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戟?”
褚飛蓬握緊拳頭,眉心蹙了蹙,遙遙地仰望着高高立於戰車之上的宣平侯。
昭國只是一個下國,入不得上國的眼,然而這個名字褚飛蓬是聽說過的。
一個上了六國美人榜的男人,把他們樑國的公主都給擠下來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原本並不關注這種事,奈何他妹妹是皇妃,每次入宮都能聽她叨叨。
另外,聽說此人風評不大好,囂張跋扈,極不要臉,與他交過戰的人都對此人十分頭疼。
褚飛蓬根據以往聽到的信息,在心裡對宣平侯形成了初步的印象,那便是——繡花枕頭,愛耍滑頭。
念過閃過,褚飛蓬的心裡反倒對腳踩戰車而來的宣平侯沒多少忌憚了。
只是很奇怪,昭國大軍不是去赤水攻打燕國水師了嗎,宣平侯怎麼會到燕門關來?
還有,他腳下的戰車也有點兒眼熟啊。
宣平侯:嗯,就是從樑國駐紮在山谷的營地裡偷來的!
褚飛蓬暫且放下心頭疑惑,淡淡地望向宣平侯說:“看來你認識本將軍。”
褚飛蓬會說昭國話。
宣平侯勾脣一笑:“要來打仗,總得先弄明白自己要殺的哪知雞,宰的是哪條狗吧。”
褚飛蓬臉色一沉:“宣平侯,你放肆!”
不過是個下國的侯爺,也敢不將他這個上國的大將軍放在眼裡!
宣平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長刀一指,囂張地說道:“你算個什麼東西,管得了本侯放肆不放肆?”
褚飛蓬的上國身份遭到了極大的挑釁。
樑國與昭國的關係老實說這些年處得並不算太差,三大上國都有自己相應可以納貢的下國,譬如昭國上貢樑國,趙國上貢燕國,陳國上貢晉國。
就在去年,他們樑國的裕親王還出使了昭國一趟,貌似談判得還不錯,裕親王回京後爲昭國說了不少好話。
想到這裡,褚飛蓬暫且壓住了心底洶涌澎湃的怒火:“宣平侯,你是不是弄錯了?你要攻打的對象是大燕黑風騎,不是樑國的大軍。”
宣平侯勾脣一笑:“本侯沒弄錯,本侯要打的人,就是你個鱉孫!”
“你!”褚飛蓬怒氣暴漲!
他並不是個容易被激怒的人,相反,他的性子十分沉穩淡定,然而宣平侯就是有一種能氣得人一佛出世二佛昇天的能力。
恰在此刻,那個黑衣少年抱着黑風騎統帥掠到了戰車之上。
褚飛蓬的腦子裡突然閃過宣平侯適才說過的一句話——他的兒子。
褚飛蓬冷聲道:“宣平侯,你把他的頭盔摘下來看清楚!他是大燕黑風騎的統帥,不是你兒子!”
如果是因爲弄錯人而引起雙方誤會,大可不必。
宣平侯撥了撥顧嬌的頭盔面罩,一下一下,磕得顧嬌直衝他翻小白眼。
“醒着呢?”他笑着說。
常璟已經將被她扔掉的平安符找回來給她戴回去了,她體內的殺戮之氣慢慢平復了下來,只是透支過後的身體陷入了巨大的虛弱。
宣平侯逗娃娃似的將她的頭盔面罩撥來撥去,她黑着臉,一句話也不想說。
這絕不是陌生人之間的互動。
褚飛蓬的心底涌上一層不祥的預感:“你們難道——”
宣平侯收回了自己那隻賤賤的手,望向褚飛蓬,指了指顧嬌道:“他叫什麼?”
褚飛蓬:“蕭六郎。”
宣平侯脣角微勾:“本侯又叫什麼?”
蕭戟!
蕭六郎、蕭戟!
是的了,聽說這個小統帥來自昭國。
這麼說,他與宣平侯果真是父子?!
“哎!你在上面威風夠了沒有?我們可以不推了吧?戰車很重的好麼!”
戰車後忽然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子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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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飛蓬微微眯了眯眼,竟然還有人!
顧嬌的眼珠子轉過去,斜睨了宣平侯一眼,敢情你牛逼哄哄的出場是這麼來的麼?
