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那你就帶她走吧。但是她以後就不是我身邊的人了,跟我沒關係。”老太太這話的意思就是,董香以後別仗着曾經服侍過她,就在週三爺的院子裡覺得自己身份不一樣。她平時很慈愛,對丫鬟們也和氣,但是一旦冷下臉來,可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的。
合鄉郡主笑了笑,看見董香擡頭露出喜色,一邊流淚一邊急忙給老太太磕頭,就走過去笑着扶起董香說:“多謝老太太。以後啊,還需要董香家裡多幫襯呢。”那聲音裡帶着幾分得意和炫耀,彷彿是在向老太太展示她的勝利。
“她不過是個丫鬟,你是家裡的主子,儘管使喚就是了。”老太太冷冷地說,她看見董香縮了縮身子,突然想起前幾天董香繡東西的時候心不在焉的,多虧了宋時妤幫忙。想必那時候董香就已經有了不軌之心了。老太太一陣厭惡,恨不得讓董香立刻消失。她今天本來心情挺好的,被合鄉郡主哄着玩抹骨牌總是贏,挺開心的,但是卻被董香給破壞了。
於是就擺了擺手,讓董香出去了。董香給老太太磕了個頭,本來想說話,但是看老太太不想理她,就只好默默地退下了。她走出屋子的時候,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卻彷彿照不進她的心裡。她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單和落寞,彷彿是在告別過去的一切。
“這個丫頭心思不小啊,就算是你擡舉她,也別太過了。”老太太忍着怒氣,緩緩地對合鄉郡主說,“我也知道這事兒你挺爲難的,是老三那個孽障讓你傷心了。”她頓了頓,握住合鄉郡主的手慢慢地說,“這事兒啊,淮南王府、老三和我都對不起你。但是你放心,這個丫頭……就算是我說的吧,就算老三收了她入房,也只能是個通房丫頭,不許擡舉她做妾!我倒要看看,有了這個殺雞儆猴的例子,以後誰還敢打主子們房裡的主意!”
老太太的話裡帶着幾分決絕和威嚴,她知道,這事兒必須有個了斷,不能讓它再蔓延下去。合鄉郡主愣了一下,咬了咬紅脣,似乎在想什麼。然後她輕聲說:“母親,我……”那聲音裡帶着幾分委屈和無奈,彷彿是在向老太太訴說她的苦衷。
“你沒錯,都是這個賤婢的錯!”老太太閉上了眼睛,她不想再看合鄉郡主那張虛僞的臉。她給董香指了條最好的路,嫁到莊頭人家去,過富裕無憂的生活,難道還不夠嗎?竟然還想做週三爺房裡的人。她真是想不通,董香怎麼會這麼糊塗?
“兒媳知道了。母親也別爲她生氣了。想必她和三爺天天見面,情不自禁地就喜歡上了。”合鄉郡主這事兒本來就用了心機,現在看見老太太厭惡董香,心裡也鬆了一口氣。畢竟啊,從小服侍丈夫又得婆婆喜歡的小妾,就算是她也不能小看啊。但是她沒想到老太太這麼明事理,對勾搭週三爺的董香立刻由喜歡變成了厭惡,說的話也都是向着她的。這讓她對老太太多了幾分敬意和感激。
合鄉郡主的目光不由得柔軟了幾分,她輕聲說:“母親放心,我會好好管教她的。”那聲音裡帶着幾分真誠和決心,彷彿是在向老太太保證她會處理好這件事。
“情不自禁……”老太太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只是讓合鄉郡主回去安頓董香。她知道,這事兒已經成了定局,無法再改變。她只能希望合鄉郡主能夠好好管教董香,不要讓她再鬧出什麼風波來。
她氣得不行,一時間啊,就算是她面前最得寵的丫鬟,也不敢出聲了。屋裡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風聲在輕輕地吹拂着樹葉,彷彿在訴說着這個宅院裡的故事。
“她的事情,你早就知道?”
