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廚房內,迴盪着祈蓮千迴百轉的話,想到剛剛祈蓮獨自流淚撿拾物品,而石頭果斷地離去,陶麥對着祈蓮,忽然說不出話來。
或者,每個女孩子的一生都會遇到一個讓她失控的男子,無論那男子是愛還是不愛,她終歸要做一次無怨無悔的飛蛾撲火,旁人勸不得,只能等她自己慢慢醒悟。
陶麥斂了心神,她來這裡的目的是想看看石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故意不理她的,如果是因爲他和祈蓮戀愛了,那麼,她心裡雖有微詞,且這微詞只是針對祈蓮本人,而不是針對石頭戀愛這件事,說實話,她應該感到高興的。
畢竟,石頭已經大學畢業了,石父母又一把年紀了,相信他們肯定盼着石頭能早一點結婚,好給他們添一個孫子。
一些想問的話,似乎現在也沒必要問了榕。
";石頭,我就是來看你好不好,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小廚房的大理石流理臺上放着那兩個大大的購物袋,裡面裝滿了食材飲料和一些日用品,顯而易見,石頭已經搬回了這裡居住,以後不用在睡工作間的地上了。
她應該感到高興的,可看石頭明暗不清的臉,她怎麼就高興不起來呢?
石頭沉默良久,也不挽留,甩開祈蓮的手上前說:";我送送你。孥";
簡單的四個字,竟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他走至陶麥的身邊,烏黑的眼睛盯着她,一段時間不見,她眉目間蘊着淡雅的嫵媚,少年時身上那種沒人關愛的落拓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清新而耀眼的美麗,燈光下,隱隱約約,竟美的不可方物。
石頭猛地移開視線,心中強烈的酸楚和痛意讓他無法再直視她,年少時曾握住她的手鄭重的說:";麥子,等我長大了,我保護你,一輩子。";
她取笑他,";連父母和孩子都不可能一輩子在一起,你怎麼一輩子?";
他說:";你看,我們從小就是鄰居,等我長大了,娶你做老婆,我們不分離,這樣不就是一輩子了麼?";
至今猶記得黃昏中,他們放學一起相攜回家的情景,而這些話,在時間的洪流中,他怎麼忘也忘不掉。
可如今,保護她一輩子的另有其人,而他,身邊伴着的,也是另有其人,他們終究不可能在一起一輩子……
石頭喉嚨微微滾動,眼裡閃過層層疊疊的霧靄,陶麥不是傻人,見他這般模樣,心中沒來由一疼,在遇見林啓輝之前,是眼前的男孩子陪她度過了那麼多孤寂無助的歲月,他那麼小就懂得安慰她照顧她,那些逝去的美好,那些他給的溫暖記憶,讓她不可能無動於衷。
";不用送了,我記得來時的路。";陶麥再看一眼石頭痛苦糾結的臉,既然面對她,如此難受,她也不想他再送。
石頭卻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苦笑,";你連讓我送一下都不肯了嗎?";
陶麥的腳步霎時僵住,這是什麼話?她只是想不讓他難過而已。她回頭,盈盈眸光落在石頭的身上,石頭邁腿朝她走近,陶麥只得默不出聲往外走。
祈蓮追了出來,咬着脣看着他們並未說什麼,那目光,分分秒秒膠着在石頭身上,恨不得穿牆鑿壁,一路蜿蜒至樓下。
樓梯口,陶麥轉身,";晚飯還沒吃吧,你回去吧,我自己認得路。";
石頭僵硬的站着,還要送,可陶麥堅持不讓,他只得作罷,陶麥沒走幾步,他忽地戀戀不捨地出聲:";麥子……";
陶麥腳步微停,轉過身看着他,嘴角溢出一絲淺笑,揚聲道:";你還是叫我麥子姐吧,就像小時候一樣,我是不是一直沒有對你說過,從小到大,我一直把你當成是我的弟弟,懂事、會安慰姐姐的弟弟。";
石頭怔愣,明朗俊秀的臉上露出苦艾的笑,低眉轉眼間,有絕望一閃而過,而後,極快的,他擡頭對上陶麥澄澈的眼睛,低低的,若有似無的叫了一聲,";麥子姐……";
陶麥目光閃動,笑了笑,轉過身就欲離去,卻看見林啓輝不知何時就站在她的身後,負手而立,神情平靜,俊朗若星。
";你來了。";伸出雙手,林啓輝伸手一接,輕鬆拉着陶麥往前走,走了幾步,陶麥緩緩回頭,石頭還在原地佇立,他的身後安靜地站着祈蓮。
";看什麼?";林啓輝一把摟緊陶麥的腰,口出不滿。
陶麥斜一眼他,肯定的說:";剛剛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所以不用想着法子對付石頭,沒那個必要。";
林啓輝挑眉,";我什麼時候要對付他了?";
陶麥哼了一聲,側身指着林啓輝的心口,";你嘴上沒說心裡卻是這麼想的,要不然憑惠訊科技的實力怎麼可能看得上新啓動力,怎麼可能跟他們一個才成立的小公司合作?你安的什麼心,別以爲我不知道。";
清冽的話飄蕩在耳邊,林啓輝不由失笑,同時也小小驚訝了一下,看不出來,她不聞不問的,心裡卻是明白的很。其實早在S市,他就看出陶麥對石頭不抱有任何其他心思,只是石頭單方面在妄想,既然他來京都,那麼這目的顯而易見,他當然要及時扼殺覬覦他老婆的人。
既然現在他自動放棄了,真就沒那個必要了。
上了車,林啓輝傾身爲陶麥系安全帶,貼着她的臉頰認真的說:";下次出門去哪裡一定要事先告訴我。";
陶麥眨了眨眼,這也管的太嚴了吧?去哪裡還要跟他隨時報備?
