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房裡,蕭翼連腳步都踟躕起來。殷良辰睡着了,否則在那雙美麗的眼眸注視下,他恐怕真的會失卻勇氣。
殷良辰本來就是一個極其簡單的人,睡着了的她更顯無辜,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那長長的羽睫在眼底下投下的蝶影,更叫她多了幾分惹人憐惜。
蕭翼慢慢地擡起手,指尖落在她的眉宇之間,然後順着高挺的鼻樑慢慢地往下,停在了精緻的脣瓣那。然後又往回走,最後變成了揉揉她的黑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她那頭黑髮似乎都沒有了原來的光澤。
心裡一動,蕭翼的手離了她的發,落在她的脖子那,解開了睡衣的第一顆釦子。殷良辰的鎖骨很明顯也很漂亮,如今因爲瘦得厲害,更加給人一種瘦骨嶙峋的感覺蠹。
蕭翼在心裡低罵一聲,恨不得給自己一記耳光。這個人瘦得不成樣子,他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忽略了?
蕭翼,你真該死!
蕭翼伸出手,小心地將手臂放到她的脖子下面,然後輕輕地抱住她。對不起,殷良辰。
然而,哀哀切切到底不是男兒所爲,所以蕭翼很快就冷靜了。他暗自慶幸自己雖然衝動了,卻並沒有做得太過分髹。
“媽,我出去一下。”
“哦,好。”
蕭翼開車離開了溫馨小築,找了自己的朋友。“幫我查點東西,越快越好,越詳細越好。”
然後他去找了魔刀。
“怎麼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老婆不要你了?”魔刀很沒同情心地猜測。
蕭翼打了他一拳。“別問那麼多廢話,陪老子喝酒。”
魔刀挑了挑濃眉,沒再說什麼。從酒架上選了一瓶酒,打開,兩個人就喝了起來。
蕭翼沒有買醉的意思,所以喝得差不多,就停了下來。“車子放你這,改天我再來拿。”
“算了,我給你叫個代駕吧。你現在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有車子方便點。”
蕭翼點點頭。
回到家裡,殷良辰已經醒來了。正跟樂樂一起窩在沙發裡,抱着一牀被子看電視。
電視裡放的是動畫片,所以只有樂樂在認真看,殷良辰明顯在走神。
“爸爸!”樂樂看到蕭翼,馬上甜甜地喊了一嗓子。
殷良辰也順着樂樂的視線看過來,並且努力擠出一點笑容。
蕭翼坐到她身邊,摸了摸她們兩的腦袋,然後就陪着她們一起看動畫片,什麼也沒說。他是個聰明人,即便自己錯了,他也不會喋喋不休地道歉和保證,因爲那隻會壞事。
殷良辰在他靠近的時候,身體就明顯繃緊了。過了一會兒放鬆下來,但明顯不那麼自在。
蕭翼看到了,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時的手還會碰一碰她。即便他錯了,但不代表他允許她退縮。
殷良辰坐了一會兒,到底受不了這種氣氛,就藉口去廚房幫忙站了起來。
蕭翼看着她像小兔子一樣溜了,無聲地嘆一口氣。彷彿又看到一開始結婚的時候,那見到他就渾身不自在的女孩兒。
吃過晚飯,蕭翼把樂樂交給了易秀麗,拉着殷良辰出門去遛彎了。
殷良辰原本想把樂樂也帶上的,卻被蕭翼強行帶了出去。她掙扎,他直接一把將人給抱了起來。還恰好碰到了樓上的爺爺,羞得她臉都紅了。
天冷了,晚上出來遛彎的人也少,所以小區裡明顯比其他季節要安靜得多。不過那橘橙色的燈光倒是隨處可見,給寒冷的冬日平添了幾分暖意。
殷良辰被蕭翼牽着,慢騰騰地走在小道上。以前也試過這樣,但那時候她心裡雖然有點羞澀,可到底是甜蜜的。今天的心情卻有些複雜,始終想要逃離,他卻不允許。
在拐角的地方遇到了一對年輕夫妻溜孩子,那孩子纔剛出生幾個月,躺在嬰兒車裡咿咿呀呀。媽媽一邊逗孩子,一邊跟爸爸分享孩子白天的可愛表現,夫妻兩說說笑笑的很開心。
燈光並不太亮,殷良辰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也看不清孩子是男是女,只是覺得這畫面很幸福。任誰見了,只怕都要心生羨慕的幸福。
殷良辰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羨慕,轉念一想這是晚上,誰也看不清楚,其實也不必隱藏。於是羨慕背後的那一抹傷痛,也藉着夜色的遮掩就這麼流瀉出來,無聲無息。
蕭翼視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清楚地看到了殷良辰的表情,包括那雙美麗的眼眸裡所有的情緒。他感覺到了疼痛的味道,不特別強烈,但很深刻。
鬆開她的手,改爲摟住她的肩頭。拉開自己的大衣,連同她一塊兒裹了進來。
殷良辰愣了一下,不解地擡頭看他。被他帶着走了兩步,她輕輕地掙扎。“這樣不好走路。而且,我不冷,我穿了羽絨服的。”
“爺冷。”蕭翼吐出簡單的兩個字,更加將她摟緊。
殷良辰便不再掙扎,也不說話。她多少能感覺到,他刻意的親近。其實他不必這樣的,他真的沒做錯什麼。就算是再恩愛的夫妻,偶爾也會說一兩句重話,真不算什麼。人都是有脾氣的,否則那跟蟲子有什麼區別?
