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的溫度剛剛好,一看就是在爐子上溫了許久,只等她醒來的。聞人千絕沒有張口,而是伸出手來,從歐陽君諾手中接過了勺子和碗:“歐陽,我怎麼會在這裡?”
她小口吃着粥,胃裡暖融融的。
歐陽府的廚子當真很不錯,怪不得連七殿下都不挑剔。
“我在皇宮外面遇到你了。”歐陽君諾也不強求,只是溫笑着看她吃粥,玫瑰金色的鏡片後面,狐狸般的眼眸看起來很腹黑。
想起那個事情,聞人千絕下意識地去摸自己腰間的古刀。
沒了!
她到底暈了多久!
見她瞬間警惕了起來,歐陽君諾伸手,拿過她牀榻邊的古刀:“找這個吧?猜到你醒來第一個會找它,沒讓僕人拿遠。”
他溫柔細心得一塌糊塗,聞人千絕倒是說不出什麼來了:“粥很好喝。”
她嚥下口中的粥,露出一絲笑容,稱讚道。
歐陽君諾眨眨眼睛,腹黑的氣質盡顯:“你就不想問問,夜宮當中那羣女人哪裡來的?”
“你知道?”話一問出口她便笑了,從認識歐陽君諾到現在,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猜也能猜到她到皇宮是去哪裡了吧。
她搖搖頭,聲音很冷淡:“不關我事。”
彷彿猜到她會這麼說,歐陽君諾一點驚訝的意味都沒有。接過了空碗道:“千絕,有件事或許你會感興趣。”
他轉過頭來,認真地看着她,脣邊的笑意卻像是再風輕雲淡不過:“夜,他不能動情。”
“你是說七殿下?”聞人千絕很少聽到有人敢於叫出他的名字。
除了皇上和紅葉前輩之外,似乎還沒有人這麼喊過。
“嗯。”歐陽君諾托腮,一時天真得彷彿小花:“很有趣,不是麼?所以他宮裡的那些女人,只是暖牀的而已。”
聞人千絕脣邊緩緩露出一個譏誚的笑意:“七殿下的事情與我無關,歐陽,你不必告訴我的,更不必說這些話,不能動情,呵……只要是個人,就有這個權利吧。”
歐陽君諾更是無辜,攤手道:“夜就不是人啊。”
聞人千絕:……
她一時拿捏不準歐陽君諾這句話到底是諷刺還是認真的。畢竟那個人強大到不像個人,腹黑冷酷得也不像個人……
“你見過他白髮紫眸的樣子吧。”歐陽君諾垂了眸子,淡淡道,語氣不復剛剛的溫柔。
聞人千絕一愣,這麼說來,歐陽君諾知道七殿下的秘密?
他揚起頭,笑得溫潤:“那纔是他真正的樣子哦。夜他,是真的不能動情。”
見聞人千絕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卻沒有再往下說,那個秘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應該知道,該由那個人親口告訴她。
“我感覺好多了。”聞人千絕起身,拿起自己的古刀系在腰間:“送我回客棧吧。”
他不想說,她也不多問。
不過歐陽府這樣奢華的地方,她不想多待下去,免得惹出什麼誤會來。
“猜到你會走,馬車已經備好了。”歐陽君諾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領子,專注的樣子絕不像是在佔她的便宜。
那一瞬間,他風華盡顯,順着挑不出毛病的下巴看上去,臉上每一寸都迷人至極。專注的迷人……
很快,他便整理好鬆了手,轉身輕笑道:“跟我來吧。”
嫋嫋的白煙上升。
皇宮中的夜晚從來都是如此寂靜又喧囂的。
皇后的寢殿中,皇上的腳下已經跪了一個人:“……所以剛剛七殿下已經離開了夜宮。”
“這個時候?”皇上的眉頭狠狠地擰起。
他想幹什麼,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嗎?
皇后眼眸驀然一動,隨後溫柔的手指便搭上了皇上的胳膊:“皇上不必憂心了,夜兒那孩子自有分寸的。只是……需要人去引導一下。”
皇上揉着自己手上的龍頭戒指,淡淡道:“你有辦法?”
“只要皇上願意,妾身當然會想辦法替皇上分憂。”皇后脣邊甜美的笑容看起來溫柔得很,她輕輕道:“這個事情父子雖不容易硬碰硬,不過找一個知書達理的姑娘來,或許能起到奇效。”
見皇上默許了,皇后笑道:“去傳我懿旨,宣聞人府的朱氏和聞人雪汐入宮。”
“是……”侍衛退下了。
皇后溫柔地親自倒茶,放在了皇上的面前,塗着蔻丹戴着護指的手撫摸着皇上的後背,替他順着氣:“皇上放心吧,妾身有辦法的……”
脣邊的笑意越加深刻。
喵……喵……
一聲又一聲吊着嗓子的貓叫聲在天亮之前響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聞人雪汐翻了個身,還是沒睡着。她那條斷掉的胳膊一壓就麻,太醫總說會治好的,可她到現在還不能練武!
心裡煩躁,她喊了幾聲:“梅香,梅香?”
丫鬟睡的死,沒聽到。她索性起身,拿起了自己常用的劍走到庭院中。
手臂單單只是拿着劍就感覺到沉重了,更不用說揮舞起來!她被那個小賤人變成了廢物!聞人千絕死死咬住脣。
若是那天,她能死在火堆上該有多好!
哀嚎着化爲灰燼!才能稍微彌補一點她受到的傷害!
