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香好奇地問道:“時妤,剛纔珊瑚姐姐爲什麼那麼生氣啊?是不是因爲你惹她生氣了?”
時妤怎麼會把董香的事情告訴夏香呢?於是她緊閉着嘴不說話,反而叫夏香快吃點心。夏香見狀也不再多問,只是默默地吃着點心,享受着這份難得的寧靜。
過了一會兒,春香從內室走了出來。她面無喜怒,但時妤冷眼旁觀,發現董香確實哭過,眼眶還紅着。她不由得緊張起來,不知道春香會如何處置這件事。
然而,沒想到春香竟然徑直走到她面前,頓了頓開口問道:“董香說老夫人這件外衣大半都是你縫製的,是真的嗎?”她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審視和疑惑。
時妤急忙看向董香,只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時妤便也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的功勞。
宋時妤站在屋內的一角,陽光透過精緻的窗櫺,斑駁地灑在她細緻的臉龐上,爲她平添了幾分柔和的光輝。她忽然間明白了春香話裡的深意,那雙清澈的眼眸輕輕閃爍,彷彿有兩汪泉水在其中潺潺流動,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溫婉如春風拂面:“是呢。”
對她而言,這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晉升機會。董香正全力以赴地在老太太屋裡穩固自己作爲針線活主力的地位,而宋時妤若能把握住這次機遇,便能一舉脫離那些粗使小丫鬟的行列,躋身成爲老太太屋中不可或缺的存在。這意味着她可以安心留在這裡,專注於手中的針線,遠離那些丫鬟間的爾虞我詐,享受一份難得的清淨與輕鬆。每當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宋時妤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漣漪,那份對未來的憧憬讓她心中充滿了溫暖與期待。
想到這裡,宋時妤連忙上前,對着春香和董香行了一禮,聲音細若蚊蚋:“多謝兩位姐姐提拔我,我定當盡心盡力,不負所望。”
春香見宋時妤並未多問緣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但那笑容在觸及董香那因得意而略顯紅潤的臉龐時,又不自覺地收斂了幾分,心中暗自嘀咕:這丫頭,看似機靈,實則還是個糊塗蟲!不過,這也未嘗不是她的福氣。
雖然表面上看似宋時妤接替了董香的差事,甚至月錢還需董香私下補貼,但董香內心的喜悅卻溢於言表。宋時妤心中同樣歡喜,只是她更懂得收斂,默默地回到了老太太的後屋,繼續埋頭於針線之中。
春香望着宋時妤那專注而靈巧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憐惜。待董香不在時,她悄悄走到宋時妤身旁,將一串米粒大小的珍珠手鍊輕輕塞入她手中。宋時妤驚訝之餘,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雙手捧着那串手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安,望向春香。春香輕輕擺手,語氣和緩:“你雖懂事,但我也不能讓你吃虧。以後做事別太拼命,累了就慢些做,無妨的。”說罷,她又注意到宋時妤單薄的身軀和稚嫩的面容,便轉身端來一碗糖蒸酥酪,笑容可掬地說:“這是各房孝敬老太太的,老太太吃得少,這碗還沒動過,你拿去吃吧。”
宋時妤的臉頰微微泛紅,羞澀地推辭道:“我剛吃過點心了,這怎麼好意思呢?”在老太太這裡,她的飲食向來得到了極好的照顧,今日既有點心又有糖蒸酥酪,讓她感到有些受之有愧。
