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豐盛至極。一張大大的圓桌,坐滿了人。
莫紹謙的精神很好,臉上居然還有了紅暈。莫子非坐在他的旁邊,很是貼心的給他夾菜,還不忘的和他說,爸爸,你看你都瘦了,多吃點。
孩子的話一下子就戳到了莫紹謙的心窩子上,讓他這個硬漢也潸然淚下。郝佳美在下面握緊了他的手,以示安慰。
席間,大家的神情都輕鬆加愉悅,笑的一團和氣。彭駱更是酒桌上的好手,插科打諢,一度把宴席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郝佳美心裡高興,也多喝了幾杯,臉上紅撲撲的。莫紹謙那邊剛和彭駱逗哏完,轉頭看了她一眼,紅霞滿臉,醉眼迷濛。讓莫紹謙一下子就晃了神,情不自禁的上去擁抱了一下她。衆人看到,都哦的一聲起了哄。郝佳美也有點不大好意思,擺手讓他們別瞎鬧。
之後吃過了正餐,天也黑了下來。管家讓傭人們在院子裡支上幾張桌,上面擺着月餅和葡萄。
天剛黑下來,月亮還沒出來呢。大家又都是剛吃完飯,對月餅實在是提不起食慾來,都紛紛的表示晚上再吃。
莫紹謙走過來對郝佳美說:“他們不吃,咱倆去外面坐坐吧。”
“好啊。”郝佳美莞爾一笑,伸手攙過了莫紹謙的胳膊,往外走去。
晚風徐徐,夾雜着花香,吹進鼻子裡,沁人心脾。郝佳美把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莫紹謙少少的倒了一點點。
“今天過節,就准許你喝上一口。”郝佳美大發慈悲的說。
莫紹謙端起高腳杯,搖晃了兩下,自嘲的說:“行了,也該知足了,今天是酒煙都享到口福了。”
郝佳美舉杯過去,發出了一聲脆響,“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會和彭駱抽上一根的。”
細細的品嚐酒中美好的滋味,莫紹謙低笑不語。
郝佳美拿過一個月餅,遞到他面前說:“給,棗泥餡的。”
從小,莫紹謙就愛吃棗泥餡的,其他口味的,他是一口都不嘗。
莫紹謙接過來,放進嘴裡輕輕的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
“我最近總是會想到我們上學時候的事。有些時候剛醒來,還以爲自己是在家裡的二樓呢。”莫紹謙看着某一個地方,似是陷在了回憶裡。
“你是想家了吧?”郝佳美問,“不如等這次媽回去,咱們和他們一起回去住幾天,好不好?”
莫紹謙又咬了一口月餅,“也好。這些年一直在外忙着掙錢,陪二老的時間真是少之又少。當年我爸媽把我棄之不管,要不是沒有你爸媽,哪能有現在的我?我可真是不孝。”
“別那麼說。年輕人有幾個是能天天陪在父母身邊的?你有事業要忙,這不怪你。再說了,你對爸媽也很盡心盡力了,逢年過節過生日,你也從沒落下過,買東西送紅包,哄得老人開懷大笑。該做的,你都做過了,而且做的都很好。”
莫紹謙看着郝佳美一臉認真樣,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佳美,你可真是朵解語花。怎麼什麼話到你嘴裡說出來就這麼寬人心呢?我可真是愛聽啊。”
郝佳美也跟着樂了起來,“別誇我,我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莫紹謙擡起了頭。這時,月亮也不知從哪裡偷偷的把臉給露了出來,銀白的光輝灑滿了大地。
“看,月亮出來了。”莫紹謙擡手去指,高興的說。
郝佳美擡頭去看,圓圓的月亮皎潔明亮,如瑤臺鏡般懸掛在夜空。她眯着眼看,卻越來越模糊。漸漸的月亮變成了一張俊朗的臉,居然還會動,在朝着她笑。
她覺得有意思,也回了一個溫柔的笑。手不自覺的就衝着夜空的上方去抓,嘴裡還輕輕的呢喃:“程睿……”
“喂,佳美!”莫紹謙抓住了她的手,搖了兩下,“你今晚喝的有點多,不如回屋吧。”
被莫紹謙這一聲斷喝,郝佳美回過了神,看到自己的手被他抓握在掌心,又想到剛纔自己的失態,一時間臉上盡是窘迫。
她訕訕的收回了手,把杯子裡的酒一仰而盡,站起來說:“走,我扶你進去吧。外面起風了。”
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見郝正驄和單雅兒,郝佳人和老男人一起走了出來。
“你們幹什麼去啊?”郝佳美問。
單雅兒說:“我這第一次來柏林,你哥要帶我去看看夜景。”
“看夜景組團去嗎?”她看向郝佳人,問:“你們倆也要看夜景?”