心裡想了很多,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沒有說。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想說話,還是覺得冷。這種冷,無論穿幾件羽絨服都無法驅走。
兩個人摟成一團,沿着小區的路慢慢地往前走,有點踉蹌。偶爾碰到人,也許是覺得他們這個姿勢太過出格,所以不免會被多看兩眼。
殷良辰面皮薄,總想掙脫,卻總是被他按着不放。“人家在看。”
“看就看。老子抱自己的女人,難不成還要他們允許嗎?”其實,作爲一名軍人,蕭翼最不喜歡在人前摟摟抱抱。可今晚,他只想把殷良辰扣在身邊,讓她哪裡也去不了。
殷良辰張了張嘴,最後又把話吞了回去,乖乖地縮在他懷裡。又走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說:“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兒吧,我有點累了。”
蕭翼就摟着她走過去坐下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用大衣包裹住整個的摟在懷裡。“冷不冷?”
“不冷。”雖然吹着冷風,可是被他這麼包裹着抱着,渾身都暖烘烘的,舒服得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她在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殷良辰,你看這樣就挺好的,所以早上的那點事兒就別再惦記着了。像盧春天、張慧玲那種人你都能原諒,何況這是你的男人,你做什麼揪着不放?
這麼一想,她就覺得舒服多了,臉也主動往蕭翼的胸膛貼去,剛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這樣穿得暖暖的吹着風,好舒服。”
蕭翼見她主動貼上來,還主動開口說話,頓時覺得心裡樂開了花。手臂又收緊了一些,將她抱得更緊。“所以你沒事兒就開着窗吹着冷風睡覺?那樣對身體不好。”
“我又沒有對着腦袋吹。”
“那也不好。以後把窗關上,留一點縫隙就行了。”
殷良辰不想跟他爭辯,乖乖地點頭。反正他不在家的時候,她喜歡怎麼樣,他也管不了。
“是不是想着我反正經常不在家,你做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沒有!”殷良辰馬上否認。再一次懷疑,他其實有看透人心的本領,否則怎麼會每次都能窺探到她的心思?
蕭翼捏了捏她的脖子,霸道地強調:“對着我,不許陽奉陰違。”
“我沒有。”殷良辰微微地嘟起嘴。在跟他鬥嘴的過程中,有些事情就暫時忘了。
過了一會兒,殷良辰掙扎着要下來。“我很重的,你這樣抱着太累了。”
“算了吧。就這點重量,再來一個,爺還能輕鬆抱起來。”她本來個子就嬌小,身材也瘦削,最近又清減得厲害,壓根就沒多少重量。那輕飄飄的一點在懷裡,叫蕭翼抱着都不是滋味。
“看,你這是不小心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想一下子抱兩個!”
蕭翼低笑,俯下頭湊到她嘴角親她。“我說的是抱兩個殷良辰,這世界上有兩個殷良辰嗎?”
“有的!我去網上查過,跟我同名同姓的人還不少呢。”殷良辰彷彿找到了有力的證據,有點小得意。
蕭翼捏了捏她削尖的下巴。“我要的這個殷良辰,也能出來兩?”
