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渾然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親暱地捏了捏她的手。
蘇十月回過神來,擡頭看向他,繼而嫣然一笑,小聲說:“我沒見過佈置得這麼漂亮的婚禮,也沒見過這麼多穿得如此華美的人!”
這話說出來,挺小家子氣的,一看就是個沒見識的。好在,她聲音很小,其他人又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只見兩人親暱地湊在一起說着什麼,卻聽不到內容。
就算聽到了,顧城也不在乎。他的女人本來就站在峰頂之上,這些人看得起或看不起,都必須仰望。只有弱者,纔會把別人的閒言碎語放在心上。
婚禮尚未開始,更遠未到宴席開始的時間,所以現場並沒有什麼吃的東西。酒水果汁之類的,倒是有侍者端着托盤四處穿梭,誰想要就拿一杯。
蘇十月基本上不喝酒,所以顧城給她拿了一杯果汁,然後就帶她到一個他看着順眼的位置坐了下來犍。
兩個人坐在那,一個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的人和物,一個冷若冰霜面無表情,頗有些旁若無人的意思。
顧城這人低調到了一種境界,其實就是另一種高調,所以他註定是周圍人的焦點。連帶着蘇十月也不得不被一盞盞大燈給照得渾身不自在,很想找個陰暗的角落躲起來。
顧城見她這樣,有些好笑地捏她的腮幫子。“不用理會,他們只是蘿蔔土豆。”
他這一笑,瞬間引起一連串的抽氣聲。所有人都跟見鬼似的瞪大了眼睛,有個別不夠穩重的還猛揉眼睛,想證明自己不是看錯了。他們見過顧城笑,但那是真真切切的冷笑,能將人凍成冰雕的那種笑。而且,顧城一旦露出那種笑容,就說明有人要倒黴了!可剛剛,他絕對是真的笑了,那笑還帶着溫柔和寵溺!
一時間,大家更加好奇地看着他身邊的蘇十月,暗自揣度,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能耐,居然能讓顧城爲她情緒外露?只是他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她有什麼不同來。
最後,所有人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顧城這人是個怪胎,怪胎的想法不是尋常人可以理解的!這女人興許一無是處,可他就是對了顧城的眼!
不過,即便顧城是個怪胎,想結交他的人依舊數不勝數。眼看着顧城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許多人都有些蠢蠢欲動。要知道,這種機會說是百年一遇都不過分。要是錯過了這次機會,有生之年沒準都不會有下一次了!
利益是可以驅動一切的魔鬼,哪怕面前是萬丈深淵,許多人仍會毫不猶豫地往裡跳。
於是,有不怕死的給自己狠塞了幾顆雄心豹子膽,就湊上前去,跟顧城打招呼。“顧總,你好,久仰大名,沒想到今天有幸……”
那人年若五十上下,一看就是個精明之人。可不知道是不是顧城的氣場太過強大,他平常的圓滑竟然有些使不出來,連話都說得不那麼利索。
更讓他難堪的是,他說這些話時,顧城連一眼都沒看他,好像他壓根就不存在似的。他的聲音雖然不至於很高,可也絕對沒有低到可以被人忽略的地步,但顧城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這下,那些看戲的人面上的表情就複雜了。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對顧城的高傲非常的不爽卻又無可奈何,有些原本也躍躍欲試的人這會兒也打退堂鼓了。雖說周xuan於上流社會,阿諛奉承、做低伏小是常有的事情,可如果註定是做無用功,那又何必丟自己的臉面?
蘇十月見顧城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忍不住碰了碰他。“有人在跟你說話呢?”
