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目光盯視着球洞,寬闊的卻是起伏不平的草坪,在那麼一瞬間彷彿變成一座寬廣卻不知歸途的迷宮。
“顧市長,顧市長……”那邊琳琳一臉不好意思的舉着球杆過來。
顧南希回頭看了她一眼,手卻依舊環在季莘瑤身上醒。
“那個……顧市長,我也不會,你一會兒可以也教教我嗎……”說完,琳琳就紅着臉,笑的滿臉期待。
“可以”說話的不是顧南希,而是季莘瑤,她直接開口替顧南希答應這一請求,便欲藉着這個理由從他的臂彎裡掙脫,誰知她剛掙了一下,便陡然被他按住,竟不讓她掙開弼。
顧南希不動聲色的看她一眼,須臾轉頭看向琳琳,笑了笑,卻是沒說什麼,以眼神示意那兩個工作人員過去教她。
見那兩個工作人員走向自己,琳琳暗暗撅了撅嘴,卻是什麼話都不敢說,滿臉羨慕嫉妒恨的看着顧市長那樣溫柔的環抱着季莘瑤教她打球的樣子,低下頭,沒什麼精神的去了旁邊的球道。
莘瑤轉頭看着琳琳那邊,暗暗又掙了一下,卻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惹人起疑。
“我們繼續。”耳邊是顧南希平和的聲音,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這樣,肩部旋轉的方向大一些。”
在涼棚下的那幾位領導都站起來,正站在那邊朝他們這邊看,陸寒亦是拿了瓶礦泉水,站在那裡一邊默默的喝水一邊看着她們。
眼下這種境況,她掙扎也不是,罵也不是,推開他直接走人更不是,他是吃準了她現在進退兩難,是逼着她在這裡學會打高爾夫,還是強迫着她這樣呆在他懷裡?
她吐了口氣,臉色難看的低聲說:“學就學。”
說完,就直接按照他說的方式,旋轉過肩部,上半身旋轉向他,卻是剛一轉過去,就看見他眼中那份柔和的一如當初的笑,她一頓,握在球杆上的手更是緊了緊。
“手擡起來。”他將她握着球杆的手微微擡起,調整着她手腕的力度:“看好球洞的方向,控制好力度,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太輕,這樣,對。”
季莘瑤本來是不緊張的,但是看着顧南希那認真教她的樣子,她難免開始緊張起來。
她竟然……竟然怕在這個混蛋面前太丟人……這特麼的是什麼心態
見她保持着手握球杆的姿勢不動,顧南希雅人深致的眉宇微微一挑,笑看着她:“你想站成一尊雕像等我抱回去麼?”
她抿脣,無視他這番玩笑話,深呼吸一口氣,這才決定打一球試試。
揮動球杆的剎那,她緊盯着地上的那枚小白球,仔細看準了距離和風向,輕輕向前揮了一下。
小白球在綠瑩瑩的草地上拋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直到落在球洞邊緣,眼看着那球就要進洞,卻在旁邊滾了兩滾,似是要被風吹開,就在她瞪着眼睛朝那邊看時,本就刮的不是很大的風漸漸歸於無聲,小白球乖乖的滾進球洞。
她笑,轉過臉,眼中是因爲第一次學會打高爾夫的喜悅。
卻是驟然對上顧南希很是欣慰的笑臉,他的眸光那麼清澈,靜靜的向她投射過來。
只是一秒鐘,她便迅速移開視線,輕微的在他懷中移動了一下身體,淡淡的說:“現在能放開我了嗎?”
