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情冷冷地笑着，絕世的容貌便在她的臉上變得虛幻了起來，越來越虛幻……最終化爲了根本沒有臉的一張面孔！
只能粗粗分辨出了鼻子和嘴！
她的指甲尖利如同刀鋒，只要這麼輕輕的一掏！裴遠歌頃刻間便會在她面前化爲白骨……可惜啊，可惜她本來是要留着這個男人的，畢竟他死了也太麻煩一些。
只是……這個男人起了疑心，她不能再留着了！
指甲一寸寸地接近了他的後心，那一團面目模糊的月迷情剛要動手，便聽到裴遠歌的笑意，彷彿無奈又寵溺：“你想要迷死哪個男人都行，只是在我還摟着你的這段時間，你可不能想着別的男人。”
黑色尖利的指甲瞬間收回！
變成了圓潤好看的指甲，上面還塗抹着殷紅的蔻丹，月迷情輕輕捶打着裴遠歌的後背，如小貓兒一般掛在他的身上：“你說的是什麼話，迷情怎麼會惦記別的男人！”
裴遠歌揉揉她的頭髮，脣邊的笑意森冷犀利，聲音卻依舊溫柔如水：“那就好。”
剛剛，他已經從兩面鏡子的反射裡，親眼看到了月迷情的真實面貌！沒有臉，尖利的指甲那般的長，發出一股天生的黑色。就算是惡鬼也不過如此！
呵……絕色花魁！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只差一點點，她便要動手了。便是這個女人掏挖了男人的心臟，然後將罪責歸咎到了盛落的頭上吧……
裴遠歌的桃花眸裡，笑意愈發森冷，她的後面，又是哪個人在主使呢？
同樣森冷的，還有聞人千絕面前的密道。
她率先走了進去，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歐陽君諾從容跟在她的身後。每走一段路，密道上的燈火便自動自覺地亮了起來，照亮前方。
聞人千絕掃了一眼牆壁上的燈，都是宮燈的製作，只不過……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了，很是古老。
都是小蛇一般我雕塑，頭頂上頂着一個燭臺。
走了不遠，便到了盡頭，盡頭竟然是一間完好的屋子！還亮着燈。
裡面奢華無比，跟歐陽家的佈置很像，非得要說的話，就是佈置的事物都非常的古老了。她走了進去，發現，屋子的四壁，都塗抹着一些繪畫！
彷彿是敦煌牆壁上的石板畫，或者是唐卡，帶着古樸的美貌。不知道是如何保存的，一點都沒被侵蝕。
歐陽君諾掌着一盞油燈，託了託玫瑰金色的鏡框，走到了她的身邊來。
那雙脣上，始終帶着笑意：“這裡，便是你要知道的秘密。”
聞人千絕看了他一眼，隨後，把目光集中在了壁畫上，上面用的顏色都像是某種石頭磨碎了塗抹上去的，血是真的血，鱗片是真的鱗……
那是一副上古的傳說圖，跟她曾經在皇家秘密書庫裡看到的東西有點相似。
是講一條龍的故事，怎樣化作人類，怎樣殺伐成性，懲罰作惡的世人，最終觸犯了滔天大罪，被毀掉的事情……
在故事的最後，唯有一個嬰兒在那裡，別無他物。
聞人千絕瞬間頭皮都炸了，再看一眼畫中的那條龍，那種冷漠涼薄的眼神，對待世人是不屑是輕蔑，其實……是悲憫。
那種紫色的眸子她看了太多遍，即使是不想相信，也得相信！
歐陽君諾淡淡開口：“這邊是我歐陽家世代保守的一個秘密，唯有歐陽家的大家長，才能知道的秘密。很幸運，這一代，是我。更幸運的是，我可以輔佐他……”
他修長的手指點在了最後那個嬰兒的身上：“重新拿回自己全部的力量。”
歐陽君諾歪了頭，那張越看越好看的面容上，帶了點點的笑意：“不幸的是，他遇到了你。”
聞人千絕驟然覺得心口大痛，後面的話，她根本不想再聽下去。
可歐陽君諾的話還是淡淡地說了下去，那雙眸子裡，有了那麼幾分的悲憫，卻沒停：“龍生九子不成龍，各有所好，囚牛，平生好音樂，今胡琴頭上刻是其遺像。睚眥，平生好殺，金刀柄上龍吞口是其遺像。嘲風，平生好險，今殿角走獸是其遺像。蒲牢，生平好鳴，今鐘上獸鈕是其遺像。狻猊，平生好坐，今佛座獅子是其遺像。霸下，平生好負重，今碑座獸是遺像。狴犴，平生好訟，今獄門上獅子是其遺像。負屓，平生好文，今碑兩旁文龍是其遺像。螭吻，平生好吞，今殿脊獸是其遺像。”
他背了一段書。
這段話，聞人千絕也是知道的。
龍生九子，九子不同。二子睚眥，生性好殺。
他，便是睚眥！
從前只說那個男人太像是神祇，一舉一動，普天之下沒有人可以比得上，如今看
來，不只是像，他本該就是神祇……
神祇怎麼會有感情？更不應該有感情！
那麼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他手臂上出現的鱗片，他的慵懶他的高高在上，他與生俱來讓人臣服的氣質。
