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你還好嗎?跟我說說話!快,車子要爆炸了!”
“我動不了,我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那怎麼辦?怎麼辦?是哪裡卡住了嗎?”
“不知道,我感覺不到,我想動的,可是動不了。”
“你別怕,我幫你,慢慢來。”
“疼,好疼,琳,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肯定不會,我們說好了的,還要一起去大理。”
“琳,你會不會恨我?”
“傻瓜,爲什麼要說這些話,快,我們現在得先離開這,車子在漏油!會爆炸的。”
“琳,我不想活了,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懷疑你,讓我死吧。”
“傻瓜,現在還說這些幹嘛,你別怕,很快就可以出來了。”
兩輛撞毀在公路邊的車子,一輛車的油箱正不停地漏着,此刻若蹦出一星點火花,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爲烏有。有個黑衣女子正使勁地扳另一輛車的車門,那輛車裡躺着的是另一個血肉模糊的女子。
“妍,你去哪?”有人喊,顏妍轉過身,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長長的走廊上,身後有個模糊的影子在喊她。“我沒有要去哪啊。”顏妍奇怪。“那你往回走,別往前了。”那個影子喊。“爲什麼?人不是要一直往前走的嗎?”顏妍嘟囔道。“你走錯方向了,那不是你要走的,快,回來。”影子有些着急。“噢?你是誰,爲什麼知道我走錯方向了?”顏妍反問。“你不認識我了嗎?你看看我啊,仔細看看,你不記得了嗎?我是你姐啊,是你的親姐姐啊。妍,你看看我啊!”最後那聲,喊的無比淒厲,影子卻一下子沒了蹤影。“喂,你別走,你告訴我啊,我哪來的姐姐啊?我沒有姐姐的啊!這是哪啊,你告訴我啊!喂——”狂喊,伸手去抓,顏妍忽然睜大眼睛。不對,這個地方不對,自己剛纔站的地方是很灰暗的,所有的亮光都只夠看到那一條走廊。可是,這裡很亮,炫目的亮,顏妍轉動眼珠子,從模糊到清晰,看到有個戴白色帽子的人正俯視着自己。
“呵,病人醒了,快通知家屬。”戴白帽子的人開口道,聲音洪亮。
“是,馬上去。對了,洪大夫,要告訴岑大夫嗎?”旁邊的一個白衣女子問道。
“也好,早些觀察下,看什麼時候能做修補手術。”洪大夫應。
“好的,我現在就去。”護士轉身離開,洪大夫也看了看儀器上的指數,離開。
靜,很靜,靜得只聽的見時鐘走動的聲音。顏妍很想開口,卻發現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她使勁地想坐起身,又發現自己的雙腿竟然毫無知覺。這是怎麼了?自己怎麼會在醫院?明明是在那個灰暗的走廊上的,明明還有人跟自己說話的。可怎麼一下子就到了這個純白的世界了?想着,忽然覺得臉上生疼,她小心地摸去,發現自己整個臉都被纏上了紗布,怎麼了?這是?難道,我毀容了?仔細地想,卻一想就頭疼,腦袋似乎在警告她少動少想,否則給予的懲罰必然嚴重。乾脆放棄,老實地躺在牀上,慢慢地回想自己怎麼會無端地來到醫院,而且成了這副模樣。
“醒了嗎?是真的醒了嗎?”有人來了,好多人,問話的是一個被攙扶着的老人,是奶奶,聲音沒錯,奶奶來看自己了。顏妍真想立刻從牀上彈跳起來,可無論怎麼努力都不成功,進來的老太太看到的只是她似乎在挪動身體。老人幾乎是撲到她身上:“妍妍,我的寶貝孫女,你醒了,真的醒了嗎?你把奶奶嚇壞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對的起你死去的爹媽啊。”話沒說幾句,便哭開了,一旁的護士趕緊提醒了一句:“老太太您別哭了,醒了就是好事,您別把眼淚掉病人身上,這對病人不好。”老太太聞言,立馬禁聲了,趕緊擦了擦眼淚,握住顏妍的手,小心地看着。顏妍動不了,雖然她很想動,她也說不了,哪怕只是吭一聲也好,可她吭不出來。她只能沉默地看着哭成淚人的奶奶。顏妍想開口說點什麼安慰老太太,卻發現自己一咧嘴就覺得臉上生疼。想照鏡子,卻不知該如何表達。正想着該怎麼把這個念頭告訴家人的時候,卻一眼瞥見了一旁的儀器,那個儀器上有一面小鏡子,雖然很小,但很清晰。顏妍勉強着伸手示意一旁的護士幫自己坐起來,然後輕輕地斜過腦袋去看那面小鏡子。
那是什麼?一個腦袋?包着紗布的腦袋?是,那是個腦袋!只剩一雙眼睛沒被包纏進去!連一絲的頭髮都看不到!那,那是自己嗎?顏妍伸出手指指那面小鏡子,護士立刻明白過來,迅速地按一下她牀邊的呼叫按紐,然後示意家屬們出去。憑她多年護理經驗,她知道病人接下去會有何反應,真是,怎麼單單忘了這個儀器了呢?奶奶還不肯走,被護士勸了下,說是會刺激病人的情緒,纔不甘願地挪出病房。剛走出病房就被衝過來的幾個護士給嚇了一跳,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讓人隱隱不安。
爲什麼會這樣?我怎麼了?怎麼會把我整張臉都包起來?我的臉怎麼了?好多疑問,一下子替代掉自己對親戚陌生的疑惑。顏妍的情緒波動的越來越厲害,到最後,她開始胡亂地摔東西,只要能夠着的,她就抓住往地上砸,她發不出聲音來,也無法走動,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泄心裡的不安和恐懼。護士們急急地召喚醫生來,給她注射鎮定劑,確定她睡着才走出病房。
“洪大夫,病人的情緒比我們想象中要激動的多,這樣的情況下適宜做修補術嗎?”一直照看顏妍的護士問。
“她這樣的情況,應該儘快手術的好,否則,等新肉長出來,難度就更高了。小江,你抓緊時間穩定她的情緒,我們也儘快好和岑醫生研製方案出來。”洪大夫鎖緊眉頭,囑咐道。
“好,我一定盡力。對了,不是說當時是兩車相撞嗎?另外一個傷者好象更嚴重啊,怎麼沒送到我們醫院來?”江護士第一次問了句與工作無關的事。
“呵,詳細的情況不知道,好象另一個傷者的家庭背景比較好,不太相信我們這的醫療條件,聽說已經送國外去了。這也與我們無關,還是不打聽的好。”洪大夫笑笑,顧自走了。
“我們這的醫療條件還信不過?”剩下江護士喃喃自語。
病房裡,顏妍正在鎮定劑的作用下熟睡,她又做夢了,還是在那條走廊裡,她使勁地朝那個影子消失的地方追,喊着:“你告訴我,你怎麼是我姐姐?你到底是誰?我爲什麼在這裡?我怎麼了?怎麼了!”可是,沒有找着影子,有的只是自己的聲音在那個空蕩的走廊裡迴盪。顏妍哭了,她癱倒在地上,捂住臉使勁地哭,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自己不是正聽奶奶說着父母年輕時候的事嗎?怎麼忽然就來到了這個長不着邊際的走廊?怎麼忽然就有個人冒出來說是自己的姐姐?怎麼自己醒來忽然就看不到自己的臉了?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