耳邊忽然傳來了呼呼的用劍聲音,聞人
雪汐揉揉頭,懷疑是自己這幾天睡眠不足,出現幻覺了。
可是那股聲音越來越清晰。她往聲音的來源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聞人府最隱秘的一個角落當中,聞人瀟雨一身利落的打扮,小辮子都挽了起來,看起來頗有幾分俏皮可愛,正在很努力地練着劍招。
而朱氏便坐在了旁邊,不時指點兩句。
一股火直接衝到了頭頂,聞人千絕狠狠握住了自己手中的劍鋒!她的孃親,竟然半夜偷偷教雨兒練劍!
聞人瀟雨練罷,朱氏上來給她擦擦頭上的汗,隨即笑道:“不錯,雖然比你姐姐當年還差一些,不過已經很好了。這是娘獎勵你的。”
一個小盒子推到了聞人瀟雨的面前。
聞人瀟雨打開來看,是一支構造十分精巧的金釵,上面還鑲有紅寶石!一看便價值不菲!她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謝謝娘!雨兒一定會好好練習的!”
“不用謝娘,只是……”朱氏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不要,讓你姐姐知道。一丁點,都不能。”
聞人雪汐頃刻間心便全部涼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萬一被發現自己便處於劣勢了。咬着牙悄無聲息地離開,走到前院的時候忽然見管家匆匆忙忙趕了過來:“皇后有旨,讓二小姐和夫人進宮一趟。”
“說什麼事情了麼?”聞人雪汐問道。
管家也拿不準:“聽說是七殿下的事情。”“哦?”聞人雪汐的眼眸瞬間一轉,便安慰道:“母親已經睡下了,我會告訴她。先帶我去見來使吧。”
管家也沒多想便道:“聽憑二小姐吩咐。”
聞人雪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將手中的劍扔了,換上了一副完美的笑容,上了馬車。
聞人千絕回到了客棧,身體還是很疲憊。
從馬車下來的時候,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手上纏繞了繃帶,看起來平添幾分痞氣,她緩緩步入了客棧當中。
進門的時候,客棧老闆正在櫃檯後面撥拉着算盤。
擡頭見到是聞人千絕,瞬間來了精神:“那個,聞人姑娘吧?有人給你留了東西。”
“什麼東西?”聞人千絕皺眉,順着老闆指着的方向看了過去,清一色的食盒,都放在那裡了。
老闆摸摸自己的兩撇鬍子,也很納悶:“聞人姑娘這幾天都不在,卿挽樓還是每天讓人送來一食盒的早飯。難道是姑娘的朋友預定的?”
聞人千絕打開了食盒,幾天不在,裡面空空如也。
老闆很不好意思:“姑娘一直不在,飯菜放在這裡也餿了不是?我就拿去,呃……喂狗了。”
“沒關係。”她在乎的不是這個。
打開食盒後,每個食盒當中都有一個花箋,上面是衛卿挽親自畫的笑臉。
他的手壞了,還親自下廚給自己做早飯。到底想怎麼樣?
“麻煩老闆找個小夥計,把這些食盒都送回去吧,說是我讓送的便好。”聞人千絕笑笑,給了老闆一點碎銀子。
“沒問題沒問題!”老闆數着銀子道:“還有件事情啊聞人姑娘,裴少爺在樓上呢,說是要你……”
他一擡頭,人已經上去了。
聞人千絕推開門,裴遠歌摺扇輕搖,風流入骨:“回來了?”
裴家大少爺自從上次夜宮一別,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面了。聞人千絕脣邊挑起了一抹笑容,按動手指,發出卡蹦卡蹦的響聲,愈加邪惡:“喲,裴公子,有日子沒見了。”
上次某人可是特別賣她求榮地把她扔在了夜宮當中,自己溜走了。
裴遠歌無辜地笑着,彷彿完全忘記了上次見面的事情,桃花眸眯了眯:“是啊是啊,有日子沒見了。這次來呢,主要是要找你出去玩。”
想起白盛落面無表情的臉,他還有點膽寒。
比起見聞人千絕,他似乎更不怕見到白盛落那個淡漠的樣子。
“沒錢。”聞人千絕乾脆利落。
這是她拒絕一切應酬的藉口。不知道衛卿挽那邊怎麼樣了,而且距離藍念念的日子越來越近,她不想再錯過林府裡發生的事情。
這件事讓她追到了現在,她沒有理由放棄。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文雅溫柔。
裴遠歌打開門,見到門口的人,桃花眸彎了彎,禮貌地打了招呼:“聞人二小姐。”
“裴公子。”聞人雪汐水眸流轉,露出微笑,很久不在人前露臉的她細心妝點過了,脣似硃砂,眉心點染着花鈿,一笑,便是傾城。
裴遠歌淡淡讓開了一條路:“是來找千絕的吧?”
這裡是聞人千絕的住處,她是知道的。
“嗯。”聞人雪汐點頭走了進去:“妹妹,好久不見。”
聞人千絕心裡正不爽着,沒想到有個撞上門來給自己當出氣筒的,自然開心,脣邊也挑起了一抹笑意:“聞人雪汐,你來這裡幹什麼?”
聞人雪汐嫋娜地走了上來:“妹妹,我們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對我……”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咬了咬脣:“就算七殿下真的對身爲秀女的姐姐有些注意,這些還不夠你消氣的嗎?”
聞人千絕聞言冷笑:“怎麼?胳膊斷了,還這麼喜歡練、賤?”
“你……”一句話戳到了聞人雪汐的痛處,她怒不可遏,一個巴掌揮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