還有他白色的發，他紫色的眸，他超乎尋常的力量！
她臉色蒼白，穩穩地站立住了。在故事的最後，爲了保存最後一分力量渡劫，他化作一個嬰兒，出現在這個世上。
也就是說，要麼拿回自己的全部力量，要麼，冒然展現自己的力量必然引起很大的禍害！
“我知道了。”聞人千絕穩穩地站在那裡，刀鋒般的眸子雪亮：“我要見他。”
歐陽君諾淡淡地搖頭：“你想讓他死麼？夜現在的情況，千絕……你親眼看到了。”
那個死變態什麼都不肯跟她說，要獨自承受多少？一個人撐起來很厲害麼……
聞人千絕擡眸，前所未有的堅定：“我要見他。”
歐陽君諾的話，肯定是有辦法的吧。
她的長髮已經半乾了，宛如海藻般披散在腦後，清水般的容顏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面對着歐陽君諾也毫不退縮！
“你曾說過，你不需要謝謝，因爲任何事情對你來說都是交易。幫我，有你自己的緣由。既然是商人，凡事都該有個價碼。你擔心他，我要見他，不衝突。”
聞人千絕拔出了他腰間的一把小匕首，瞬間劃破了自己的脈搏！
鮮血溢了出來，她連眉頭都不眨一下，直接從桌子上取了個容器接着：“我的血，對他是有用的吧？多少夠，開個價碼。”
歐陽君諾站立在原地，鏡片背後，狡黠無常的狐狸眸裡，第一次泛出了對這個女人的不同……她……狠絕至此！
鮮血，一滴滴，順着她白皙的手腕落在了容器裡，不久就匯聚了半碗。
兩人都不說話，就那麼沉默着。
最終，還是歐陽君諾開了口，漆黑的睫毛垂了下來，遮住了眼眸，看不出他的神情，只聽到那謙謙君子般的嗓音，宣佈着最殘忍的一句話：“我要的價碼，只有娑婆果。而娑婆果，被你吃了。”
腦中轟然一片空白。
聞人千絕站在當場，沉默過後，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快要被揪出來了！胃裡翻滾着疼……她撐着流血的手臂，想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她不是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本以爲是自己懷疑錯了，沒想到……
那天在雪域裡，她沒說自己要回到這裡來，百里夙夜冷漠着一張絕世的容顏，把一枚果子塞在了她的嘴裡。
那種冰涼芬芳的味道，她一輩子也不會忘卻！
“剛纔隨意拔的，居然能吃。”
那時候，他淡漠的神情上，浮現了一點惋惜的神情。彷彿這個果子沒毒死她，真是太可惜了。
可那一切都是假的！
井裡那個女骷髏，也是因爲聞到了娑婆果的味道，才向她攻擊而來……
最後一切都化作白凌的一句話：“他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了，唯有娑婆果能救。”
“我不會見他了。”聞人千絕手臂上仍然留着鮮血，她顧不得了，只想遠遠地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滿牆的壁畫，逃離嘴裡那種冰冷芬芳的果香味道！
如果說之前還遊移不定，那麼現在或許知道了，她是在乎着那個人的。
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在乎！
歐陽君諾看着她的樣子，一向溫柔謙謙的外表出現了一絲裂紋，不知爲何，這個女人的舉動，居然讓他覺得，有點心疼。
他上前想扶她一下，卻被猛然甩開！
聞人千絕的眼眸從他的面前晃過，像是受傷的幼獸一般！根本不能再接觸任何人！刀鋒般的眉眼裡，是激烈的感情，刺得歐陽君諾心驟然不舒服起來！
“我自己，能走。”
聞人千絕的聲音很冷，向着密道的方向走去。
後面，歐陽君諾看着容器內的多半碗血，好看的眸子裡涌現了一層不一樣的情緒，苦笑道：“那你告訴我，我做錯了麼？”
聞人千絕不知道自己怎麼從密道里出來的，更不知道自己怎麼支撐到了歐陽府的外面。一向是別人對不起她，她從未對不起任何人。
第一次當了禍害，卻禍害在了他的身上！
茫茫黑夜，東方已經隱隱泛出了魚肚白。
天快亮了，她眸子散亂地晃動着，手腕上的血已經不再流了，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這條花街上來，或許，她該回到訪煙閣去大睡一覺。
“小哥哥，能不能扶奴家一下，奴家……腳崴了。”
周圍，響起了一道很甜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