她不懂得上流社會的這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只是覺得別人跟自己說話,迴應是最基本的禮貌。哪怕這回應很疏離,至少不能當人不存在。
顧城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對着不遠處的服務員招了招手。
“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
“給她拿些點心。”蘇十月是吃了東西出門的,但顧城怕她無聊,就叫些點心讓她邊吃邊等。
蘇十月再傻也明白,顧城是不打算理會這人了。她不懂箇中緣由,也不敢多事兒,只好把視線投向別的地方,不再注意身邊的動靜。
那人被顧城這般視若無人,相當於當衆被打了好幾個耳光。加上身邊有些人又說些難聽的話,他一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看着怪是可憐。
即便這樣,他也只能忍着難堪退開,而不敢有絲毫的不敬之言。誰都知道,顧城或許不會當場對你有什麼表示,可轉頭就有可能整得你傾家蕩產。這樣的風險,他除非腦子完全傻了,否則也不會對着顧城發作。
服務員不敢怠慢,很快就端來了精緻的點心,花樣還不少。
蘇十月一邊吃着點心,一邊細細地打量周圍的佈置。只是不管她的視線落到哪裡,都發現有人盯着她直看。那視線沒什麼惡意,卻也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突然,顧城的手機響了起來。“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在這吃點心,不用理會他們。”
顧城倒不擔心有人敢趁這個時間對蘇十月做點什
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會趁機上來跟她攀關係。他雖然想要將她一輩子護在羽翼之下,可偶爾讓她自己玩一玩,倒也未嘗不可。這個世界不是純白色的,背後有多少的暗黑與算計,讓她知道也不是壞事。
果然,顧城的身影剛一消失,周圍的貴婦名媛就迫不及待地湊上來打招呼。男的倒是沒敢動,這萬一被顧城誤會他們覬覦他的女人,那不死也得被扒掉一層皮。
“你好,我叫榮恩。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可一時又想不起來。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跟你交個朋友?”那女子笑意盈盈,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男人跟女人搭訕時的說辭。人羣裡,有人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蘇十月又最是心軟。對方都已經這樣示好了,要她像顧城那樣當做沒看見,她真的做不到。然而,蘇十月再傻也明白,她要是應付了一個人,其他的人都會涌上來。
眼珠子悄悄地轉悠了兩圈,她微微一笑,道:“你好,很高興能跟跟你做朋友。不過真抱歉,我得去一下洗手間。”
這世界有千百樣人,有的人天資聰穎加上後天的培養,註定頭頂光環縈繞,爲人所仰望。若是那樣的女子面對此時的狀況,定然能左右逢源,傾倒一片。
可蘇十月知道,她只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平凡到在人堆裡都找不到痕跡。不是她妄自菲薄,但她真的不是這塊料。明知道自己沒那個能耐也要硬上,最後只會惹笑話。她丟了自己的臉沒關係,反正她也不會跟這些人打交道,可她不能丟顧城的臉。即便她幫不上忙,至少不要扯後腿!
蘇十月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去了女士洗手間。她坐在馬桶上,給顧城發短信。“你打完電.話就告訴我,我躲在洗手間呢。”
顧城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這個笨女人,還能再笨一點兒嗎?幸好他不指望她在事業上幫什麼忙,否則估計得氣吐血。
對於蘇十月這個笨得不能再笨的辦法,顧城是歡喜的。他從來沒想過靠女人來獲取任何的利益,既然這樣,蘇十月只需要乖乖地陪在他身邊就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不要摻和進來是最好的。
顧城只回了兩個字——出來。
蘇十月在馬桶蓋上正坐得百無聊賴呢,看到短信,馬上跑了出來。結果在洗手檯那,眼見有人要湊上來跟她攀談,她馬上關了水龍頭,一邊擦手一邊跑了。
遠遠地看到顧城站在一角,姿態很隨意,卻像個帝王似的被所有人仰望。蘇十月的心臟突然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這是她頭一次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嫁了一個多麼出色的男人!
蘇十月一出現,許多人的視線就在她和顧城之間來回的移動。
顧城看向蘇十月的方向。只見她綻開笑容,有些急切地快步走過來。若不是場合不對,她只怕會撒腿就跑過來。其實,他更喜歡她毫無顧忌地跑過來,像個傻乎乎的孩子似的,會讓他心臟爲之一軟。
蘇十月一靠近顧城,馬上伸手揪住他的衣服。這些人雖然不會傷害她,可還是會讓她覺得很不安。只有在他身邊的時候,她纔會覺得什麼都不需要怕。
顧城看着她揪住自己的手,小小的肉肉的,充滿了依戀和信賴。他心裡既暖且熱,也不管這是什麼場合,低頭,伸手拂過她的脣瓣。
喝——
喝——
抽氣聲此起彼伏。大家都知道,顧城是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的,因爲他眼裡就沒有別人。可是,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顧城將別人忽視得如此徹底,直接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與女子這般親熱。
蘇十月倒是沒有完全懵了頭腦,趕緊推開他,紅着臉罵道:“你別鬧了!有人!”
