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希的舉動讓季莘瑤整個人都懵住了,直到她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被他抱進了臥室。
她剛想開口,他便將她輕輕放到牀上:“一整晚不睡覺,你不困麼[文字版來源一鶴文學]?”
“南……”季莘瑤張了張嘴,他卻是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現在睡覺最大,乖乖睡覺,聽話。罩”
“我不……”季莘瑤本來想說她不困,這樣讓她怎麼睡,他從來沒有見過顧南希的這一面,他竟然在這種時候跟她裝聾做啞的耍無賴琰!
而顧南希這時已經起身,在她忙也要起來的時候,他回頭,看她一眼,見她眼中固執,便皺了皺眉:“你再怎麼折騰,離婚報告和協議我也不會籤,倒不如乖乖睡覺養精蓄銳來的好。”一鶴文學)
說真的,季莘瑤可以恨顧家人,但她惟獨不想跟顧南希翻臉,見他這樣,她也知道他只是表面在笑,他的心裡一定很難過,也許急在一時不是辦法,她靠在牀頭,看着他站在牀邊望着自己的表情,沒再說話,只是閉上眼,之後整個身子縮進被子裡,擡起被子便矇住了腦袋。
結果沒一會兒被子就被他揭去:“別這樣睡,會悶壞,好好躺下。”他俯下身來,手溫柔的覆在她頭上。
莘瑤不開口,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眼中是一抹堅決,意思是她必須離婚。
一個月了,她已經煎熬了一個月,再怎樣不捨,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她真的會瘋掉。
“別再想那麼多,先睡覺,今天我不去市政廳,不過有些事情要處理,你醒來後若是找不到我,就去書房,嗯?”
聽着顧南希的話,莘瑤只是抓緊了被角,他越這樣越讓她覺得自己殘忍,明明已經是分崩離析的狀態,何苦要維持這種彷彿什麼都沒有變過的假象,顧南希,你是在賭我季莘瑤的心軟程度和愛你的深淺嗎?
可是現在,根本並不是用愛情來衡量一切的時候。
也許顧南希明白,他只是深深看着她安靜躺在牀上的模樣,之後轉身走出去,在他轉身之前,他的眼裡多了一份沉重。
季莘瑤這會兒臉色確實有些蒼白,最近都沒怎麼睡好,這一整晚又是沒有閤眼直接到天亮,身體確實受不了,縱使藏着太多的心事,還有太多需要解決的事情,可終究還是沒辦法再思考太多,在臥室門被他輕輕關上時,她閉上眼,輕嘆,放縱自己先睡去,有什麼等醒了之後再說。
夢裡,一片血色。
兩團小小的身影坐在滿地的血泊裡,看着眼前一片的血肉模糊,那是在十幾分鍾之前還活生生的抱着他們走在高樓大廈裡的媽媽,那是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會笑着帶着她和修黎去玩五毛錢一次的碰碰車的媽媽……
是顧佔中逼死了你母親單曉歐!
是顧佔中逼得你`媽媽跳樓自殺,是顧佔中爲了自家的私利而草菅人命,不僅逼死你的母親,更也毀了你的一生!
“瑤瑤來,媽媽抱……”
小小的她抱着小娃娃,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笑靨如花的媽媽,咧開嘴一笑,把手裡的娃娃放到一旁,然後一蹦一跳的撲向那個女人的懷裡……
可剛剛撲過去,卻竟撲了個空,她的腳下是恐怖的高樓,她再往前一步,就會像剛剛跳下去的那個女人一樣血肉模糊……
“媽媽……媽媽……”
……
“啊——”
季莘瑤陡然從牀上翻坐起身,雙目圓睜的瞪着牆邊的一角,整個人木然的坐在那裡,許久沒有動作。
“莘瑤?”何婕珍看着她醒來後的表情,被她也嚇了一跳,看了她許久才輕聲問:“孩子,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季莘瑤猛地轉過頭,只見何婕珍坐在自己身邊,她一愣,環顧四周,自己明明還在日暮裡……
剛要叫出口的“媽”字在她的嘴脣蠕動了一下後便陡然收住,雖說何婕珍在當年那件事裡也是受害者,也是無辜的,但已經走到這一步,這一聲媽,她是怎麼也叫不出來了。
“做的什麼噩夢啊,嚇成這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何婕珍擡起手,撫了撫她的頭髮:“看看你,額頭上出了這麼多冷汗,一場夢而己,別嚇壞了。”
說着,何婕珍起身出去給她倒了杯水進來,遞給她:“那,先喝杯水壓壓驚。”
莘瑤接過杯子,低下
頭喝水,還是沒有說話,已經躲了顧家人一個月,到底還是見着了何婕珍,她現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我今天早上打電話過來,才聽南希說昨天是你生日,你這孩子,過生日也不告訴家裡,難道只跟南希你們小兩口自己過了呀?昨天是和他過的,今天是不是應該讓咱們家裡給你慶祝慶祝?這畢竟是你嫁進顧家後第一次過生日,怎麼也要大家都聚在一起才行,你看,今天晚上去顧宅怎麼樣?我可是特意過來看看的,免得你這孩子又不好意思的拒絕。”
何婕珍笑着說:“最近市政廳不少事,剛剛我來的時候,南希還在跟秘書通電話,我就也沒打招呼,直接進來看看你,見你睡着,本來想幫你整整被子,結果剛坐下就看見你這丫頭驚叫着坐起來了,嚇我一跳!你到底是什麼夢啊,嚇成這樣?”