然而他的手不僅沒有放開,反而再次輕輕自她身後環住她的身子,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攬在她微隆的卻是因爲隔着衣服而看不出來的小腹,手指在她小腹上溫柔的摩挲。
“你知道在剛剛那一瞬間,我在想什麼?”他在她耳邊輕聲問。
她不語,想抗拒,想逃離,卻又因爲太多人在場而無法有什麼動作,便只能抓緊了球杆,扭開頭。
“我在想,你這一球若是進了,我就不放開你。”他頓了頓:“這球若是沒進……”
他話音漸落,低眸看着她。
季莘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回頭瞪他,她的頭髮有幾縷髮絲在盤起的發間垂落,風一吹過,掠過他俊澈的臉頰,他的目光更是溫柔的讓她幾乎說不出話,她咬脣,斥了聲:“原來你也能這麼幼稚。”
他笑:“你忘了?在我們初識那一天,我就說過,市長也是人。”
那邊琳琳終於也差點進了一球,但那一球偏偏就在球洞旁邊轉了一圈,愣是沒進去,琳琳氣的在原地一邊跺腳一邊氣餒的低叫,更是打亂了季莘瑤此刻的思緒,她垂眸,看着他的手仍舊輕輕撫在自己的小腹上。
說沒有一絲動容是假的,女人本就是感性的動物,可是她季莘瑤有記性,不願在這樣溫柔的假像與牢籠中生活,她想要的平穩踏實,任他顧南希權勢再大,再富有,也給不了她想要的。那抽禮粉碎了她所有的一切,尊嚴,平靜,理智,風度,也粉碎了他在她生命中曾經畫上過的那一道永恆的風景。
那時候的顧南希就像是夢裡的王子,他的笑他的溫柔他的疼愛與呵護,都讓她眷戀極了,可是這一個月來她每每在夢中伸手想抓,卻怎麼都抓不住,夜深人靜時她睜着眼看着窗外,常常一夜無眠。
而這時候的顧南希仍像是最優雅的紳士,完美的無可挑剔的王子,給了她一如當初那般的溫暖,或者比當初更甚。
如果現在回到季莘瑤十七八歲的時候,她或許會覺得自己真有夠嬌情,放着對自己這樣好的男人不理,死活的要鬧分手,真是能作可是現在這個二十五歲的季莘瑤,她已經沒有勇氣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嘗試了。
彼時夕陽正濃,晚蟬高歌。在她心裡深埋的一根刺,就那麼血淋淋的挑出來。
七個月之前的g市,那片湛藍的游泳池邊,那個隨意的披着一件白色浴袍的男人,那般的談笑風生而客氣:“季小姐,市長也是人~”
“莘瑤,如果我想傷害你,根本不必等到婚禮那一天。”他輕聲說了一句,便終於放開她。
“給。”
面前被遞來一瓶礦泉水,季莘瑤回過神來,擡頭看了一眼,見是陸寒,才接過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在想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了這麼久。”他坐下時問。
季莘瑤看了看天色,從剛剛一個小時之前打過高爾夫之後,他們就被半山會館的那個老人留下,說是讓他們在這裡吃一頓晚飯再走,當時幾位領導都沒有帶女伴,季莘瑤和琳琳是今天在半山會館中唯一被接待的女性,所以那些領導很是樂意的讓她們留下,一起共進晚餐。陸寒是很會抓準時機拓展人脈的那種精明的商人,此時季莘瑤才明白,他爲什麼會在攜自己前來時,又帶上琳琳,因爲琳琳是那種活潑好動又十分漂亮健談的女孩子。
看來今天會一起打高爾夫,或者一起吃晚飯,都是在陸寒這個精明的商人計劃當中的。
他想跟這幾位難得一見的領導打好關係,而琳琳在不知不覺中竟變成了他手裡的一枚公關。
當然因爲他們算是被顧市長請來的人,所以其他人也都不敢對她們怎麼樣。
“沒什麼。”她低下頭,又喝了一口水。
“剛纔……”陸寒欲言又止,看了看季莘瑤:“顧市長教的真是細心,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季莘瑤一愣,卻是轉眼便明白過來,剛剛在球場上的角度,陸寒是刻意一直在看着他們,在他的角度,能看見顧南希在教她打球時略顯親密的舉動。
所以,陸寒以爲她是被顧市長揩油了嗎?所以他現在的表情似是來安慰她?
