何感想。”鑽牙感慨道。
“所以我讓她先回去了,免得看到我們大開殺戒的場景。”葉芝平靜道。
鑽牙道:“你人還怪好的嘞!”
“少廢話,你打頭陣!”
面對魔神祭壇的藏身地點,葉芝不敢大意,一隻手提着小松鼠,伸直手臂,另一隻手搭在紅木大門的把手,躡手躡腳,輕輕推開。
吱嘎——
鑽牙都有些習慣葉芝不當人的操作了,任由葉芝提着,瞪大眼睛,來回巡視房屋。
這竟是一間臥室。
維多利亞式的黃銅四柱窗,血紅色的帷幔敞開着,笨重的紅木衣櫃擺在牀頭,梳妝檯上擺放精巧的首飾盒。在梳妝檯旁,還放着一面落地鏡,鏡面反射出鬼鬼祟祟、握持松鼠的葉芝。
格蕾跟在葉芝身後,有些奇怪道:“這房間也不像是放得下祭壇啊。”
葉芝很快留意到異常,朝着那落地鏡擡起下頷,道:“這鏡子後面沒準還有機關呢。”
格蕾猶豫道:“那……要把這鏡子打碎看看嗎?”
格蕾的話語很快起了效果,那面落地鏡口吐人言,顫聲道:
“別…等等,不要殺我!”
“鏡子也會說話?”格蕾詫異道。
鏡框頂部鑲嵌着一顆散發微光的黑曜石,猶如眼睛般注視着葉芝,發出人類般的苦笑聲:
“只要你們答應不傷害我……你們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
葉芝道:“鮮血君王的祭壇在哪裡?”
魔鏡道:“不知道。”
葉芝怒道:“你剛還說可以問你!”
魔鏡怯怯道:“我只說,你們可以問我,又沒說我一定知道答案!”
“這傢伙看起來很怕死。”鑽牙悄聲道,“你可以試着威脅它!”
這想法與葉芝不謀而合。
葉芝冷笑道:“那我爲什麼要留下你?”
“因爲,我能看見別人的記憶!”魔鏡趕忙道,“就比如說,我瞭解城堡主人的記憶…你們不是想知道祭壇下落嗎?等我找一找…你們看看她的記憶,沒準就知道了!”
說着,鏡子裡的畫面開始扭曲,顯現出血蛛公坐在梳妝檯前解下耳環的場景。
格蕾正欲上前,葉芝將她拉住,表示真假還不明確,由自己先上前試探。
隨後。
葉芝在鏡前駐足凝視。
那鏡中畫面無比真實,葉芝不禁想觀察更多細節。
然而,葉芝敏銳發現,自己的大腦逐漸變得昏昏沉沉,意識就像是要被吸入鏡面之中!
葉芝警惕大生,這壓根不是什麼魔鏡,而是“鏡靈”!
鏡靈,一種生活在鏡子裡的超凡生物,擁有窺視記憶、製造幻象、鏡中傳送等神奇力量。
和畫靈相比,鏡靈的威脅性更大,因爲它會針對人類的靈魂出手。一旦靈魂被拖入鏡中,凶多吉少!
鏡靈剛纔試圖用話術令葉芝麻痹大意,明顯不懷好意,不是衝着肉身出手,而是直接針對涉及意識與精神的靈魂領域!
超凡者的靈魂領域通常只有靈魂之水與生命之樹,相較身軀無比脆弱,只要破壞了生命之樹,物質領域裡的身軀也會消亡。
因此,任何直接針對靈魂領域的手段,都十分兇險,令人防不勝防!
葉芝很快推斷出對方的計劃。
在鏡靈看來,一旦人類靈魂被拖入鏡子,鏡靈不僅可以拿捏自己的生死,更能以此要挾格蕾。
但是,葉芝最不懼的,就是針對靈魂領域的這一類法術。
先不提面板,那體內擁擠的神性,以及紮根在生命之樹上的槲寄生,就足以給鏡靈一個驚喜!
葉芝飛快向格蕾傳訊,告訴她有關鏡靈的情報,又讓格蕾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微笑道:
“不急,跟它耍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