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如鉤。
下弦月,掛在東方的天邊。天卻已過了子時。
小樓的庭院中,卻還有人在喝酒。
六個人,六個男人。
商信、雲子軒、無爲、魔神、陳景然和柳莽。
他們從黃昏的時候就開始在這裡喝酒,喝到現在還沒有結束。
其餘的人都早已回了自己的房間。
便是六個男人此時也已經多了,只是還沒有大醉。意識還處於半清醒半昏迷之間。
此時商信正端着酒壺在給魔神倒酒,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倒酒了。
倒滿了一碗,灑出去半碗,商信連酒壺都已經拿不穩。但是商信不在乎。
魔神用手端着碗,灑出來的酒自然灑了他一手,不過魔神也不在乎。
魔神醉眼迷離的看着商信,笑着用有些含糊的語氣說道:“商信,幾千年來我只有一個朋友,就是你商信。你商信也確實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看來魔神是真的喝多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他竟然把商信當成了朋友。本來他應該是商信的長輩的,商信也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
但是現在商信卻也喝多了,他也笑着看着魔神道:“爲了我這個朋友,害得你的地底世界都沒了,宮殿也沒了。能夠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我商信的榮幸。”
“喝酒,今天我們不說傷心的事。”雲子軒突然端起酒碗,重重的和商信的碗撞了一下,卻由於用的力氣過大,竟是把碗都給撞碎了。
酒花四濺,濺了整桌人一頭一臉。
“雲子軒,你喝醉了。”無爲抹了抹臉上的酒水,站起來說道:“你應該回去休息了。”
“誰說我醉了。”雲子軒搖晃着頭道:“我沒醉,我還可以再喝五壇。”
柳莽也站了起來,道:“對。再喝五壇,我去拿酒。”柳莽一邊說,一邊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
酒是在小樓中的,柳莽卻向着外面的大街上走去,他喝的更多,他醉得更厲害。
而一桌子的人,卻是誰也沒有發現柳莽走錯了路。
……
小樓內,袁青和紅媽正站在窗前看着喝酒的一桌子人。
袁青小聲說道:“他們都喝多了,要不要叫他們回來睡覺?”
這兩位母親竟是一直沒睡,一直在這裡看着他們喝酒。
紅媽搖了搖頭,“他們很長時間沒有聚在一起了,一定還有很多話要說,就讓他們喝吧。”
“這樣喝會不會喝傷了身體?”
“偶爾一次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們都不是普通人,不需要我們擔心的。”
“嗯。”
……
半個時辰過去,柳莽的酒還沒有取回來,桌上的酒卻已經喝光了。
商信等人卻都沒有嚷着要酒。
庭院內突然就靜了下來,只能聽見幾個人有些粗重的喘息聲。
雲子軒靜靜的看着天空中的一彎殘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突然說道:“商信,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青鸞山脈正式認識的情景?”