郝佳人嗤了一聲,“夜景有什麼好看的?我家男人領我去聽音樂。讓我們的寶寶也薰染一下藝術的氣息。”
“那你們等着,我給你們安排車去啊。”郝佳美揚手招來了管家。
看着他們上了車,她還不忘叮囑一句,“早點回來啊。”
夏曦然剛從廚房裡出來,看到郝佳美和莫紹謙進來,臉上掛着一絲微笑,“要不要吃點水果?”說完,轉身就要再進廚房。
郝佳美叫住了她,“曦然,我去吧。我媽媽愛吃什麼我知道。”
爲了今晚這頓飯,夏曦然忙前忙後。再加上家裡人的到訪,讓她都沒機會能和莫紹謙說上幾句話。正好趁着這個時候,讓她歇一歇,和她的師兄聊一聊。
夏曦然回來坐到了莫紹謙的身旁,又拿起水杯遞給他說:“喝口水。”
莫紹謙接過水杯,並沒有喝,而是握在手裡,不停的用手指摩挲來,摩挲去。
“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啊?”夏曦然覺出莫紹謙的不對勁,問道。
莫紹謙輕笑一聲,“其實也沒什麼話說,就是還想謝謝你吧。照顧了我這麼長時間,連句怨言都沒有,我真挺感激你的。”
“就只有感激嗎?”夏曦然低着頭,幽幽的問。
莫紹謙自嘲一笑:“曦然,我一個將死之人,除了感激,也沒什麼可以給你的了。”
夏曦然擡起頭,眼眶微紅,她握住莫紹謙的手臂,皺着眉頭說:“我不許你那麼說自己!”
“好好,我不說,大過節的說這個確實不好。”莫紹謙在自己的嘴巴上打了一下。
“師兄……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夏曦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能是今晚喝了點酒,情不自禁的又問出了這個老掉牙的問題來。
端着水果盤的郝佳美從廚房出來,恰好就聽到了這句問話,嚇得她一下子躲在了一個柱子後。並不是她有意想要聽他們要說的話,而是現在出去上樓,必定要經過他們,怕夏曦然會難堪。
半晌沒有聽到聲音,她好奇的探出頭往他們那邊看了一眼。莫紹謙和夏曦然對視,眼中是意味不明的神色。
“曦然,你覺得現在問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喜歡不喜歡又能怎麼樣呢?”
“我就想知道,喜歡與否,也算是給我個交代。”夏曦然固執的很,倔強的說道。
莫紹謙輕嘆一聲,咬着牙說:“沒有。”
這兩個字如同鐵錘一般,砸進夏曦然的心裡,疼的她想哭。可臉上卻還維持着無所謂的神情,“也是。追了你這麼長時間,要是喜歡,你早就接受我了,又何必等到現在呢。”
她拍了一下腿,豪爽的喝了一聲:“好!我心裡也了無遺憾了!”起身,利索的上了樓。
郝佳美在角落裡,看的真切,夏曦然轉身的那一剎那,眼角滑落的淚,她看的真真切切。她還看到,沙發上的莫紹謙手握成了拳,五官像是一條緊繃的線,下一秒就會斷掉一樣。
郝佳美又站了片刻,這才裝着從廚房裡剛出來一般,帶着輕快的步子,哼着小曲走出來了。
“曦然呢?”隨意的問了一句,又把手裡的水果遞到他面前,“給。”
莫紹謙搖了搖頭,對郝佳美說:“我有點累了,想睡了。”
“行,今天你這確實不錯了,還有精力挺到現在。早點睡,養一養精神。”郝佳美扶着他慢慢的往樓上走去。
推開房間的門,看到夏曦然正在鋪牀,莫紹謙遲疑的問:“你……”
“我什麼我?估摸着你也乏了,就先上來幫你鋪下牀。”夏曦然說着,走過去從郝佳美的手裡扶過莫紹謙。
郝佳美心裡還是很佩服夏曦然的,被拒絕了,還能這麼快就好,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給你放了洗澡水,我去叫人上來服侍你洗澡。”夏曦然轉身出了房間。
莫紹謙看郝佳美在看着自己,他苦笑了一下,攤開雙手,很無奈的樣子。
洗好了澡,躺在牀上,夏曦然又餵了他吃的藥。郝佳美看這裡也沒自己什麼事了,也不去打擾他們倆,轉身下了樓。
路過彭駱房間的時候,郝佳美起了壞心眼,偷偷的趴在門上聽牆角。可這門太隔音了,聽了好半天,也沒聽到裡面有什麼動靜。她想,倆人可能早早的就睡下了吧?
隨後她又去了江碧雲那,兩個孩子晚上吃完了飯,也沒多大精神了,呼呼的大睡起來。老兩口子一人守着一孩子,在牀上悄悄的說着什麼。
看郝佳美來了,江碧雲忙問:“紹謙睡了?”
“嗯,剛睡。時間不早了,你們倆也快睡吧。”郝佳美說。
從江碧雲房間出來,郝佳美來到了院子裡,坐回之前的椅子上,把頭往後一靠,看天上黑漆漆的夜空。
月亮被烏雲遮住了臉,看不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