莘瑤喝了幾口水後,纔將玻璃杯離開嘴邊,放下手,猶豫了一下,轉頭笑了笑:“沒什麼,只是一個普通的噩夢,我不是孩子了,生日這種東西可過可不過,不用這麼慶祝,這樣我自己反倒不習慣。”
何婕珍一聽,聽出她這是很明顯的拒絕,便乾脆坐到牀邊,拿過她手裡的杯子放在一旁:“莘瑤,你這臉色怎麼這麼差?不想回顧宅過生日沒什麼,可老爺子最近天天唸叨你,你都一個多月沒回去了,怎麼也要抽時間回去看看吶。可是你這孩子……這臉色……”
何婕珍擡起手,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又摸摸她的臉:“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季莘瑤搖了搖頭:“沒有,我可能是沒從噩夢裡完全醒過來,又是剛剛起牀,腦子有點暈,您別見怪。”
何婕珍卻是又看了看她,見她確實沒什麼事,只是整個人安靜的有些不尋常,她伸手,握住莘瑤的手,想了想,才道:“莘瑤啊,有些話媽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季莘瑤轉過頭,看着何婕珍:“您想說什麼?”
“我早上打過電話,知道你昨天過生日後,沒有告訴南希我會過來。我這來的突然,剛剛進來的時候,看見茶几上被兩本書壓着幾份東西,本來是想隨手整理一下茶几,結果把那兩份東西抽出來看……”
說着,何婕珍便看着她:“莘瑤,你和南希是怎麼回事?那份離婚報告和協議又是怎麼回事?”
季莘瑤一愣,正在想要怎麼解釋,這時臥室的門打開,顧南希站在門前:“媽,你不去陪雨霏?”
何婕珍只回頭看了他一眼,便繼續轉回頭來,看着季莘瑤。
眼下這狀況,季莘瑤更不想直接面對顧家人的質問,她低下頭去,手悄悄握成拳,指甲嵌入手心,疼痛使她清醒的記得自己在做什麼。
已經走到這一步,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於是她乾脆擡起頭來,開口:“我……”
“媽,你來一下。”而就在這時,顧南希在門口淡淡說了一句。
何婕珍皺着眉,疑惑的看看本來是想說話卻又忽然停下的莘瑤,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起身走過去:“南希?”
而顧南希只是單手插在褲袋,他因爲沒有去市政廳,在家裡只穿了一身比較休閒舒適的衣服,然而即便是這樣,他轉身走向客廳的時候,仍讓人覺得壓力重重。
之後臥室的門被關上,季莘瑤不知道顧南希會怎麼跟何婕珍解釋,不過他解釋也好,她現在也沒精力和別人解釋再多,她更也沒有精力要一邊解釋原因,還要一邊去顧及別人的感受。
如果當初顧家人顧及過單曉歐的感受,估計過她這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未來的遭遇,又會不會仁慈一點,不將單曉歐逼到絕路?
他們殘忍過,卻爲什麼她偏偏無法狠得下心?