“不好說。沒準你哪天走到拐角的地方,突然就碰到一個了。”說着說着,殷良辰就想到了真假美猴王,一下子就樂了。
蕭翼就捏她的腰。
那是殷良辰的敏感地方,所以她馬上扭動身子,笑着叫着掙扎起來。
蕭翼怕她笑岔了氣,所以沒敢玩太久。收了手,額頭低着她的,問:“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敢!”可是他的手剛貼上她的腰,她馬上反口了。“不敢!不敢了!”
蕭翼微微含笑,幫她撥了撥因爲笑鬧而凌亂的髮絲。
殷良辰喘息着,抱住了他的脖子,又把臉貼在他胸前。她喜歡這樣被他抱着,他的懷抱就像一個沒有風雨的港灣,會讓她覺得很安全。
兩個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兒,蕭翼緩緩地開了口,聲音很低,叫人分辨不清他的情緒。“殷良辰,我這次這麼久不回來,是因爲去辦一件很重要的案子了。我的一個好兄弟死了,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在我懷裡斷氣。那種心情,我至今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去形容。”
殷良辰沒想到蕭翼會跟他說這些。她一直覺得,他的工作很神秘,他從來不提起。她甚至以爲,他這輩子都不會跟她提起一言半語。當然,他現在其實也沒說到細節上,可他說了最重要的東西。他是個漢子,輕易不會示弱,可他說出這番話,無疑是在向她傾訴。
男人喜歡被女人所依賴,其實女人也喜歡被男人所需要。
殷良辰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她嘴笨。所以她只能緊緊地回抱他,想傳遞一點力量給他。
她無法切身去體會他當時的心情,但她知道一定很痛苦。或許,就像她知道孩子不在了那一刻的心情吧。或許,他今天之所以這麼衝動,就是因爲他失去了一位好兄弟吧。
想到這些,殷良辰更加抱緊他,幾乎是在瞬間原諒了他今天早上那句叫人傷心的話。就像她知道孩子不在了,聽到醫生的安慰時,她也很想大發雷霆,將人罵得狗血淋頭。
蕭翼突然拉開殷良辰的手,然後低頭開始吻她,吻得霸道而兇猛。
殷良辰揪住他的衣襟,默默地承受着。
一個纏綿的吻結束,蕭翼低着殷良辰的額頭,沙啞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殷良辰搖搖頭,然後抱住他的脖子。“很晚了,我們回家吧。”過去的已經過去,再說什麼都只是平添煩惱,索性不提也罷。
蕭翼親了親她的鼻尖。“好,我們回家。”
易秀麗敏感地發現,下去溜了個彎,這兩個孩子好像又好了,頓時就放下心來。也對,年輕人哪有不吵架的?就算吵得再兇,說開了也就好了。
夫妻兩陪着樂樂玩了一會兒遊戲,樂樂就撐不住了,纏着蕭翼給她講睡前故事。
“爸爸不會,叫媽媽給你講。”
“就要爸爸!”樂樂嘟着個小嘴兒,不依不撓的。
殷良辰就翻開故事書,點了其中一個給蕭翼。“你給他講吧,就講這個好了。”
蕭翼無奈,只好被趕鴨子上架,開始講故事。他這人真的沒有講故事的天分,與其說是在講故事,倒不如說是在讀故事,而且還是從頭到尾都一個語調,叫人聽了果然很有催眠效果。
殷良辰忍不住笑,說:“以後你在家,這故事就你來講吧,催眠效果好。”
蕭翼捏了一下她的腰。“要不要我一會兒也給你講一個?”
“不用了,我不是小孩兒,不用聽睡前故事。”
“真不用,嗯?”爪子往殷良辰的腰摩挲。
殷良辰一把站起來,笑着跑了。“真不用,你還是留着自己使吧!”
