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煙筱的瞳孔像是蒙了一層灰,她的眼白迅速的渾濁,她嘴角掛着單純的微笑,直愣愣的朝着前方看。
莫成傻站在一旁,葉淮錦是他遇到的最體貼的老闆,雖然面上並沒有多麼的溫情,但是平日裡對員工是以禮相待的。葉淮錦的車禍完全是沒在意料之中,就連他一個小員工都覺得沒辦法接受,更何況是宋煙筱這個枕邊人。
莫成向前走了兩步,正準備將宋煙筱拽起來,卻聽到她一臉的含情脈脈,溫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立即打電話叫來醫生。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在走廊中響了起來。宋煙筱微不可見的皺皺眉,龜速將臉擡起來,看到的就是程錚陽悲慟的臉。
“地上太涼,對孩子不好。”
這句話毫無防備的打破了宋煙筱的心理防備。眼淚唰唰的往下掉,她的呼吸已經不再均勻,一聲連着一聲的呼吸太過斷斷續續,聽在衆人的耳中就像是凌遲一般。太讓人心痛。
程錚陽將臉別開,恰逢看到風風火火趕來的蘇然,他的心猛地一紮,下意識的就去拽蘇然的胳膊。只是蘇然的視線並沒有在他的身上,凌厲的將手從他的手掌中拽開,火急火燎的跑到宋煙筱面前,一把將人拽起來,將宋煙筱那張小巧的沾滿了淚痕的臉袋放置在自己的肩膀,一邊拍着宋煙筱的後背,一邊溫聲的安慰,“保重身子,你還有孩子。”
宋煙筱死死的咬住下脣,鐵鏽味兒貫穿了整個口腔,她不停的搖頭,“這是假的,然然你不知道我睡覺之前他還在我的面前的,現在人已經不見了,是不是你們都在考驗我啊,不要玩這種遊戲了好不好,我很聽話的,我真的很聽話。”宋煙筱癲狂的拉住蘇然的手,一臉的懇求,看蘇然眼中含着眼淚。卻沒有說話,宋煙筱一把將蘇然的手貼在自己微凸的小腹上,“你看你看,孩子也很聽話的對不對。”
蘇然從來沒有看到這樣的宋煙筱,陷入愛情,沒了理智。
她將臉上的眼淚擦乾淨,朝着宋煙筱不斷的點頭,“你最聽話了。”
宋煙筱的眼中突然亮了起來,嘴角扯着笑意,可憐巴巴的盯着蘇然,“那我這麼聽話,然然你告訴我,我們家老葉是不是沒事兒啊。”
蘇然定在原處,?尖很癢。
她完全說不出話來,她該怎麼告訴宋煙筱,葉淮錦是真的出了車禍,也是真的沒有搶救過來。
媒體已經爆料了葉淮錦車子爆炸時候的模樣,車身完全毀掉了,副駕駛座上時殘留的一隻胳膊,那個俊逸昂藏的男人渾身上下都是血。西裝破破爛爛的,血肉模糊,甚至臉都已經毀了,看不出原本的輪廓。
一開始她也懷疑那不是葉淮錦,但是程錚陽那邊的血檢下來了,人跟葉淮錦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
人……
真的沒了。
宋煙筱看着蘇然的表情,血液慢慢的冷了下來,眼前朦朧一片,整個人徹底的暈了過去。
恰好,同一時段的唐家。
偏室的正房中,葉柔將茶几上的茶壺、杯子通通都掃到了地上,她的頭髮雜亂無章,早就沒了平時女強人的樣子,她一遍又一遍的撥打葉淮錦的電話,只是根本沒人接通電話。
尖銳的指甲陷入肉中,葉柔狠狠的將摔在地板上。
關鍵時候。死哪裡去了!
想到剛纔唐雄震過來的一陣怒吼跟逼斥,一向驕傲的葉柔便覺得是被人將自尊踩在了腳底下不斷的蹂躪。
阿城同樣是她的兒子,她難道不會心痛嗎?難道就只有他唐雄震會心疼會後悔嗎?曾經的血緣報告上分明是寫明瞭阿城不是唐雄震的兒子,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柔不斷的揉捏着?樑,想起最後唐雄震提起的阿城的死跟淮錦有關,她便一刻不敢耽擱的開始打電話,只是那邊一直是關機狀態,怎麼也打不通。
就在葉柔一臉煩悶的時候,一通電話打了進來,葉柔將從地上撿起來,由於剛纔用的力氣過大,導致了屏幕上出現了一道裂痕。她壓低了嗓音問道:“什麼事兒?”
那邊的氣息極其不穩定,“葉阿姨,淮錦哥出事了你知道嗎?”
葉柔猛地一僵,迅速的回問:“出什麼事兒了?”
然而。那邊還不等回覆,葉柔的已經黑屏了。
“砰砰砰——”
“砰!”
葉柔立即打開門,是唐雄震的老管家,常年照顧在唐雄震身邊。蒼老的猶如老樹皮一般的臉皺在一起,渾濁的眼中被一攤水漬包裹在內,劇烈的咳嗽了兩聲,他對着葉柔悲涼道:“夫人。老爺在外邊等您,您……”
他欲言又止,眼淚便掉了下來。
葉柔身體一顫,立馬衝了出去。
宋煙筱不知道她這一覺睡了多久,醒過來的時候病房裡沒有一個人,渾身上下沒了感覺,她呆呆的坐在病牀上,眼中毫無波瀾的靜靜的盯着外邊。
門在這時候被推開了。宋煙筱遲鈍了一會兒,扭過頭。
是被稱作父親的那個男人。
宋煙筱緊閉着嘴,她早就從宋家淨身出戶了,許久都沒人管過她了,她不相信現在會有人來搭一把手。
果真,房間裡靜了兩秒鐘,就聽到宋輝渾厚的聲音,“進來進來。都進來。”
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魚貫而入。
知子莫如父,同樣,子女也知曉父親的本性。
宋煙筱下意識的捂住肚子,就像是護着雞仔的母雞。
眼中泛着兇光。宋煙筱聲音犀利,“滾出去!”
宋輝呵呵一笑,語重心長,“寶貝女兒。葉先生已經死了,那你肚子裡的孩子還有什麼價值啊。唐家的財產都是女婿的了,現在你回頭是岸來得及的。”
宋輝標準的老狐狸模樣,他嘴中的女婿自然是唐政彥。在他看來。葉淮錦已經死了,根本沒有勝算去爭唐家的家產,現在唯一的繼承人,只有唐政彥了。而唐政彥又喜歡他的這個女兒……
宋煙筱將身旁的枕頭拽起來。狠狠的一下子砸在宋輝的身上,“滾!給我滾出去!宋輝,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不配做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