顧城渾然不在意,但也沒做更出格的舉動。帶着蘇十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沒過多久,婚禮就正式開始了。
其實,婚禮的過程大多是一樣的,不管辦得多麼的奢華浪漫,必要的環節都是一樣的。這些環節再怎麼費盡心思去設計,也不免顯得有些冗長枯燥。因爲,大多數人都不是真心實意來祝福一對新人的。
蘇十月倒是從頭到尾看得很認真,沒有錯漏司儀和新郎新娘的任何一個舉動,說過的任何一句話。碰到精彩之處,她會特別用力地拍手掌。
終於,新郎新娘交換戒指,互相親吻。
蘇十月看着一對璧人執手相望,那畫面美得她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她小聲地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顧城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捏着肉肉的地方。
蘇十月愣了一下,對着他盈盈一笑,把他的手指掰開,將自己的手貼上去。貼好之後,輕輕錯位,她的手指就嵌進了他的指間。然後,她將手握住,再幫他也把手握起來,呈十指相扣的畫面。
顧城知道她的意思,心裡又是一股熱流竄過,流散到四肢,讓他渾身都說不出的暢快。於是,坐在這裡做木
頭人似乎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蘇十月跟得了什麼便宜似的,攥緊他的手,偷偷地笑得像個傻子。
那副撿了寶的傻樣,徹底娛樂了顧城,暗自罵了一句:笨蛋!
在他們周圍的人,注意力多半不在舞臺上,而是在他們身上。所以兩個人私下裡的親暱動作,全都被看了去,惹得他們更加驚愕與好奇。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魔力?
終於,婚禮的環節全部都完成了,宣佈可以開動。
來這裡的都是所謂上流社會的人,什麼樣的美食沒見過,所以對吃的興趣不大,他們的興趣也不在這。只是中國人素來愛在餐桌上談事兒,酒杯一碰,就什麼都好說。
先前已經有人來碰過壁了,所以一時也沒人敢到顧城這裡來招惹他。連帶的,也無人敢招惹她的女人。
蘇十月真的有些餓了,所以很認真地吃菜。見顧城沒什麼興致,就給他挑了一些放他碗裡。“吃這個吧,這個營養,好消化。就算不喜歡也要吃多一點,否則一會兒你的胃又該疼了。”
旁邊的人有些心驚肉跳地看着蘇十月手中的筷子。雖然顧城跟這女子挺親近的,但她用自己吃過的筷子給顧城夾菜,真的沒問題嗎?
更有人下意識的想要往旁邊躲一躲,就怕顧城拍案而起,殃及池魚。
然而,接下來的畫面卻讓他們跌破了眼鏡。
顧城沒有露出任何不快的表情,一言不發地將菜給吃了。而且,隱約還有等着她繼續給自己夾菜的意思。
於是,畫面就變成蘇十月一邊吃,一邊往顧城碗裡夾菜。
這畫面原本十分溫馨,只是男主角換成了顧城,周圍的人多少覺得有些驚悚。就像母親給孩子餵食,那自然是溫馨幸福。可如果換成了給一頭史前暴龍近距離餵食,那就嚇人了!
季靜柔一邊苦哈哈地敬酒,一邊不着痕跡地注意着蘇十月這邊的情況。見到顧城跟蘇十月之間的互動,她也很是驚訝。她突然覺得,跟蘇十月在一起的時候,顧城似乎直接由一匹野性兇殘的狼變成了一隻薩摩耶。
方長乾見季靜柔不停地往那邊看,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英雄難過美人關,有什麼好奇怪的?”
季靜柔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話是沒錯,可主角換成了顧城,總讓人覺得哪裡不對。大抵是因爲,顧城在世人眼裡就是一個怪胎。他做出任何正常人會做的舉動,都會讓人覺得很不對頭!就好像男人生孩子一樣,不在世人的接受範圍之內!
