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要進來,季莘瑤腳下一滯,接着便迅速轉到大門後,然而卻似乎晚了一步,顧南希的目光已經轉了過來……
“顧市長,這是今天下面的人很認真整理好的,您看看,這些就是您指名要看的……”其中一個政務機關的領導尾隨在顧南希身後,見他停下腳步,便忙走上前,笑着看着他手中的文件:“您看,要是哪裡有列的不清楚的地方,就直接問我,或者我再叫人馬上重新弄一份去,您難得親自過來,我們這還真怕招待不週……罩”
季莘瑤本來是已經繞到大門後,但是察覺到顧南希的目光,便只好走出來,站在人羣之末,靜靜望着他,朝他露出一絲客氣的笑,又點了點頭,又彷彿是多年未見的一個點頭之交,僅此而己。
顧南希的目光平平,就這樣看着她,而他身邊的那幾個圍繞在一旁的領導這時注意到他似乎在看大門的那一邊,擡頭看去,因爲這邊的人不少,所以沒注意到市長究竟在看誰,便笑着繼續說:“顧市長,您看,現在這天氣炎熱,Z市不比您之前所在的G市,這天氣足有三十七度,您快到裡邊坐,可雖中暑了!”
季莘瑤站在門後的陰涼處,看着在烈日炎炎下的那個男人琰。
顧南希同時收回目光,轉移了視線,低頭繼續看着手中的文件,一邊向前走一邊嚴肅的和旁邊那幾位政務機關的領導說着什麼。
直到他們走了進去,季莘瑤才吐了口氣,卻整個人瞬間像是無力了一樣,靠在大門邊。
顧南希依舊是顧南希,平靜,沉穩,睿智,涵養,依舊是獨屬於他的萬衆矚目。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緒,見之前打電話衣約過的那位領導還沒到,低下頭正要打電話,卻是在低頭從包裡尋找手機的時候聽見旁邊幾個跟在嘴後還沒有走進門的人說:“聽說這顧市長來頭可不小,當年可是北京城最炙手可熱的國務院最年輕的新領導,不過他沒留在北京,偏偏去了G市,G市被他發展的多快啊,這轉眼又回了咱們Z市,可真是咱們Z市的福氣了!”
“是啊,當初顧市長在回G市就任之前,曾在咱們Z市做過市委書記,現在人家一回來就是省書記兼Z市市長了。”
那幾個人忽然間更是放低了聲音:“我聽說顧市長才三十歲,他之前好像是結過一次婚,後來不知怎麼,就離了。”
“什麼?他結過婚啊?我還以爲他一直單身呢,你們聽說了沒有,紀委主席家的那個寶貝女兒好像一直中意顧市長,這麼多年都還沒嫁,這不嘛,顧市長几個月前從省裡調過來兼任Z市市長,那遠在北京的紀委主席家的殷小姐就主動調職來Z市了,是在咱們顧市長來Z市後,她就過來了,這段時間他們兩人經常在一起工作,我看吶,顧市長對那殷小姐八成是有點意思……”
“你說的是那個叫殷桐的吧?我聽說過,據說是北京審計局那邊的一個小領導,但是她爸爸畢竟是中央紀委主席,哪個政府領導不想巴結殷家啊,顧市長可真厲害,能讓人家殷家的寶貝小姐爲了他不遠千里來Z市工作,就爲了能跟他走的近一點,可真是難得人家殷小姐的一片心吶。”
“顧市長今天沒有什麼飯局,剛剛中午的時候似乎是和什麼特殊的人一起共進的午餐,我看他應該是剛剛和殷小姐一起吃過飯吧?也許人家現在都已經在一起交往了也說不定,這政府領導的感情不像那些明星,哪能讓咱們一眼就看穿啊,我看吶,他們肯定是已經走在一起了!”
“哎,這事情啊,咱們嫉妒不來,人家是郎才女貌,都家世顯赫,門當戶對的,就算是喜結連理,咱們也只有在旁邊羨慕嫉妒恨的份兒呀!而且你們不是說了嘛,顧市長之前已經離婚了,我看他跟這個殷桐,這八字是已經有了一撇了!”
那幾個走在最後的男男女女的低語,被站在不遠處正在翻着包的季莘瑤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她沒有擡頭,將手機拿出來後,低頭看着黑暗的手機屏幕,按開,再又愣愣的等着熄滅,好半天回過神來,再按開,再又漸漸的歸爲黑暗。
季莘瑤,你在想什麼?
她緊緊握着手機,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麼?
既然此生都無法面對顧家,既然你用盡一切方法終於得回了自由,他答應你,遠遠的離開你,從此不再讓你無法面對,不再讓你兩難,那你現在在想什麼呢?