“這算什麼,以後你服侍久了自然就知道,這些都是我們常吃的東西。”春香的聲音溫柔如春風,不由分說地將碗遞到宋時妤手中,繼續說道:“你年紀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老太太心慈,從不拘束我們,也經常賞賜吃食,你不用緊張。只是平時離那些主子們遠些便是。”她的眼神不經意間掠過宋時妤那如畫的眉目,宋時妤立刻領悟了春香的言外之意,那是指要特別留意與男主子保持距離。
顯然,董香的事情讓春香心中頗有微詞,但宋時妤本就無心於董香那般的野心,她只夢想着有朝一日能像春香那樣,攢夠銀兩,體面地離開府邸,因此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
宋時妤不僅長相出衆,且聰明伶俐,這一幕不僅讓春香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就連屏風外靜靜旁觀的珊瑚也輕輕嘆了口氣,心中暗自思量:“這些小丫鬟裡,就沒一個真正看得明白的。”這句話似乎是對自己說的,又似乎是對這屋內的一切感慨,最終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在空氣中。
宋時妤品嚐着那碗糖蒸酥酪,甜蜜的滋味在口腔中緩緩化開,滋潤着她的心田,讓她更加專注地投入到老太太的針線活計中。她知道保護眼睛的重要性,每做一會兒針線便會適時休息,還特意求夏香的母親買來枸杞子泡水喝,因此她的雙眼始終明亮如初。
時光悄然流逝,轉眼便到了下午,老太太帶着一衆丫鬟浩浩蕩蕩地歸來,院子裡頓時熱鬧非凡。宋時妤也趁機放鬆了一下緊繃的雙眼,跟着春香在老太太身邊侍奉。只聽得釵環輕響,隨老太太前往宋王府的大丫鬟們紛紛換下衣裳,春香、董香等人則留在老太太面前侍立。老太太在春香的服侍下換上了華貴的衣裳,又接過宋時妤遞上的清茶,蒼老的臉上綻放出滿意的笑容。
正談笑間,只見有人扶着一位丫鬟緩緩步入屋內。宋時妤擡眼望去,前頭走着的是淮南王夫人,身後緊跟着二房二爺的正妻胡氏,她們身後還簇擁着六位年齡各異、身姿曼妙、氣質出衆的華服小姐。宋時妤心中明瞭,這便是淮南王府的六位小姐。她特別注意到領頭的那位,眉眼飛揚,嘴角含笑,親暱地扶着淮南王夫人,那便是周大小姐。宋時妤側頭望向春香,春香用眼神示意她無需再侍奉,她便安靜地站在春香的下首。
“你們怎麼都來了?”老太太好奇地笑問,眼中滿是慈愛。
“您今天去宋王府,我們關心三叔,自然就想來問問。老太太,郡主是個什麼樣的人?以後我們都要叫她嬸子了,心裡真是好奇得很。”周大小姐先扶着淮南王夫人坐下,隨後走到老太太面前,一雙明亮的眼睛閃爍着好奇的光芒。見老太太笑得慈祥,她便更加確信老太太對合鄉郡主的喜愛,於是更加恭維地說:“我想着三叔這樣的人中龍鳳,必定要配上世間最好的女子。郡主定然是個極好的人了。”
“你這張小嘴啊,真是甜到人心坎裡去了。”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無論是容貌、氣度還是舉止,郡主都是頂尖的。”
她對老來子週三爺疼愛有加,週三爺又極有出息,高中探花,對他的婚事老太太怎能不操心?如今看來,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了。她笑着對周大小姐說:“郡主肯定和你很投緣。你愛說愛笑,倒有幾分郡主的性情。”周大小姐笑着迴應:“我要是有郡主十分之一的性情那就好了。”
“大姐姐何必如此謙虛?雖然郡主優秀,但我們姐妹也是出身名門,何必去捧別人反而貶低自己呢?”這時,一個清麗婉轉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一位明眸善睞、氣質清高的少女。
周大小姐的笑容微微一滯,注意到老太太的笑容也淡了幾分,便連忙圓場:“二妹妹這話說的,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後郡主就是我們的嬸孃了,說像嬸孃怎麼就是妄自菲薄了呢?不過是親暱地說笑罷了,怎麼還認真起來了?”她伸出雪白的手,優雅地捧起一旁的茶杯,裙襬輕輕搖曳,坐在老太太身邊的小凳上,笑着說:“二妹妹心裡其實也很仰慕郡主吧,不然怎麼會跟來呢?”