";聽到沒有?";林啓輝見陶麥一臉的不敢苟同,立刻危險的沉聲低問。
陶麥往後瑟縮了一下,不滿地回道:";知道了。真是麻煩。";
林啓輝自動忽略她後面一句的抱怨,啓動車子回家,看時間已晚,等他們回到家再淘米做飯顯然太晚了,於是決定就在外面吃了回家。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林啓輝選的竟是金盾酒店,當陶麥踏足這間酒店之時,林啓輝偏頭看她,意有所指地說:";這家酒店你來過的吧?";
陶麥微微尷尬地撇開臉,兩人找了個清靜的位置坐了。這裡的小籠包和蟹黃豆腐是出了名的,你多吃點。";林啓輝夾一個小籠包遞到陶麥嘴邊,陶麥被熱氣薰得往後退了退,林啓輝立刻收回筷子,";是我粗心了。";邊說邊輕輕吹着熱氣騰騰的小籠包。
陶麥放眼望去,酒店大廳坐着的都是西裝革履的精英成功人士,更不缺男女一對對坐在一桌的,卻沒有一個人像林啓輝這般,寵妻寵到渾然天成的。
大庭廣衆之下,陶麥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心裡卻是甜蜜的,張嘴,咬了一口林啓輝再次送到嘴邊的小籠包,心中的幸福猶如嘴裡的味道,鮮美的妙不可言。
";你也吃。";陶麥學着林啓輝的樣子吹涼了小籠包送到他嘴邊,可她的動作不若林啓輝揮灑自如和優雅,倒多了分率性和俏皮,林啓輝嘴角一勾,大口一張,一口吞下。
陶麥咋舌,便生這樣的動作林啓輝也能做到一氣呵成優雅萬分,可見平時被林爸爸教養的有多好。
";這是你們要的水晶糕……";
陶麥聽見這聲音不由擡頭望了過去,一看之下不由一陣驚訝,竟是蘇柔瑤,穿着服務生的制服,手裡端着托盤。似是沒想到這一桌的客人是他們一樣,睜大眼看着他們,滿臉的難堪和慌亂。
她一時忘了端平手中的托盤,盤面上碟子裡整齊疊放的水晶糕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立刻衝過來一箇中年男人訓斥她,";這麼一點小事也做不好,你怎麼做事的,今天已經是你第三次犯錯了,如果不是看在祈蓮的份上,我早就把你開除了。";
林啓輝擡眼瞧一眼那訓斥的人,聽楊勳的描述,不是別人,正是金盾的老闆郭樺,祈蓮的親舅舅。
蘇柔遙的頭低到不能再低,她一頭柔亮的小卷發披散在肩頭,垂在臉頰兩旁,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但她是那麼驕傲的一個女孩子,長得也是國色天香,本身也極具設計天賦,卻淪落到在酒店端盤子,想必心中的難受是難以想象的。
陶麥看向林啓輝,難道他不出言阻止嗎?就算是一個陌生人,見被如此貶斥也會看不下去吧?
誰知林啓輝只輕描淡寫的對上她詢問的眸子說道:";這本就是她的錯,錯了就該承擔後果。";
意有所指的一句話,聲音不大,但卻傳進了此刻格外敏感多疑的蘇柔遙耳朵裡。站在這裡,她感到整個酒店大廳的客人都在嘲笑地看着她,而她曾經仰仗和他一生一世平穩度日的男人竟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心中的羞辱和難堪如滔天巨浪吞噬着她,她明明那樣哀求了,他也不肯收回封殺的話,一股恨意不禁生了出來。
";這不是啓輝嗎?";有一羣人經過這裡,爲首的那人腳步忽地停住,目光落在了林啓輝身上。
林啓輝定睛一看,站起來笑道:";原來是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