難不成你自私的還希望他能爲這樣的你而一生一世不再娶?
所以,你又有什麼可震驚的?
她握着電話,徒步走出政務機關的大門,在門口附近的一個賣冰點的
小攤上買了瓶半冰半水的礦泉水,喝了幾口後,轉頭見之前約好的那位領導已經開車過來了,那人走下車,正打着電話,她低頭見自己手機響起,知道那位就是今天要見的領導,便放下水瓶,露出職業性的微笑走了過去。
兩人進到政務機關的偏廳的小會議室,她做了一下關於Z市與G市今年某重要建築的瞭解和採訪,之後那位領導便因爲聽說顧市長親臨這裡,採訪過後就匆匆離開了小會議室,顯然是打算去跟市長打個招呼。
季莘瑤一個人坐在小會議室裡,專心的重新聽着錄音筆裡的採訪對話,再又耐心的將一些需要特別記下的事情寫下,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她才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在走出小會議室時,路過那邊的走廊,拐過去後才能坐電梯,而前邊站着不少人,依舊是剛剛那幾位領導,正拘謹的圍繞在顧南希身邊,幾個人指着牆上所掛的表彰圖和名單一個一個的詳細的在說什麼,顧南希看看牆上的圖,再又看看手中的檔案,眉目間看不出喜怒,一身嚴整的黑色西裝,頭髮梳理的整齊,威嚴而不失平和的氣度,只是一眼,便只覺相隔甚遠。
人說,兩條直線在唯一的一次密不可分的相交點後,便是漸行漸遠,她和顧南希便是如此。
這一年來,顧家人雖確實如他所說,沒有一直過來打擾過她的生活,但在她生下緒然和悠然後的那幾個月裡何婕珍和顧老爺子常常會過來,在小區門外守着,等着想要見見她,可每一次,都是石芳出去讓他們離開,她不知道石芳對顧家人說了什麼,無論怎樣都好,面對老爺子她恨不起來也笑不出來,見了面只有尷尬和無奈,不見也就不見了。
而顧南希,縱使他曾給過她獨有的溫暖,但這溫暖也會漸漸褪色,他也會放棄。
高高在上的A省書記,Z市市長,他的目光不會再停留她的身上,他的世界更也不是任何人想靠近便能靠近的萬丈雲端。
季莘瑤的目光只在那邊掃過一眼,便轉身按開電梯,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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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G市後,季莘瑤是生下緒然和悠然後第一次出差,有超過兩天沒有看見孩子,回去就直接先衝進了家門,抱起兩個正在石芳懷裡撒嬌的小東西便用力的親了幾口,不停的問他們想不想自己,結果兩個小東西擡起手推着她的下巴,兩個小臉都是滿臉嫌棄的表情。
悠然糾着秀氣可愛的小眉毛說:“媽媽……臭……”
緒然捂着鼻子:“真臭……媽媽……”
額,好吧,季莘瑤在Z市酒店連夜趕稿,最後累的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清晨起來趕飛機,Z市近四十度的天氣她昨天卻沒洗澡,現在身上確實臭死了,她尷尬的嘿嘿一笑,推開兩個小東西的小爪子,繼續在他們臉上啃了啃,然後放下他們,轉身衝進了浴室。
下午,又趕到了公司,本意是先將稿子交上去,明天再上班,結果陡然看見公司門前停放着一輛熟悉的跑車。
她聽說一年多前,秦慕琰在與顧雨霏的婚禮上耽擱了三個多小時纔到,更又草草的舉行了一下婚禮儀式,便又匆匆離開,他雖然不至於沒到場那樣的不給顧家面子,但就當時在婚禮現場的態度也沒給顧雨霏什麼好態度,不久前還有人針對這場婚禮而一直議論紛紛,而那以後秦慕琰就回了美國管理公司,莘瑤一直沒見過他,也不知道顧雨霏和他之間怎麼樣了,沒想到今天在這裡又看見他的車。
有什麼好奇怪的,豐娛媒體本來就是秦氏旗下的公司……
她先進去交了稿子,出來時便見秦慕琰正站在他自己的車邊抽菸,她急着回去陪緒然和悠然,見他沒看到自己,便也不好打招呼,轉身就要打車離開。
而就在這時,秦慕琰忽然看向她:“連個招呼也不打,你不至於吧?還是我這顧家女婿的身份也讓你排斥?”
季莘瑤嘴角一抽,回頭看他:“好久不見。”
見她這平淡的態度,秦慕琰額角青筋跳了跳,之後長嘆:“算了,連顧南希都拿你沒辦法,我還跟着攙和個什麼勁兒啊。”
看來秦慕琰是已經知道這些事了,那麼,顧家人也應該是清楚的知道她跟顧南希離婚的原因了吧?
