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陌尋蹲在一顆杏樹下,託着腮再次嘆息一聲,坐在樹幹上的夕舞晃着腿看着下面猶豫不決的人無奈到:“你若是這麼想知道,你就去問你師父啊。”夕舞還從來沒有見過離陌尋如此糾結的樣子,被他拉着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她也沒有弄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大概意思好像是什麼前世今生,師父到底怎麼想的,他到底該怎麼辦云云。
夕舞只是一隻花精,在這沉星谷是爲數不多修行在二千年以上的,當時白微之將雪魄送到沉星谷的時候還是她照顧了那時失心落魄的雪魄,唉,他們那些仙人的事情她搞不懂也不想搞懂,看着下面的青衣少年躊躇不定的樣子,夕舞從樹幹上跳下來,一襲緋衣飄飄然,如一朵桃花,她叉腰站在他身旁道:“雪魄仙子性子雖然清冷,不過你是她唯一的徒弟,你問她她一定會如實告訴你的。”夕舞是隻好花精,最愛開導人,沉星谷裡的花精都知道。
離陌尋抱頭嘆氣,他就知道夕舞不靠譜,他說了那麼一堆她也沒記住一點,他突地站了起來,嚇得夕舞退後一步,就聽離陌尋蹙眉說到:“行吧我去找師父。”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想知道的,若雪魄說了出來,那麼他就陪她在沉星谷,哪裡也不去了;若是她不願說……離陌尋抿抿脣,那就順應天意吧。
見離陌尋要去找雪魄,她樂呵呵的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彎了一雙眸子,道:“這不就結了麼!有什麼就去問,自己一個人尋思多沒意思!”
看着夕舞笑的燦爛的小臉,離陌尋點了下頭。
在夕舞的“細心”開導下,離陌尋站在了雪魄所居住的荒蕪閣前,擡首看見牌匾上‘荒蕪閣’那三個清厲的硃紅雲籇,眸色微微一動,想到小時候他不知道爲什麼雪魄的居住名爲荒蕪,問她時,她卻只是淡淡一笑,未說什麼,現在想來,是雪魄的心早已經荒蕪一片了。
而離陌尋則是她心裡唯一的光,可是爲什麼,她卻什麼都不說呢,明明是已經確定的事情了,是怕他接受不了麼……這麼想着,離陌尋的手輕輕叩響了那扇竹門。
久久沒有迴應,離陌尋蹙眉,再次叩門。
依舊沒人迴應,他不禁心生擔心,爲什麼屋子裡沒人,師父去了哪裡。
想要推門而入的手頓了一下,離陌尋轉身去了那個地方。
沉星谷多奇花異草,氣候如春,百花盛開,清風陣陣,鶴鳴入耳,紛飛翩舞,離陌尋穿過幽深小徑,眼前豁然開朗,花香襲來,幾隻仙鶴撲簌着翅膀翩翩而飛,發出一聲嘹亮的鳴叫,離陌尋停下步子,眸子直直看着那個背對着他坐在溪邊山石上着素衣的女子。
溪水汩汩而流,雪魄安靜的坐在溪邊的山石上,一旁擺着一把碧色古琴,琴絃上落有三四瓣緋色花瓣,在她身邊圍繞着幾隻仙鶴,有的在溪邊覓水,有的輕輕蹭着雪魄素色的裙裾。
美的猶如一幅畫,讓離陌尋不忍心踏前一步。
他握了下拳,慢慢的走了過去,待走到雪魄身後,冷冷清清的聲音傳來:“你來了。”
“嗯”,離陌尋應一聲。
一旁一隻仙鶴看了離陌尋一眼,白霧升起,而後化爲一個相貌俊美的少年,少年着一襲玄衣,銀髮翩翩,金眸泛光,正是聽琴。
聽琴朝離陌尋一笑,而後意味深長的看一眼身旁的雪魄,鳳眸微挑,脣角噙笑,薄脣輕啓,聲音如玉碎:“仙子,取天山之水泡出的茶可比雪山之水好?”
