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之夜,一個寂靜無人的石板大街上,飄然而來一個人,一身黑衣,面上戴着一個青色的面具,他緩步向前走着。
偶爾有一兩聲犬吠也在他到來之際便消失了。黑影頓停,面對着一個很大的宅院,上寫“無眠山莊”四個大字,他又移動腳步,前去敲門,門很快就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年輕人,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他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沒好氣的說道:“這麼晚了,誰啊!”黑衣人並不答話,只一味的站在那裡,既沒有進門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年輕人愈發生氣,大晚上的不但擾他好夢,開門來看,卻又不言不語,他又怎能不氣,但礙於無眠山莊是大莊,莊主田光奇又是江湖中有名的俠義之士,他雖是無眠山莊中一名普通的下人,可也不能使無眠山莊丟了俠義、仁義的好名聲。他繼續耐着性子問道:“天這麼晚了,你究竟有什麼事?”
黑衣人道:“自然有事。”他從牙縫中說出了這幾個字,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暗道:“八成是遇見神經病了,看他打扮古怪還是少惹爲妙。”便開口道:“有事也明天再來,今日莊主已休息,快走吧!”
黑衣人嘴角揚起一絲輕蔑的笑意,只可惜年輕人沒有看到,正因爲他沒看到,所以他忽略了眼前的危險。黑衣人已出手,快而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只聽那年輕人的咽喉咯咯作響,人已被舉得老高,雙腳不住的亂蹬了幾下便不動了,黑衣人鬆開了手,年輕人便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大門打開,也許是他們聽到了外面的聲音,也許是看見了剛纔的那一幕,頓時,已有十多個一等一的護院高手將他圍住,黑衣人的笑意更濃,他不屑的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找死。”一柄長劍已出劍鞘,沒有人看見他出手,也沒有人看見他的劍在哪裡拿的,更沒有人看見他拔劍,但滿地的屍體卻證明了一切,他手中有劍,劍已出鞘。劍上如今還滴着血,無眠山莊人的血,這個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山莊,從未有人敢在此地放肆,更別說拔劍。今日他不但拔了劍,而且還殺了人,不但殺了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狗開始大聲吠叫,莊中的燭火也已點燃,一陣陣的雜亂聲從外面響起,如此安靜的無眠山莊卻在片刻之間雜亂起來,“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大約七八的小男孩不等田光奇發話,已經走到門口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少傑,不許出去。”田光奇嚴厲的聲音響起。
小男孩皺眉回頭看向了男人,“父親,爲什麼?”
田光奇緩慢的寫完了最後一個字,然後放下手中緊握着的筆,“你要記得剛剛我對你說過的話,無眠山莊絕不能敗。”然後他邁着沉穩的步伐走到了他的身邊,左手輕輕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最後送給他一抹微笑,便轉身走出了院子。
無眠山莊建成已有十餘年,莊主田光奇被稱天
下第一快劍,以劍成名的他年輕英俊,樂善好施,懲惡揚善,對任何人都以禮相待,深的擁護。無眠山莊更是仁義的象徵,已經有很多年了,他都不曾動過他的劍,更沒有人會在他的地盤上拔劍,可是剛剛的聲音卻已經證明了已經有人來到他的地盤上撒野,驚虹之聲,他向來不會聽錯。
田光奇此時站在無眠山莊的匾額下方,注視着面前的黑衣人,此時的黑衣人正用劍指着他,他戴着面具,所以田光奇無法猜測他心中的想法,但是他感覺得到他身上的殺氣,很強很可怕的殺氣,他甚至感覺到了死亡的來臨,死並不可怕。他之所以能到今天的地位,也是靠着自己這條命拼來的。多少次的生生死死他也熬過來了,所以他不怕,更不能怕,身後的無眠山莊是他一手建立,莊中二百餘人的性命也全在他的手中,他不但不能怕,更不能敗,他也不知今日是否還有那樣好的運氣躲過這一劫,因爲他面前的這個人比以前任何一個對手都可怕,都強悍。
田光奇慢慢地拔出了這個跟了他很多年的劍,已過中年的他還是那麼的年輕貌美,歲月在他的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他的心卻不再年輕,少年的熱情早已隨着時光而流逝,如今他只想過好屬於自己的日子,所以他不去爭什麼也不去搶什麼,這反而讓更多的人擁護他、認可他。縱然如此,他也絕不容許有不善之人來到他的面前逞威風。