宣平侯輕咳一聲:“好了,就推到這兒吧。”
唐嶽山甩了甩額頭的汗水,施展輕功,手挽唐家弓一躍而上,落在了宣平侯身旁。
他看向了被常璟託着的顧嬌:“咦?傷得不輕啊。”
顧嬌揮動一根手指與他打了招呼。
你好,小馬仔。
褚飛蓬看到唐嶽山手中的大弓,便明白方纔射穿了自己袖子的那一箭是此人射的。
真是好犀利的箭法!
他手中的弓是三石弓,一般弓箭手用的是一石弓,只有軍營裡某些臂力驚人的神箭手纔會用上二石弓。
所以這個男人是個什麼變態,竟能拉開三石的弓?
唐嶽山暫時沒留意到褚飛蓬看自己的眼神,他轉頭望向戰車後方:“喂,姓顧的!你怎麼還不上來?要在戰車後躲到什麼時候?還是你想一個人推戰車啊!”
老侯爺冷冷地瞪了唐嶽山一眼,也施展輕功掠上了戰車。
顧嬌的眸子瞬間睜大了。
她這會兒的面罩是放下來的狀態,只露出了一雙恢復了冷靜的眼眸。
她眨眨眼,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從盔甲裡抽出小本本和一支炭筆,歪歪斜斜地寫道:“大哥,好久不見。”
這一動作耗空了顧嬌最後一絲力氣,她寫完便腦袋一歪,兩手一撒,暈過去了。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的老侯爺:“……!!”
唐嶽山探了探顧嬌的鼻息,還有氣,他轉頭望向褚飛蓬:“就是這傢伙傷了小丫……六郎?有點兒本事嘛,咱們幾個,誰上?”
老侯爺老遠就看見了這邊的打鬥,這個樑國的大將軍武藝非凡,他們決不可大意輕敵。
“一起上!”老侯爺正色說。
話音剛落,宋凱率領一衆高手趕到了。
“看來不能一起上了。”唐嶽山活動了一下脖子,拉開手中大弓,“這些人交給我!”
他佔據了制高點,用來射殺高手再合適不過。
“常璟。”宣平侯對黑衣少年使了個眼色。
常璟走到老侯爺的面前,唰的將昏迷不醒的顧嬌塞進了老侯爺手中。
老侯爺虎軀一震:“幹什麼!”
“我要去殺人。”常璟面無表情地說完,拔出背後長劍,朝褚飛蓬飛身刺去!
老侯爺看着躺在自己兩臂之上的顧嬌,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他胳膊伸得直直的,恨不能把人遠遠送出去。
“宣平侯!”
“幹嘛?”
把這丫頭接過去!
他纔不要管這臭丫頭!
放着好好的侯府千金不做,非要大老遠地跑來燕國,還學男人行軍打仗,這下可嚐到苦果了?
他當戰場是什麼好地方!
血流成河,橫屍遍野,隨時可能把小命交代出去的!
轟的一聲巨響,赫然是褚飛蓬與常璟激烈地交起了手來,二人打鬥的動靜太大,褚飛蓬一掌將一旁的石塊劈飛了。
石塊不偏不倚地朝着顧嬌砸來,老侯爺咬了咬牙,改爲一手抱住顧嬌,另一手抄起地上的盾牌,擋住了飛來的石塊。
而宋凱也沒閒着,眼見着高手們一個一個死在唐嶽山的箭下,他也出動了自己這邊的弓箭手。
箭雨鋪天蓋地地朝他們襲來。
老侯爺單膝跪地,十分嫌棄但又被逼無奈地用盾牌死死護住了懷中的顧嬌。
箭矢鏗鏗鏗地射在堅硬的盾牌之上,虧得是樑國特質的盾牌,無比堅實耐用,換昭國的盾牌早被射成篩子了。
饒是如此,他一個人擋這麼多箭也很不容易的好麼?
“宣平侯!你倒是——”
做點什麼啊!
老侯爺話才說到一半,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扭頭一看,結果就見宣平侯不知何時竟然繞到了他身後,正蹲在地上特別舒坦地躲着箭。
老侯爺:你能不能稍微要點臉?!
褚飛蓬與常璟過了十多招後,並未能解決掉年紀輕輕的常璟。
褚飛蓬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這年頭,能逼我出劍的年輕人不多了,小子,你和那個蕭六郎一樣,都很令本將軍刮目相看。只可惜,你們都效忠錯了人,以你們的能耐,若是願意歸順我麾下,我必定許你們一個錦繡前程!”
常璟想了想,對褚飛蓬道:“想屁吃!”
褚飛蓬一噎。
這是小淨空從許粥粥那裡學來的混賬話,然後又被常璟學去了。
褚飛蓬冷聲道:“小子,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也好,本將軍就先殺了你,再去殺掉他們幾個!接下來,本將軍要動真格了,你最好當心點!”
