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城中走去,奇怪的是,他們的穿着明顯跟這裡格格不入,可這裡的人卻不以爲奇,自然而然的融入了其中。
整座城有數十萬人家,四周的屋宇星羅棋佈,遍眼都是紅牆綠瓦。
那突兀橫出的飛檐,高揚飄蕩的幌子,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作坊等等,像個巨大的迷宮陣列其中。
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長長的馬幫馱着貨物穿街而過,偶還伴着一聲聲馬嘶長鳴。
街道兩旁的曠地上還擺着不少的貨攤,幾個小姑娘都好奇的圍過去,一個個挑看把玩着那琳琅滿目的小玩件。
姜川他們默默跟隨在幾個小姑娘的身後,沿着兩旁的貨攤一路慢悠悠的往前逛着。
到了盡頭處,有一個青石鋪築的祭壇,奏着散樂,臺上的人都身穿華麗的法衣,頭戴着假面,手執牛尾或鉞,和樂輪流傳遞,作盤旋而舞。
那假面上有兩個方孔,以供窺視之用,額頭尖聳,面目威嚴且神秘,兩隻獸形大耳上還垂綴着耳飾,嘴角微微上翹,好似微露笑容。
臺下已經站立了不少人,一行人擠在人羣后面看了一會,當他們發現這裡的人都是使用銅幣來交易的時候,就果斷地朝着這條街上最富麗堂皇的抱月樓走去,挑了個雅間。
畢竟,有陳跡這個金屬異能在,還需要擔心錢的問題?
財大氣粗的陳跡,順手就給帶路的跑堂打賞了一錠銀子。
鵠羹,羊方藏魚,燒肘子,蒸肉糜等等,他們看着這一道道芳香四溢的菜餚,都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
那森林裡除了一些酸澀得難以入口的果子,連個蛋都找不到,自從來到這裡後,饔飧不繼的,他們也只是勉強地維持生命而已。
待酒足飯飽後,他們正要離開,門外卻響起了叩門聲。
不待他們回話,一羣士兵衝進來,不由分說的將他們團團圍住,一個身軀凜凜,渾身蓄滿爆發力的男子隨後走了進來。
那男子一襲青衣,交領的戰袍上繡着雲雷紋,腰間束着緇帶,佩繫了一條玉魚,裹着腿,腳上穿着一雙似翹頭船般的鞋子。
生得脣方口正,鬢若刀裁,頭上戴了頂圓箍形的帽子,冠頂露發,髮辮盤梳於頂,套在一個精緻的玉冠中,看上去相貌堂堂,器宇軒昂。
而掌櫃正站在那名男子的旁邊,指着他們,大聲喊道:“司寇大人,就是他們私鑄假幣!”
言罷,那男子目光如炬地環掃四周,隨即一聲令下:“把他們拿下帶走!”
荊芥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陳跡,陳跡心虛,尷尬地賠笑到:“嘿嘿,這人家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嘛,所以,難免會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小失誤。”
那羣士兵先是將他們押着繞街示衆後,才把他們關進地牢裡。
一路上圍了不少的百姓,對着他們指指點點,耳邊還時不時傳來一兩句的,呸!不要臉!
社死程度,可直接火化。
荊芥面無表情地把頭上的菜葉子扒下來,不明白,事情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想他一生顯赫,何時這麼狼狽過?
姜川他們倒覺得沒什麼,反正這裡又沒人認識他們。
俗話說的好,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所以不僅不覺得羞恥,反倒還興奮不已。
遊街示衆哦,以前就只能在電視上看看,沒想到現在竟然有機會能讓他們親身體驗一把,可謂是千載難逢啊!
看着姜川他們幾個,把遊街示衆走得像是領導下鄉指導工作一樣,荊芥他們仨都恨不得把自己埋地裡。
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自己作的孽,即使哭着,也要把路走完啊!
誰讓自己當初也同意了他們的餿主意呢?
陳跡其實有一點點後悔了,想着,還不如吃霸王餐呢,畢竟吃霸王餐,最多也不過是刷幾天盤子而已。
什麼叫出師未捷身先死,這纔剛進來第一天,啥事沒幹,就成了牢底坐穿的終身會員了。
牢裡,楊運負手環顧四周,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到:“我怎麼老覺得這裡有點眼熟呢?”