她還沒說話,陸寒便道:“想必他們官場應酬繁多,也是你足夠吸引人,誰都喜歡和美女走的近一點,所以顧市長才會親自教你打高爾夫,你別想太多。”
季莘瑤忽然很想笑。
看看,這就是官場,有些人即便出淤泥而不染,可他終究還是身在泥沼,擺明了在陸寒眼裡,她季莘瑤就是被揩油被吃豆腐了嘛。
她忍住笑:“陸哥,我沒想太多,應該說是你想太多了,剛纔……顧市長只是在教我打球而己,可能在你那邊看的角度會顯的太近了些。”
見她表情自然,陸寒才放心的點點頭:“那就好。”
沒一會兒,半山會館果園的那位老人就又拿了些水果過來,季莘瑤已經知道這位老人是這半山會館幕後老闆的父親,這老人曾經是農民,後來就算家中富裕,也改不掉喜歡種植東西的習慣,半山會館的幕後老闆也同意自己父親用這種方式來運動養生,就在這裡專門僻了些果園菜園擰給老人負責,還請了不少人一起過來種植,之前老人來邀請他們留下來吃飯時,他就說過一會兒有時間要帶她去果園看看。
“季小姐,讓你久等啦,剛剛後廚那邊在準備食材,我去叫人分配了今晚的蔬菜過去,忙到現在纔過來,走,我帶去果園看看。”
莘瑤枯坐無聊,自然雀躍的起身和那老人一起去果園,琳琳對這些沒興趣,只跟着陸寒在這半山會館裡的其他設省所四處走走。
去半山會館的果園和擰是要坐一輛簡式小車過去的,季莘瑤隨着那自稱簡叔的老人下了車,在他的介紹下,隨意的看着。
她曾在電視上看過,美國跑大,但沒想到這裡居然比美國式的毆要大,簡叔問她用不用坐車在這裡逛,她想走走,便徒步走在一片翠綠間,竟然還能看見對面有牛羊雞鴨的這一類禽畜,更是相信了這裡吃的東西估計都是一手培養,真的沒有一點公害。
此時已是下午6點,日暮西斜,天邊只剩下一抹殘陽似火,直到終於日落。
“每天在這裡生活,一定會很愜意,很快樂。”季莘瑤遠望着眼前的一片翠綠,心嚮往之。
其實很多時候,城市裡再多的美景也比不上這自然的湖光山色或是一片翠綠的菜園。
“是很快樂,我們全家,包括我兒子,他平時那麼忙,每個月也一定會抽出兩天的時間過來幫我幹一幹蓬兒,這樣對身體健康有好處,人也會精神許多。”簡叔在旁邊的樹上又摘了一隻梨子給她。
季莘瑤接過,笑着道了聲謝,只用手隨意擦了兩下就直接吃了起來。
“小姑娘,你不洗洗再吃啊?那邊有水。”
“不用,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既然難得來這種地方,我也不該太嬌情~”她笑嘿嘿的一邊吃着梨子一邊往前走,卻陡然看見前邊的一片黃瓜架豌豆架和玉米地,都是高高立起的植物,若是走進去,恐怕轉眼就看不到人影兒了。
簡叔笑呵呵的:“我曾經認識一個小姑娘,你長的和她很像,今天下午看見你時,我還以爲你是她,結果仔細看了看,才發現年齡不對。”
季莘瑤本來只是隨便聽一聽,但一聽見他說那個人和自己很像,不禁遲疑的回頭看看那走在旁邊的老人。
“算算那丫頭的年紀,現在也該四十幾歲了,你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如果說你是她的女兒啊,這樣我還能信。”他又笑笑:“不過說真的,她當年懷的那個孩子,現在也應該有二十五歲了,也不知道那丫頭生活的怎麼樣……”
他走在前頭,一邊走一邊嘆息:“哎,二十多年沒見了。”
季莘瑤看看那老人,想起自己的母親,她和自己母親確實有幾分相像,但是並不是很明顯的那種像,除非是熟悉她母親,認識她母親很久的人,纔會發現她們的相像之處,母女間的眉眼神態有時候真的彷彿是同一個影子。
她不禁跟過去:“簡叔,我能不能多問一些關於你說的那個女孩子的事?”
簡叔回頭看看她:“怎麼?你想聽?”
季莘瑤咧嘴笑笑:“女人嘛,大多數喜歡聽故事,而且最喜歡聽往事了,更何況您還說,她和我長的很像。”
他點點頭,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搖搖頭:“那丫頭曾經和你一樣開朗隨性,我以前在y市也有一座果園,她還去過我那裡幫忙務農了幾個月,是個勤快的孩子。”
說着,老人又笑笑:“那時候我也纔不到四十歲,正值壯年,和前妻離婚很久,身邊只帶着兒子,那時在果園和她相處幾個月,很喜歡她時而溫婉時而活潑的性格,只是後來她莫名奇妙的懷了孕,還不肯說孩子的父親是誰,性格又固執,沒多久就獨自一人離開果園,我又因爲暫時忙不開,幾個月都沒抽出時間去找她,後來,就再也沒有過她的消息……”
“那您知道關於她的其他一些事嗎?我說的是,她的過去……”
簡叔看看她,似是看出了什麼端倪:“季小姐,你問這些做什麼?”
不知不覺的,明明白天還是晴空萬里,此時天色黑下來,竟下起了小雨,這雨看起來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簡叔回過神來,便回身叫車過來接她先回去,在車開過來之前,讓她先站在果園旁邊的涼棚下躲雨。
而夜色中,一道頎長的身影緩步而來,周圍在果園裡的幫工都因爲雨下的太大而開始急急忙忙的收拾東西四處躲雨,人人身上都似是有幾分狼狽,急匆匆的走着。而那身影走的也並不緩慢,卻偏偏給人一種從容淡然徐步而行的感覺。
【咳咳,某人來接老婆了~在這場雨中都會發生些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