商信點了點頭,道:“第一次,我們對付一羣風狼,那個時候我們的實力都太低了,竟是差點被風狼殺死。”
雲子軒笑,“我還記得遭遇那羣風狼的時候也是晚上,那天晚上也是像今天這樣的一彎殘月。”
商信沒有說話,他突然覺得心有些堵。嘴有些發苦。
那個時候,他才只有十三歲,應該還算是一個孩子。可是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了。
從那次與雲子軒分開後,商信就去了清源鎮,在清源鎮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商信與王運良鬥,雲子軒與商會聯盟鬥。
商信殺了王運良,雲子軒的父親卻被他的二叔殺死。
那一場風波,差一點使得雲子軒家破人亡。
後來在商信的幫助下,殺死了清風寨的大當家,雲子軒便去了清風寨,而商信也離開了清源鎮。
這一轉眼,便是十年過去。這十年的時間,商信經歷了太多的事情,雲子軒也經歷了太多的磨難,統一清風寨方圓數千裡的地方,絕不是像別人看見的、所說的那樣簡單。
這其中的艱辛恐怕只有雲子軒一個人清楚了。受苦的事情,雲子軒絕不會讓別人幫着他抗。
十年的努力,到頭來竟是空空如也。
現在雲子軒住在煉器城中,他十年來所創建的一切,都已經不在了。
而來到這裡的原因,卻只是爲了婷婷,爲了雲子軒對張衝的一個承諾,“你放心,只要我雲子軒還活着,婷婷就也會活着,而且會活得很好。”這是雲子軒曾經對張衝說過的話。
於是,他便不顧一切的來到了這裡,不惜解散辛苦了十年的清風寨。
這就是雲子軒,有情有義、一諾千金的雲子軒。
……
無爲。
無爲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清風寨的一戰,他差一點就死在先鋒陣下。
那一場戰鬥,若是沒有無爲,雲子軒就必死無疑。商信和諸位將軍趕去的都有些晚了。
無爲本來可以不參加那場戰鬥的。雲子軒並不是他的朋友,他去,只是爲了商信。
只因爲他和商信一起去過獸人王國。只因爲他是商信的朋友,而云子軒也是商信的朋友。
就這麼簡單的原因,無爲便可以拼了性命。
他同樣也是一個重信之人,他來到這裡也是因爲玲玲。
“無爲,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好像吵得很兇。”
“無爲笑了笑,道:“是啊,在那間小酒館中,你們非得說我拐騙良家少女,無論我怎麼解釋都不行。”
聽得無爲的話,商信也笑了,他還記得那次是上官遠請自己喝酒,在山下的一間酒館中遇到的無爲。
“那個時候少女的爸爸找來,說你們白雲觀扣押了他的女兒,他要把女兒帶回去,卻怎麼說都不行。你想想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又怎麼會相信你的解釋呢?”
無爲道:“也是,那個時候若是換了我,也一樣不會相信你們所說的話的。”
“就是。我還記得我們當時就去了白雲觀,若不是你的兩位師父手下留情,恐怕那個時候我們都要交代在你白雲觀的庭院中了。”
無爲笑笑,不再說話。
那時,最後是商信破除了封印毀壞了陣法,當時的商信並不知道他能夠破陣而去,是因爲無爲的兩位師父相讓的原因。
當然,商信現在已經知道了。現在他已經對陣法有了一些瞭解,也已經知道當初困住自己的陣法有多麼厲害。別說是那時候,便是現在自己要再去闖一次那個陣法,想通過也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無爲放棄白雲觀來到這裡,就只是因爲婷婷。
“婷婷現在怎麼樣?”商信看向無爲道:“白天她對我說,學習陣法是因爲她有興趣,這是真的嗎?”
“嗯,怎麼說呢?”無爲拍了拍已經有些昏沉沉的頭,道:“其實玲玲並不是很喜歡陣法。但是興趣還是有一些的。不過總的來說,玲玲並沒有擁有學習道術的天賦。道術不是最適合她的東西。”
“哦?”商信道:“既然不是最適合的,你又爲什麼要教她呢?”
“因爲她想學。因爲玲玲是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她若是想學習道術、加入道教,那麼一定可以成爲道教最耀眼的新星,她將來的成就,也必然在我之上。”
”玲玲這麼厲害?”商信皺眉道:“但就算玲玲天賦好,我們是不是也依舊應該找到最適合她的功夫。讓她的將來成爲一個強者,再不受任何傷害。”
無爲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也正是因爲這樣,我纔沒有教她道術。我們需要得到一套適合玲玲的功法,可能我最近還得出去一趟了。”頓了頓,無爲又道:“商信你這次回來還走不走了?”
“還得走。”商信說道:“我還得去絕域冰原採集月光草來治好若離的眼睛,而且既然婷婷需要功法,我也一定要幫她找到才行。”
提到絕域冰原,商信連忙對着他旁邊的魔神問道:“絕域冰原具體在哪個位置,你能告訴我嗎?”
商信話音落,魔神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根本就沒有回答商信的話。
“嗯?”商信仔細的向着魔神看去,卻見他低着頭,口中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竟是已經睡着了。
魔神喝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