這樣一直折磨自己下去,恐怕自己早晚都會憔悴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顧南希不知道究竟跟何婕珍談了什麼,總之在何婕珍離開之前,她沒有再進來打擾過她,莘瑤一個人坐在牀上,望着窗外下午的陽光,眯了眯眼,揭開被子下牀,拉開臥室的門便走了出去。
而就在她走出來的那一瞬,只見顧南希正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手裡拿着那兩份離婚報告,似是正要拿去碎紙機裡銷燬。
她乾脆走過去,從他手裡奪過那幾份報告:“顧南希,看見了吧?我只是面對你·媽媽就已經撐不住什麼好臉色了,你確定我們要這樣一直走下去嗎?你不怕我在顧家活活氣死你爺爺,揭露你爸爸當年的醜陋?你不怕把我這個定時炸彈就這樣埋在身邊,
總有一天我會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做出什麼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
“既然起來了,就吃飯吧。”他沒有理會她手裡拿着的那些東西,又彷彿沒聽見她說的話,轉身便走向廚房:“我中午給你做了不少吃的,不過看你那時還在睡,就放在鍋裡熱着,現在可以吃了。”
季莘瑤難受的看着他,受不了他這種如屢薄冰一樣的溫柔,快步衝過去拉住他的手:“南希!這樣是在折磨我,也在折磨你自己!離婚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你放了我行嗎?我不想有一天把自己逼到在顧家裡鬧到腥風血雨的地步!我要離開,就是因爲不想把所有事情逼到最無法控制的局面!我面對你的時候可以平靜!可我無法保證在我看見你爺爺和你爸爸的時候我會怎麼樣!我求求你放了我[一鶴文學首發]!”
他看了她一眼,先是沒有說話,之後輕輕拉開她緊緊纏在他手臂上的手,輕聲說:“吃飯吧。”
說着,他便進了廚房,去拿碗筷。
她擡起手,摸向自己的肚子,瞬間淚如雨下。
南希,你不要再努力了好不好……
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殘忍,一定要這麼折磨我嗎?
待他將飯菜端出來,示意她過去吃東西時,季莘瑤沒有動,依然站在那裡,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來吃東西,你早上就沒吃。”他催促。
“你不離是不是?”她沒有看桌上的飯菜,只是盯着他。
他皺眉,似是非常非常不喜歡這個話題,聲音亦冷了幾分,卻帶着更多的堅決:“我說過我不會籤,我不想再重複第三次,快過來吃飯。”
季莘瑤轉身便回到臥室,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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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她都沒有吃東西,無論顧南希怎樣來哄,她都只閉着眼靠在牀邊,開口便是:“離婚,放我走。”
顧南希仍然沒有籤,因爲她這樣固執的絕食,而乾脆將那些東西拿到隨紙機那裡全部絞碎,扔進紙簍裡。
這一夜,季莘瑤再度從夢中驚醒,卻發現顧南希沒有躺在她身邊。
她很餓,知道肚子裡的寶寶也一定很餓,轉眼看了一眼時間,凌晨3點。
她起牀,想着就算自己不吃東西,也該讓寶寶有點營養,便乾脆想去給自己找些豆奶粉喝一點,結果打開臥室的門,便看見客廳的燈亮了起來,不知何時出了門的顧南希走進門,他只看了她一眼,便不發一語的脫下西裝外套。
剛想問他這麼晚了去了哪裡,還沒開口,便看見他眼裡的幾分醉意,眼底裡都是鮮紅的血絲,他沒有說話,修長的手指正在解着身上襯衫的鈕釦。
“晚上有飯局?”她皺眉,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嗯,電業局那邊安排的飯局,今年市內電業改造,需要政府審批,他們那邊有些不同尋常的動靜,我趁此機會去探了探口風。”他答了一句,便轉身走向浴室:“我去洗個澡。”
季莘瑤看着顧南希有些蹣跚的腳步,心下難過至極。
爲什麼人生總是要給她安排這麼多的岔路口,本以爲這樣的幸福會是一輩子,可偏偏就這樣走到了終點。
絕食只是想逼他離婚,可他的胃她還是不得不關心,本來想給自己衝點豆奶粉喝,最後變成了她去衝醒酒茶。
她將杯子放在客廳的茶几上,想了想,沒有等他從浴室出來,便轉身回了臥室,鑽進被子裡,卻是再也睡不着了。
因爲一閉上眼睛,就都是那些滿地血腥的夢,一個月,整整一個月了。
是媽媽在天上看着她嗎?
曾經她什麼都不知道,於是就這樣盲目的選擇了這場幸福,可她現在都知道了,還能這樣心安理得的繼續下去嗎?
她不敢閉上眼睛,只要一閉眼就是滿地的血肉和那雙在鮮血淋漓的臉上圓睜的雙眼。
翻來覆去的不敢再睡,沒一會兒就聽見浴室的門打開的聲音,她側耳聽着,希望顧南希能看見茶几上的醒酒茶,希望他能喝一些。
但她沒有聽見他拿起杯子的聲音,只聽見他從浴室出來後,便直接上了二樓,連臥室都沒有回。
她這樣不吃飯的來逼他,已經讓他對她無話可說了吧。
季莘瑤勉強翹了翹嘴角,抱着被子裡,輕輕的在被子裡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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