褚飛蓬的名號絕非浪得虛名,當年他和公孫羽與軒轅晟齊名,他曾獨自挑戰軒轅厲,並在對方手中成功堅持了百招以上。
就連軒轅厲都忍不住稱讚他的劍法。
常璟的劍法以快爲主,而他的劍法以霸道著稱。
第一劍,常璟的手臂麻了。
第二劍,常璟的筋脈被震碎。
第三劍,常璟的兵器被盡數斬斷!
常璟看了看褚飛蓬,又看看手中光禿禿的劍柄,他眉頭一皺,掠回了戰車之上:“我打不過他。”
箭雨已被唐嶽山壓制,戰車上暫時並無危險。
“待在這裡。”宣平侯對常璟說,隨後他扛着長刀跳下戰車。
他手持長長的刀柄,一步一步朝褚飛蓬走來。
他身上吊兒郎當的氣息正在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膽寒的霸道殺氣。
若說那個黑風營的小統帥令人看見了少年殺神,那麼眼前之人便是九重煉獄走出來的幽冥之王。
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他的腳步無聲地踩在砂石之上,卻又彷彿踩在了每個人的心坎上。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
伴隨着他一步步的靠近,他的刀尖在地上劃出刺痛耳膜的聲音。
天際的烏雲層層疊疊地壓了下來,天色變得陰沉,西風呼嘯,飛沙走石,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在褚飛蓬一丈之之距的地方,宣平侯停下了腳步,他的長刀唰的刺進地裡,激起三尺飛石!
四周的樑兵心口齊齊一震。
就連唐嶽山的神色都變了變。
姓蕭的……是要動真格了麼?
自打宣平侯落下腰傷,便沒再人見他出過手,有人說,他的武功早已廢了,也有人說,他回不到從前的功力了。
他身邊來來去去換了許多高手,常璟是時間最久的一個。
然而只有唐嶽山知道,宣平侯是不可能輕易淪爲廢人的。
因爲,宣平侯就是地下武場排名第一的高手!
世人只知六國美人榜,卻不知這傢伙當年“屠”了整個大燕的地下武場!
他是沒機會與軒轅厲交手,不然,與軒轅晟齊名的將領中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時隔多年,能再見宣平侯出手,唐嶽山很是激動。
他捂了捂心口,老子心跳加速了,居然是爲了一個男人。
宣平侯淡淡說道:“本侯好些年沒親自出過手了,褚飛蓬,你很幸運。”
褚飛蓬不屑地看向他:“一個連箭雨都要躲在同伴身後的人,就別來本將軍面前自取其辱了!”
“是嗎?”宣平侯勾了勾右脣角,“讓你三招。”
“還是本將軍讓你三招吧!”
“那倒不必,我這人,要面子。”
褚飛蓬懶得與他廢話,長劍一揮,直直朝宣平侯心口刺來。
高手間的對決確實不需要太花哨的招式,夠快、夠狠、夠準,便能一擊即中!
褚飛蓬對自己的劍法充滿了信心,只是令他始料未及的,他的劍竟然從宣平侯的腰側劃了過去。
刺空了?
怎麼可能?
“第一招。”宣平侯說。
褚飛蓬眉心一蹙,一腳攻向宣平侯的下盤,趁他凌空避開之際,反手一劍收割他的頭顱!
可是——
他又刺空了!
宣平侯動了動手腕,漫不經心地說道:“還剩最後一招。”
褚飛蓬目光冰冷地說道:“誰要你讓招了!你自己攻擊不到我,還會給自己找藉口了!那好!受死吧!”
這一招,褚飛蓬是攻向了宣平侯的右臂。
刺到了他了!
就在褚飛蓬要去慶賀自己的勝利時,宣平侯的身形忽然閃避開來,那一劍……自然又落了空。
褚飛蓬簡直難以置信。
宣平侯握住手中長刀:“你的三招用完了,現在,輪到我了。”
褚飛蓬譏諷道:“別故弄玄虛了,你是不可能殺了我的!”
“是嗎?”
宣平侯拔刀朝褚飛蓬斬殺而去,褚飛蓬一劍擋下!
“這就是你的實力嗎?未免也太不夠看——”
褚飛蓬僵住了。
宣平侯的長刀是一副雙刀。
褚飛蓬掄劍擋下的一霎,宣平侯迅速抽出了另一把長刀,一刀刺中褚飛蓬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