衆人聽後,都面面相覷,一時間,鴉默雀靜,尷尬不已。
姜川見狀,訕笑着說道:“要不我們今晚逃出去?反正以我們的實力,想出去,還不是易如反掌。”
陳跡看到荊芥和燕支雪都齊齊轉過身,背對着他們不說話,只好一個人跟姜川他們討論起來。
兩支隊伍商量一番後,決定等天黑了就離開這裡,畢竟現在的他們一點頭緒也沒有,不能坐以待斃。
夜晚,月光透過緩慢移動的黑雲時隱時現,彷彿有無盡的濃墨重重的塗抹在天空之上。
街道一片寂靜,剛走出大牢,就看到一個身穿鵝黃色衣裙的少女提燈站在門外。
那少女容貌秀麗之極,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
兜鈴在衆人的臉上轉了幾轉,眼眸靈動慧黠,笑吟吟的問到:“你們這是在越獄嗎?”
一行人只是神色戒備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並未搭話。
那少女也不惱,繼續說到:“別緊張,我也是異能者,你們是剛進城的嗎?”
兜鈴告訴衆人,現在玄鴟城中各處都隱匿着不少的異能者,也在找出去的方法。
他們已經在城裡呆了半個多月了,但是卻還沒摸清楚這裡的情況,只知道這裡有很多巫師,跟他們一樣好像都會使用異能,不過那些巫師的異能會更加怪異。
正好姜川他們現在也無處可去,所以在兜鈴的幾番盛情邀約之下,就都跟着兜鈴回異能者的據點歇息。
兜鈴提着一盞幽暗的絹燈在前面引路,街道兩旁都是一些建築精巧的院落,疏疏落落的發着微光。
可到了後面,越走越是偏僻,整個巷道黑漆漆的,除了兜鈴腳下那一點光,什麼都看不清晰。
約摸走了半個時辰,兜鈴終於停在了一座宅門前。
那是一個破敗的古宅,竹根從牆垣間垂下來,牆皮早已脫落,凹凸不平的,門板也爛掉了幾塊,到處都顯着衰朽的景象。
屋頂上的瓦片好像一面篩,有些除了椽子之外,根本看不見屋蓋,其間有幾枝橫檔,彷彿骨架上的肋骨一樣,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牆上的那些小窗戶,也都堵滿了破席亂草,間或用布片或破衣塞着窗洞。
門被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姜川雙手顫巍巍的在後面扶着門板,多害怕自己一個沒注意,這門就直接散架了。
進門後,是個小小的院子,種了幾枝竹,亂蓬蓬長着些野草。
在亂草掩映之中,破敗的瓦房和陳舊的草屋交錯雜陳,恰似一盤殺得正酣的棋子,只留下幾個黑黢黢的窗戶,像一雙雙大睜着的眼睛,詫異地打量着衆人。
既領略得如此寥落悽慘之景,衆人都詫異不已。
陳跡不敢置信地問到:“你們都住在這兒?”
兜鈴臉上霎時一片通紅,默不作聲的走進屋內。
剛至房門,卻發現裡面收拾得十分整潔,並沒有衆人想象中那麼寒磣,裡面候着兩個年輕男子和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
其中那沉默寡言的白衣男子叫江子,是個意念系異能者,另外兩個是一對兄妹,哥哥叫石菖蒲,妹妹叫石龍芮,都是火系異能者。
互相認識後,姜川忍不住打趣道:“你們這個據點聽起來挺唬人,沒想到就只有你們幾個啊?”
石龍芮扎着兩條小辮兒朝天翹着,眼睛漆黑光亮,透出幾分機靈樣兒,奶聲奶氣的回道:“之前有很多哥哥姐姐的,不過後面他們都說我們是拖油瓶就走了。”
“叔叔,什麼是拖油瓶呀?”小姑娘大睜着葡萄似的眼睛,一臉好奇的問到。
石菖蒲趕緊把妹妹抱走,哄道:“小芮乖,我們要去睡覺了哦,不然會長不高的。”
姜川他們打過招呼後,也都陸陸續續地回房歇息了。
整座城彷彿都陷入了沉睡,萬籟俱寂,夜色似乎也變得更濃重些了。
無妄玄殿內,一個戴着神靈面具的女子盤坐於地,掌中卜辭翻轉,朱脣輕啓:“歡迎來到巫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