她盡力緩和氣氛,週二小姐雖然面色冷淡,但也沒有再多言。
老太太的目光在週二小姐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後收回,笑着說:“名門與皇族,各有各的尊貴與不同。二丫頭啊,你馬上就要嫁到嶽王府去了,以後要記住,千萬不要在王府裡說什麼看不上王府郡主的話。”她心中暗自嘆息,看着笑容燦爛的周大小姐和漫不經心的週二小姐,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她不明白長子爲何會做出這樣的安排,與嶽王府聯姻本是好事,卻將清高婉轉的二小姐嫁了過去,反而似乎忽略了長女。
淮南王夫人見狀,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周大小姐不要再多言。
“母親啊,三弟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我們也該準備起來了。”淮南王夫人見老太太面露喜色,便知她正專心聽自己說話,於是笑着繼續說道,“我想着把三弟現在住的院子擴一擴,總不能讓小夫妻倆在府裡住得憋屈。還有那些山石假山、池塘小橋,也趁現在佈置好,權當是賞景了。我又想着三弟房裡丫鬟小廝不多,雖然郡主嫁進門來肯定會帶自己的丫鬟,但多預備些總是好的,也能多個人服侍三弟和郡主不是?”
“你這話說得真是體貼周到。”老太太笑着點了點頭,心中對淮南王夫人的安排頗爲滿意。
她本想補貼週三爺,但思索片刻後,還是對淮南王夫人說:“也不用走公中的賬了,我私房裡拿出一萬兩銀子來,再從府裡挑幾個忠心伶俐的去給老三就是了。”
“瞧您說的這話,三弟成親是大喜事,前兒您還說我們都是看着三弟長大的,難道這個時候只讓您出私房錢,而我們卻袖手旁觀不成?”這話是二夫人胡氏說的。她雖是庶子的媳婦,但週二爺在府中爲人中庸,胡氏卻與老太太婆媳感情深厚。她性格爽朗,手中的精緻帕子輕輕一揮,笑着對老太太說:“我和大嫂來的時候就說好了,各自出五千兩,就當是給三弟的賀禮了。”
“你們兩個嫂子都是極好的人。”老太太感慨萬分,眼中閃爍着感激的光芒。
周大小姐那明豔的臉龐上再次露出了笑意,正欲開口,卻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了低低的咳嗽聲。週二小姐楚楚可憐地站起身,對老太太柔弱地說:“前陣子我病了,無法做針線。”
週二小姐的身形輕盈,彷彿春日裡柳枝兒在微風中輕輕搖擺,柔弱中帶着一股不容忽視的韌性。她的眉眼如畫,精緻的五官在略顯蒼白的膚色映襯下更顯清麗脫俗,只是那股子病態的柔弱,讓她的美麗中帶着一絲令人憐惜的瘦弱。她的眼眸裡彷彿藏着無盡的溫柔與哀愁,讓人忍不住想要探尋其背後的故事。
老嫗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空氣裡瀰漫着一股微妙的緊張感,彷彿有什麼即將被揭開,卻又被刻意壓抑着。
“既然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老嫗的聲音冷冷清清,不帶一絲溫度,彷彿是從遙遠的冰峰上傳來,讓人不禁心生寒意。然而,週二小姐卻彷彿並未察覺到老嫗的不悅,她微微欠身,行了個標準的禮,動作優雅而從容,隨後便轉身離開。她走起路來輕盈得像只小鹿,每一步都似乎在訴說着她的柔弱與堅韌,那背影,真是楚楚動人,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宋時妤在一旁默默觀察着這一切,心中不禁泛起層層漣漪。她知道,週二小姐是淮南王心頭肉——那個受寵妾侍所生,這樣的身份,自然讓她在府中地位超然。然而,週二小姐的清冷與高傲,卻也讓她感到一絲不解。雖說這庶女深得淮南王寵愛,甚至聽說要與嶽王續絃,未來可能成爲嶽王妃,但也不能因此就自覺高人一等,儼然以王妃自居,連家人都不放在眼裡吧。
周大小姐見狀,笑眯眯地打了個圓場:“二妹身子一直弱,不過也沒什麼大礙。三叔家不是還有五侄女嘛。”她的聲音溫柔而親切,彷彿能化解一切尷尬與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