她垂眼,淡淡道:“要是沒什麼事,我先回去陪孩子了,你也一樣
,你和雨霏的孩子比我的孩子應該大幾個月,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應該很可愛吧,你啊,老大不小的了,抽空多陪陪孩子,公司的事情不是最主要的,能珍惜的時候就珍惜,別等後悔的時候來不及,我先走了。”
她沒去看秦慕琰在她提到孩子和雨霏的時候同時冷下的臉和皺起的眉,轉身便攔了一輛繼承車。
秦慕琰在旁邊囉嗦,曰半路有人招手千萬別讓司機停車,途中遇到車禍千萬不要下車去看,這年頭世風日下,很多騙子都是瞄準了單身女人下手云云。
聽得季莘瑤頗爲不耐煩,她又不是孫悟空,爲毛要聽他秦大總裁唸經啊!!
她當下便拽開了計程車的門,回頭朝他揮手:“好了好了,我這麼多年什麼時候不是一個人啊,要死早死了!你滾一邊去,你姑奶奶我走了!”
秦慕琰黑着臉站道邊去了。
*
隨着G市新市長的一再更改政策,G市雖依舊繁榮,但卻有許多人事物都已不再是當初的面貌。
到如今除了那個依舊三層之高卻恢弘大氣的市政廳大樓以外,別的東西都已經讓她覺得陌生。
那時候季莘瑤有一個採訪,站在市政廳廣場前的旗杆下,她有時候會想,也許那個叫做顧南希的男人曾經無數次走過這裡,也許只要她想調職去Z市,只要她站在Z市的市政廳外,靜靜等候,早晚有一天都會再遇上他。
她也知道他大部分時間都在Z市的市政廳,那個城市的市政廳與G市的不同。
她站在旗杆下的寂靜處,靜默的站立。
蘇小暖在公司裡漸漸走了上坡路,人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是她處處提拔着小暖,現在卻是小暖處處找機會提拔着她,想讓她重新回到政務報道部的主幹位置上。
那次蘇小暖提議,以後她們姐妹兩個在公司裡乾脆就叫一個組合的名字——“暖瑤大部隊”吧。
季莘瑤當時就“虎軀一震”,差點從公司的樓梯上栽倒了下去,趕忙堅定無比的拒絕了,老天,這麼一個讓人拍案叫絕的組合名,還是讓給其他人吧,她們要是搶來用了,是要遭天譴的啊!
於是從那以後,季莘瑤更是很少能聽見有關於顧南希的消息,雖然回到了政務報道部,但畢竟人在G市,對Z市的事情只要不去特意關注,便也就更難以接觸那些。
兩個月後。
季莘瑤在辦公司裡審覈新聞稿,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八卦大王小張神秘兮兮的敲門進來,她將電腦上的郵件最小化,看着自從進了公司後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張抱了一堆大小不等的……她姑且非常嚴肅的稱他們爲文件吧,她抱了一堆疑似文件的東西進來,讓季莘瑤“畫押”。
小張順便問她午餐要吃什麼,這是一個讓季莘瑤每天都很頭痛的問題,其揪心程度,遠比好手裡的這堆破紙強大得多。
她低頭在這堆破紙上籤着字,該戳章的戳章,該……額……
她看着一疊文件中夾着的幾張照片,目光一頓,接着一臉孤疑的看着眼前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的小張。
小張忍不住趴過來靠在辦公桌邊說:“季姐,這不,檢察院在不久前大換血了嗎,很多人都進去了,我今天在機場去拍檢察檢察院的那位新的貪污部的檢查長,想做個訪問,結果你看,我拍到誰了,居然是傳說中曾經在咱們G市,後來去了A省兼Z市的顧市長!”
“你看,你看,這照片的角度,拍的怎麼樣!我知道這個不能發出去,我就是拍回來拿來給你,咱們私下八卦一下!你看顧市長,他旁邊那個人是誰啊?還有,還有,這個……”
季莘瑤擡頭看她,笑了笑道:“你這兩天很閒是吧?”
一聽這是自己老大要發火的前兆,小張當即停下了八卦眼,嘴角抽了抽,最後拿回那幾張照片,一臉寶貝似的揣進兜裡。
好吧,看來該端起來的架子還是要端起來,不然這些新來實習的小丫頭都快無法無天了!季莘瑤將簽完字的文件往她面前一推,告訴她關於午餐的問題太過深奧,她需要好好思索一下。
小張撇着嘴,切了一聲,關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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