黑衣人的笑聲似乎傳遍萬里,田光奇卻只覺刺耳,他已開口,“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笑聲頓停,冷聲道:“你還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田光奇爲之一怔,這種羞辱,自是比要他的性命還要心痛百倍,所以他的臉色很難看,還從未有人對他如此說過話。但卻證明了一點,此人絕不是泛泛之輩。
田光奇很平靜,從來未有過的平靜。他淡淡道:“縱然你不說,我也猜的出,你不已真面目示人,無非就是怕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他頓了頓接着道:“你既是有備而來,想必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至我於死地,既然你已將我視爲將死之人,又有何不可讓我見到你的真面目,莫不是因你我相知相交,所以你覺得有愧於我,無顏見我?!”他說完,已是長嘆了一口氣。
黑衣人沒有說話,卻教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田光奇淡然一笑,忽然覺得很輕鬆,你若是以爲他想開了,那麼你就錯了。正是因爲他想不通,反而會覺得輕鬆,被好朋友欺騙和背叛,也許某些人會覺得痛苦,可是他不會,一個真正地朋友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只有這種虛僞的朋友,纔會不顧道義,無情背叛。這更不是一個值得在乎的朋友。既然無關緊要,又何必痛心,世界上有那麼多不合心意的事,有那麼多不講道義的朋友,何必勞心傷神,這豈非很不值得。
所以田光奇已不去思考,他決定主動出擊,只有將這柄劍舞出去
的時候,他才能完全不去思考,完全不去理會任何事物。人劍合一,豈非正是武學上的最高境界。
黑衣人嘲弄的一笑,已迎了上去,不帶任何感情的與他廝殺在一起,兩個高手的對決,生與死的對決。只見兩人的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早已分不清誰是誰,寂靜的長空只有劍與劍碰撞在一起時所發出的聲響。
黑衣人撞在無眠山莊的鐵門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面具已被震得粉碎,長劍卻依然在手,他側過身望向了田光奇。
田光奇飄然落下,直挺挺的站到了黑衣人的面前,他的手再抖,心也在抖,直到見到他的真面目之後,他才深深的知道這種背叛的滋味是如何的痛徹心扉,一口鮮血噴出,他再也無法支撐那沉重的身體。已向後傾斜,但他並沒有倒下去,他手中的劍已抵住了他的身體,他顫抖的手指向他,無比痛心的道:“竟然是你。”
黑衣人未理會,擡起手中的劍,催動內力已刺向他,劍出手他並沒有去看,因爲他知道,這一劍,他已沒有力氣去躲。
田光奇自然沒有力氣去躲,他再也無法躲開這一劍,他就這樣親眼看着這柄劍刺穿了他的身體,嵌在身後的一座石像上,這一次,他最終無法逃脫。天下第一快劍,已劍成名的田光奇竟死在了別人的劍下,這又算不算是一種諷刺。
而藏身石像之後那弱小的人兒,此時已經淚流滿面,他那雙稚嫩的小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不小心發出一點聲響,父親死了,他本該快些離開這裡,可是他不能,因爲他還沒有看到兇手的臉,他要記住今日的一切,他要清楚的知道是誰殺了他的父親。
可是,天色昏暗,除了那張被震碎的青色面具和那柄嵌在石像上的巨劍他什麼都沒有看清,接着,一陣陣輕微的慘叫聲,一片片落荒而逃的人們,卻在他拔出那柄巨劍之後俱都無聲倒下,他的身影走到之處,無一不是血流成河。
這麼多人的性命,他身爲無眠山莊的少主人,怎麼能無動於衷,就在他準備出去與他們同生死的時候,一隻手臂快而有力的抓住了他,“快跟我走。”
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身材魁梧,年約二八的樣子。
“二叔?”田少傑不確定的叫着,顯然是沒從剛剛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來的男人叫田元啓,是田光奇的親弟弟,田元啓此時已無心去說別的,“我現在帶你離開這裡,別說話。”說着,便扛起田少傑快速的離開了無眠山莊的大門外。
縱是這樣,卻還是被黑衣人察覺了。
黑衣人發出一聲似有似無的冷笑,當無眠山莊再也找不到一個活人之後,他推出門外,將田光奇的屍體掛於門外無眠山莊的匾額之上,然後用地上的血在兩扇大門之上寫下了六個字“殺人者,尹豐也。”最後飛身而馳,向着田少傑他們消失的方向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