今兒個,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斑駁地灑在了淮南王府的青石板路上,卻似乎無法驅散那股潛藏在深宅大院中的寒意。老夫人坐在雕花木椅上,面容沉靜,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那是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沉穩與睿智。她的聲音,雖輕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明確地表達了對董香這丫頭的不滿與失望。
春香姑娘,身着淡雅的碧色衣裳,髮髻梳得一絲不苟,眉眼間透露出幾分溫婉與機敏。她眼皮微垂,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心中迅速盤算着如何妥善處理此事。片刻後,她輕啓朱脣,聲音柔和而清晰,彷彿春日裡的一縷暖風,試圖吹散老夫人心中的陰霾:“老夫人您疼愛小時妤,那可是她莫大的福氣。小時妤這孩子,性情溫順,心靈手巧,但正因如此,樹大招風,她年紀尚幼,資歷尚淺,驟然提拔爲一等丫鬟,恐怕會給她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府里人多眼雜,您作爲府上的頂樑柱,她若是在您的庇護下過於顯眼,難免會成爲衆矢之的。畢竟,她還是個新來的孩子,怎麼服衆呢?看她在您面前,也是緊張得手足無措。”
老夫人聞言,眉頭微微一挑,似乎在思考春香的話,隨即問道:“那依你看,該如何是好?”
春香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提她到二等,同樣能體現老夫人您的愛護,讓她名正言順地得到應有的待遇。至於一等的位置,從二等中再挑選一個合適的便是。”
老夫人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憂慮:“這樣,小時妤會不會覺得委屈?她做的可都是我的繡活,那些精細的活計,別人可做不來。以前董香還算得力,現在,也就小時妤的繡活能讓我稍感滿意,若是這樣,以後豈不是要累壞她?”
老夫人的話語中透露出對宋時妤的疼惜,春香心中一暖,笑着迴應:“有您這樣疼愛,一等二等又有何區別?若是覺得委屈了她,平時多賞她些,月錢之外再添些賞賜,既實惠又不會得罪人。您想,小時妤還得服侍咱們好多年呢,等她年歲漸長,再提拔也不遲,到時候,自然水到渠成。”
春香是老夫人跟前的執事大丫鬟,行事幹練,深得老夫人信賴。老夫人如今已不問世事,一切瑣事皆由春香打理,她對春香的決策自是放心。
老夫人聽了春香的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輕聲道:“好,就按你說的辦。小時妤雖只提爲二等,但你要記得多賞她,逢年過節,私下裡給她一份,別讓其他人知曉。這孩子身世可憐,小小年紀便進了府,但有志氣,我聽說她還在外面置了地,可見她不是那種攀附權勢的賤婢。”說到這裡,老夫人的語氣中不免對董香攀附週三爺的行爲流露出深深的厭惡,相比之下,對宋時妤這個一心想要出府的丫鬟更多了幾分喜愛。
春香點了點頭,見老夫人面露疲態,便服侍她躺下歇息。屋內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而此刻,在裡屋的一角,宋時妤正悄悄地站在那裡,透過半開的門縫,偷聽着外面的對話。當她聽到春香爲自己拒絕了一等丫鬟的位置時,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根基未穩,若是一下子成爲一等丫鬟,定會招致無數嫉妒的目光。於是,等到春香有空的時候,她特意去表達了感激之情。
“你安心服侍老夫人便是,只要你忠心耿耿,我也不會故意挑你的錯。”春香的態度比在老夫人面前時要溫和許多,見宋時妤輕聲答應,又想了想,補充道:“董香即將去三爺那邊,一等丫鬟的屋子就空出來了。你升爲二等後,就不必再住大通鋪了。等董香一走,二等丫鬟就搬到她屋裡去,你也一樣。”