蕭翼在牀邊坐着,看着客廳裡那個生動可愛的女孩兒,微微鬆了一口氣。
殷良辰先洗了澡,然後坐在鏡子前做皮膚護理。她沒什麼護膚品,只有一瓶保溼乳液。夏天一般不用,只有乾燥的冬天會用上一點。
弄這些的時候,她無意中看到了桌子上的東西,那是今早蕭翼拿着質問她的東西。她很想再仔細看一看都有些什麼,卻又怕蕭翼介意,所以最終還是沒敢伸手去碰,只是盯着面上的東西不動。
蕭翼推門而入。
殷良辰如夢初醒,急忙離開桌邊,爬上了牀鋪,躺進被窩裡。
蕭翼看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東西。然後拿起來,走到牀邊坐下來,將東西遞給她。“想看就看吧。”
殷良辰本想說“我不看”,可想想又覺得矯情,於是就接了過來。東西內容很豐富,有她簽了字的手術同意書,還有很多的照片,都是她跟齊賢在一起的。她不得不承認,這些照片拍得很好,別人一看就都覺得他們兩個人是一對兒。特別是進酒店的照片,任誰見了都會多想。
看完最後一張,殷良辰將東西抓在手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跟齊賢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除了這一句,她竟然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我知道。”蕭翼伸手擡起她的下巴,也讓她的眼睛對上他的。“殷良辰,我從來沒懷疑過這一點。”
殷良辰看着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有點委屈,有點想哭。但她不知道說什麼,於是低下頭去,捏自己的手指頭,視線卻是一點一點模糊了。
蕭翼不肯讓她做鴕鳥,再次捏住她的下巴,擡起俏生生的臉兒。“你沒有話要說嗎?你要是覺得委屈,那就說出來。殷良辰,我再厲害也是個人,我聽不到你心裡的聲音。”
“你以前不是說你能聽懂的嗎?”殷良辰還記得兩個人曾經玩鬧時候他說過的話。
蕭翼讓她給弄笑了。但這笑只是一閃而過,表情又恢復了嚴肅。“不管你心裡是痛快還是不痛快,我都希望你能說出來。你想罵我也行打我也好,就是別憋在心裡,知道嗎?”
殷良辰還是隻看着他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跪在牀上,然後抓起枕頭就往蕭翼的腦袋上砸。
枕頭打人自然是不疼的,不過蕭翼還真讓她突然的舉動給整愣了。就那麼坐在那,讓她發泄了一通。
殷良辰打了很多下,還用盡了力氣,停下來的時候頭髮都是亂的,氣息也是喘的。
蕭翼抓住她的手腕,問:“打夠了嗎?”
殷良辰不吭聲,突然又丟了手裡的枕頭,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下次你要再欺負我,我不用枕頭了,我用搓衣板!”
“好!”蕭翼微微揚起嘴角,彷彿看到了陰霾盡散,又是晴空萬里的日子。他知道,這個女孩兒很善良,所以在被他那樣傷害了之後仍輕易地就原諒了他。
“這些東西是誰寄給你的?”
“我已經叫人查了。不過我心裡有答案,八、九不離十。其實,你自己應該也能猜得到。”這種伎倆,一般是女人才用的。
殷良辰眉頭打了個結,不太確定地問:“你是說盧春天?不太可能吧,我最近都沒招惹她啊。不過前段時間突然傳出我跟齊賢老師的流言,內容跟這些照片很接近。如果兩者真的是同一個人,那還真的很像盧春天的做法。可是爲什麼啊,我們都不在一起共事了,我也沒得罪她啊。”
“她心理變態吧。這種一把年紀還找不到男人滋潤的女人,心理都是扭曲的,不奇怪。”
“噗——”殷良辰被他的用詞給逗笑了。“你嘴巴也太損了吧?28歲也不算很老吧?”
“都剩女了,怎麼不老?”蕭翼就勢躺下,把殷良辰也拉下來,摟在懷裡。
殷良辰低笑,在他腰上戳了戳。“那你還是大齡剩男呢!”記起上回在野生動物園,人家把他們看成是兩父女,她就笑得更歡了。
“爺現在有媳婦兒了。”絕對得意洋洋的語氣。
殷良辰也讓他勾起了玩鬧的興致,立馬毫不相讓地道:“反正你半年前還是大大齡剩男。要不是我拯救了你,你現在還是大齡剩男!”
“是啊,你是爺的救命恩人,所以爺以身相許了。”
殷良辰輕笑,問:“我可以退貨嗎?我突然覺得這事兒不太划算,我想退貨。”
“不行!貨物既出,恕不退換。”
“你這是霸王條款,我要去工商局告你,到時候不僅要退貨,還要你賠償我的經濟損失!”
“工商局不管這事兒,你可以考慮去婦聯試試。”蕭翼翻身把她壓在身下,腦袋湊到她脖子那一頓亂親,邊親便得意洋洋地道,“不過在這之前,爺先狠狠地討點好處。”
“哇——我不要!救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