終於,新郎新娘到顧城和蘇十月這一桌敬酒。
“靜柔,一定要一輩子幸福!”蘇十月也沒說一堆好聽的話,只挑了一句最實際的。
季靜柔盈盈一笑,與她輕碰了一下。“我們都要幸福。”
顧城倒也沒給蘇十月扯後腿,爽快地與新郎新娘碰杯喝酒,還說了一句“白頭到老”。
儘管只有四個字,可出自顧城的嘴,已經極爲難得了。於是,大家開始相信,傳言新娘子跟顧城的女人關係極爲親近,這話是真的!
女眷們彷彿找到了一條明路,不直接從蘇十月這裡攻堅,而是從新娘子那邊下手。只要跟新娘子打好了關係,到時候讓她介紹跟顧城的女人認識,那不是小事兒嗎?
季靜柔面上的笑容很是燦爛,眼裡卻有些不耐。她不同於蘇十月,她太清楚這些人心裡的算計了,所以壓根沒興趣陪他們玩。 шшш•T Tκan•¢ ○
一直等到新郎新娘坐着車子直奔機場然後出國去度蜜月,蘇十月跟顧城才離開婚禮現場。
坐進車子裡,蘇十月就忍不住感慨:“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個電視劇叫《一簾幽夢》,裡面女主角跟男主角結婚的畫面就特別的唯美浪漫,讓人覺得美好得有些不真實。原來,有錢人的婚禮真是這樣的。”
“你很喜歡這種場合?”顧城挑了挑眉,直接發動了車子。
蘇十月嘟嘟嘴,然後搖頭。“不是。我喜歡今天這場婚禮,因爲它的新娘子是季靜柔啊。”
“你不想多認識一些貴婦名媛?”顧城其實知道她的答案,可還是想確認一下。
“不想。我聽她們聊天,那都是我不懂的東西。我如果硬湊上去,只會惹人笑話吧。”
“如果你真想跟她們接觸,我可以請人回來教你。”只要她想學。
蘇十月笑了,還是搖頭。“我明明不是那塊料,爲什麼要自己趕鴨子上架呢?到時候畫虎不成反類犬,丟人倒是小事,關鍵自己還不痛快。我記得我讀書的時候,腦子就特別笨。那時候成績好的學生,大家都羨慕,都想湊近。我那個時候成績不好,可也想着跟那些尖子生做朋友,最後發現不管我做什麼,都無法融入他們的圈子。弄得不好,還把自己搞得跟一個笑話似的。我很傷心,回家躲起來偷偷地哭。後來我姐發現了,就跟我說:十月,聰明人有聰明人的圈子,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朋友,不必勉強。無論處於什麼位置,你只需要好好地做人做事,日子就能過得舒
坦。”
提到姐姐蘇半夏,蘇十月就鼻子發酸。她姐姐那麼聰慧的一個人,若不是顧凱,這輩子肯定會過得很幸福的!所以說,女人最怕遇人不淑!
顧城知道她快要哭了,可也沒安慰。他一旦開口安慰,她估計馬上就要掉眼淚。
蘇十月咬住嘴脣,裝作看窗外的景色,趁機偷偷地擦眼淚。控制住情緒之後,她又轉頭看着他,態度特別認真地問,“你想讓我跟她們多接觸嗎?”
“不需要。”
蘇十月吐吐舌頭,傻笑着說:“那就好。我還真怕你要我也像她們那樣呢,我真的不是那塊料。我做不了你事業上的幫手,對不起。”
說到這裡,她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兒。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自己幫不上丈夫的忙,因爲沒有哪個女人不想跟自己的丈夫並肩而戰!像她這樣什麼都幫不上的,時間長了,顧城會不會覺得兩個人的差距太遙遠?要知道,她本來就配不上他!她努力地忽略這個事實,卻無法欺騙自己。
顧城將車靠邊停下,解開安全帶,傾身俯向蘇十月,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犀利的視線鎖住她微亂的眼眸,不讓她有機會閃躲。
蘇十月被他看得口乾舌燥,下意識地想吞口水,卻因爲他捏住了下巴,她只能忍住,無措地看着他。“你——”
“蘇十月,如果我需要一個女人爲我的事業開疆闢土,我在八輩子之前就結婚了。所以,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我從腦子掏掉。下次再讓我聽到這話,我就掐斷你的小脖子。”——題外話——並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