二等丫鬟的屋子,四個人一間,雖然人數不少,但屋子寬敞明亮,每個人還有自己的小架子牀,更有梳妝檯、妝奩,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而且,二等丫鬟通常更爲穩重,不會隨意動別人的東西,宋時妤的東西放在那裡,也不用擔心會被偷。
“我知道了,多謝姐姐提醒。”宋時妤感激地說道。
“賞你的東西,等你搬家的時候再給你。”春香對宋時妤頗爲照顧,宋時妤心中也充滿了感激。她本想等董香搬家後再搬,沒想到夏香卻眼尖地發現董香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
董香雖然是個丫鬟,但她的東西卻不少。院子裡,幾個婆子正忙着搬運她的物品,有的抱着精緻的首飾匣子,有的則抱着幾匹光彩奪目的錦繡綢緞,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得人眼花繚亂。更讓宋時妤刺眼的是董香臉上那抑制不住的喜悅,彷彿即將去過上什麼美好的生活,對丫鬟的生活竟沒有一絲留戀。
老夫人現在不願見她,董香只好在院外對着老夫人的屋子磕了兩個頭,然後拿出幾匹錦緞,每人分了幾寸給院子裡的丫鬟們。宋時妤和夏香也各得了一份進貢的百蝶穿花大紅錦緞,捧在手裡,兩人都沉默不語。
“這東西我……”夏香猶豫着開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不要白不要。就算你不喜歡,回頭送給你嬸子,她肯定喜歡。”宋時妤知道夏香恩怨分明,對董香的行爲有些不齒,但她還是勸道,“你心裡覺得她不地道,但別表現出來。否則,不是讓三爺沒面子嗎?老夫人最喜歡三爺了。這料子不錯,想必是老夫人以前賞給她的……我這塊也給你,一起送給你嬸子吧。”
“我怎麼能要你的東西呢?”夏香皺着眉說,“這也不像話。”
“我在你家吃住,嬸子和陳叔都對我們的地很上心,盡心盡力地幫忙。而且以後我去你家打擾的日子還長着呢,你是我的姐妹,那府裡也像我的半個家。一塊料子算什麼?快拿着吧。”宋時妤笑着將錦緞塞到夏香手中,她知道這華麗的錦緞,本就不是小丫鬟能穿的,白白放着以後不鮮豔了也浪費,不如送給陳白家,畢竟他們在府外的時候也能穿好看的衣裳,沒那麼拘束。
這兩塊料子,足夠陳白家做兩件衣服了。即使陳白家偏心碧柳,宋時妤也不願計較,她的心意已經到了。
“那好吧。你說得也有道理,以後我們一起回家的次數多了去了。”夏香被宋時妤的真誠所打動,不再拒絕,她胡亂捲起這兩塊料子,看見宋時妤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董香離去的方向,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感慨,輕聲嘆了口氣:“老夫人都厭煩她了,以後她在府裡怎麼過日子?真的要靠三爺嗎?”她覺得週三爺志在朝堂,對女子恐怕沒多大耐心。
宋時妤搖了搖頭,心中暗自思量。不用週三爺冷落她,合鄉郡主也不是個和善的人,董香過去了,以後恐怕沒什麼好日子過。
“求仁得仁吧。”她喃喃地說,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夏香覺得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更關心的是宋時妤即將搬入的新屋。
“你現在升了二等,馬上就要搬到大屋子裡去了。我的東西也放你那兒吧。否則總是拿給我娘,我……”夏香現在也變得謹慎起來,她看見陳白家一心爲姐姐碧柳打算,還拿自己的東西讓碧柳賞玩,這次回家本就不滿意,只是平時沒辦法。畢竟大通鋪更不安全,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東西就丟了。現在宋時妤有好屋子住,而且那屋子不是誰都能進的,她就和宋時妤商量把自己的賞錢和首飾都放在宋時妤那裡。
宋時妤聞言,心中一暖,她明白夏香的顧慮,便一口答應了下來。她並不急着搬家,自己身上幾乎什麼都沒帶,能帶的只有一直藏在身上的田契和一點銀子。二等丫鬟的屋子還沒騰出來,她也不急,便安心地繼續住在大通鋪裡,每天早上一早就去老夫人屋裡做繡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