雪魄淡淡的答道:“都一樣。”
聽琴搖搖頭:“恐怕是仙子的心早就斷絕一切了。”說這話的時候他是看着離陌尋,不束不繫的銀髮隨風飄然,眸中金光閃爍,帶着莫測之意。
離陌尋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一時間垂了眸子,因爲心早已隔絕一切,所以什麼都是無味的。
聽琴歪頭一笑:“我先走了,山那邊開了雪蓮。”語畢,他舉步與離陌尋擦肩而過,在旁的幾隻仙鶴亦隨着聽琴的步伐而去,或飛或走。
離陌尋思忖了片刻,道:“師父,徒兒心裡有一件事情很是疑惑。”
雪魄道:“是什麼。”
離陌尋道:“是一個故事,徒兒始終想不明白故事裡的主人公該怎麼辦。”
雪魄看着溪水中的沉花,說到:“你且說來聽聽。”
“故事中說,有一個女子她心愛的人死了之後,她苦苦等他的輪迴轉世,好不容易那男子轉世了,女子將他收爲了徒弟,自此全心呵護他,教他武藝教他術法,看着他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成長爲少年。女子從來沒有告訴他他是她愛人的轉世,她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直到有一天少年的夢境裡出現了一個和他師父一模一樣的女子……”
離陌尋注視着雪魄的背影,那襲素衣隨風而舞,她只靜靜的坐着,垂了眸子聽他緩緩道來:“少年心生疑惑,直覺告訴他,他與他師父的關係絕不只是師徒而已,可是那女子卻隻字未提,她放少年下山,告訴他,他宿命中人馬上就會出現,少年走了,見到了那所謂的宿命中人,然,少年心裡很迷茫,他心裡有他師父。”離陌尋苦笑:“師父,你說,那少年該怎麼辦。”
雪魄寂靜了片刻,道:“前世,今生,他們是一個人麼……”這也是讓雪魄困擾的地方,離陌尋是與南宮言絕完全不同的人。
離陌尋看着靜靜坐着的雪魄,聲音有些沉:“當然是。”在雪魄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心裡出現掙扎,好似出現了兩個聲音,一個說他是離陌尋不是南宮言絕,他是他你是你,另一個又在說離陌尋和南宮言絕是同一個人。
雪魄轉眸看着一旁的古琴,伸手撥了一下琴絃,錚錚之音從指間流瀉而出,和着琴音她的聲音更顯空靈:“你不是他……你始終都是你,不要爲了不存在的事情亂了你的真實想法。”
聽到“你不是他”時,離陌尋心猛地抽疼了一下,他脣角溢出一絲苦笑,眸子滿含笑意的看着雪魄道:“那是他一人自作多情了……好,徒兒明白了。”語畢,離陌尋轉身,再無留戀的離開,臉上無了來時的猶豫,取而代之的是絕然。
“錚”的一聲,絃斷人去,雪魄垂眸,一滴淚滑下她蒼白的臉頰。
雲端仙鶴紛飛,聽琴蹙眉站在雪魄身邊,看着那斷了弦的古琴,嘆息一聲:“何苦呢。”折磨了自己又折磨了他。
清風拂起聽琴的銀髮,他用手撫了一下,金色的眸子看着離陌尋消失的谷口,道:“幽華仙境,順心而行,而他,我看沒有順心,而是逆了心。”他一頓,再看向雪魄,說到:“最關鍵的是你先逆了心,用千年修爲壓下在幽華密語,你沒有說實話!”聽琴突然厲聲道,銀髮隨風而舞,金眸泛着如雪般的寒光。
雪魄不語,只靜靜的坐着。
離陌尋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青渺,一路上都是恍恍惚惚的,待到了南目峰,他才知道自己回了青渺了。
腦海中突地閃過夏綰城這個名字,他一怔,閉目搖了搖頭,平復了幾分心緒,離陌尋才推開了房門。
夏綰城練了一個上午的劍法,也只會了兩招半,前面的劍法確實簡單,但是練起來,夏綰城才知道她高估自己了,她握着桃木劍面朝上的直接躺在了地上,看着天上飄着的白雲,呼了口氣。
這一上午她是慢慢的看慢慢的練,完全不知道里面所謂的玄妙何在,估計又要麻煩顧君落了,沒辦法啊,她知道她笨。夏綰城嘆氣擡手用袖拭了一下額上的汗。
“唉要怎麼辦啊……”夏綰城嘆息。
突地,頭頂出現一個人影,離陌尋彎下腰滿臉笑容的問她:“什麼怎麼辦啊。”
夏綰城嚇了一跳,馬上坐起身來:“離陌尋!”
離陌尋樂呵呵的蹲下來,道:“怎麼了,在練劍麼。”說着把一旁的劍譜拿過來,翻了幾頁再看看封面,驚呼到:“涼韻劍法!”
夏綰城眨眨眼,跪坐在地上,看着一臉驚訝的離陌尋說到:“是呀,有什麼問題麼。”
離陌尋如獲珍寶的翻着劍譜,一時間臉上表情變得極其不可思議,他拿着劍譜睜大眼睛看着夏綰城,聲音激動的說到:“這《涼韻劍譜》是上古越晴神女所創的劍法,已經失傳了好幾千前了!爲什麼會在你這裡。”
夏綰城皺了皺眉頭,道:“這是我師兄在天機老人那裡拿來的。”
“天機老人”離陌尋喃喃道,突地看着夏綰城說:“就是那個白頭髮白眉毛鬍子很長喜歡喝酒喜歡下棋擺死局的怪脾氣老頭!”
夏綰城搖頭:“我不知道,這是我師兄拿來給我的。”
“你師兄……”離陌尋蹙眉,你師兄太多了你哪個師兄啊。
“呃,是那個顧君落,你大師兄。”也只有他了吧,對夏綰城很好又很般配的那個人。
夏綰城點頭:“嗯,是我大師兄給我的,所以我就練了。”說着還不忘給他看了看手裡的桃木劍。
離陌尋一笑:“你師兄對你倒好,也不知道怎麼給你拿了這劍譜來,聽說天機老人脾氣又怪又臭,不知道他有沒有難爲你師兄呢。”
夏綰城愕然:“難爲!”
離陌尋道:“是啊,這劍譜既然在天機老人那裡幾千年不被人所知,你師兄把它要了來,還不知道那怪老頭有沒有做什麼事情刁難你師兄呢。”見夏綰城面露驚色,他又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師兄既然把劍譜拿了來,那就說明天機老人沒有得逞。”
他把劍譜交給夏綰城,站起身來,看着她道:“你現在會了多少了,給我看看吧。”
聞言,夏綰城一怔,立馬站起身來道好,離陌尋是雪魄仙子的徒弟,修爲必比她好,先讓他幫忙看看,說不定就可能不要麻煩顧君落了呢。
夏綰城這樣想着,便舉劍起舞……
站在山石後面的顧君落看着這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暗想到這涼韻劍譜他拿來的毫不費力,因爲他本來就和天機老人熟識。
聽到夏綰城要練劍,他馬上又往山石後面退了退,他這這裡看了很久,連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時看呆的。
見夏綰城舞了兩招半就停了下來,正在詢問離陌尋,他動了動身形,剛想走出去卻被一道女聲打斷了動作。
“小師妹原來在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