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醫院長長的走廊上,耀眼的晨光,從盡頭的窗戶中傾灑進來,擡頭望去時,微微有些刺目。
蕭琰高舉着輸液瓶,一路尋找,等她到達護士所說的病房門外時,卻情怯的止了步。
昨晚大吵一架,她說再也不想見到他,可現在又主動跑來找他,這算怎麼回事?
但是……蕭琰糾結的皺眉,他現在受傷了啊,連夜動了手術,可見傷得不輕,聽護士那麼一說,她心裡急死了,而且也莫名的感覺,他去酒吧,肯定是因爲她的緣故,她令他心情不好,所以他纔會喝酒發泄,如果他不去的話,就不會發生意外了!
這麼一想,蕭琰又悔恨不已,可昨晚那種情況,他那麼隨意的輕薄她,難道她就任他爲之麼?
那個壞男人!
蕭琰憤憤的暗罵了聲,便想轉身回去,可步子卻怎麼也邁不出,對他的愛到底多過恨,她心中兩個小人較量了半天,最終愛的小人勝利,她提醒自己說,只探望一下,看看他傷的情況,然後就回去,絕對絕對不能再心軟,不然他色米米的又不知會對她做出什麼事,這種沒有感情的曖昧,她纔不稀罕。
輸液瓶舉久了,手臂又酸又麻,蕭琰咬咬牙,稍微降了降高度,準備敲門,可病房裡突然隱約傳出一個女音,而且還嬌滴滴的,“帥哥,你別這樣嘛,張嘴喝一口,給小美女點兒面子行不行?”
男人沒音,似乎很沉默,可那個女孩子不依不撓,語調愈發的撒嬌,“許總,大帥哥,求求你了,嘗一下嘛,我親手做的哎,人家熬了兩個小時的骨頭湯呢!你忍心打擊人家嘛?”
“寶貝兒,不是我打擊你,實在是你的廚藝太可怕了,我擔心我會食物中毒。”許靳喬終於開口,語氣是滿滿的無奈,卻也不難聽出寵溺的味道。
蕭琰心尖發麻,她的手緩緩落下,眼瞼也完全垂落,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盡數被擊潰,她自嘲的笑了笑,她這是來做什麼呢?爲了讓自己多難過一分麼?
如許靳喬這般耀眼的男人,身邊又怎會缺少女人?以往她以爲沒有,是因爲她沒親眼見到而已,但不代表他就是無人問津的,就像曾經他們同住在別墅時,他雖然從不帶女人回家,卻總是接到女人的騷擾電話,以至於他後來一回家就關機。
寶貝兒……
呵,叫得可真親密!
心神恍惚間,輸液瓶高度降下,導致輸液管回血,蕭琰扎針的手背立刻腫了起來,她感覺到疼,一驚回神,連忙舉高輸液瓶,轉身就往回走,打算叫護士處理。
可沒走出兩步,竟迎面撞到了人,溫承赫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肩膀,皺眉道:“蕭小姐,你沒事吧?”
“你,你是……”蕭琰擡眸,看着眼前男人英俊的五官,隱約感覺眼熟,卻一時腦子混亂的想不起。
溫承赫失敗的輕嘆一氣,只得自報家門,“溫承赫。”
“哦,原來你是溫副總裁,我那天在盛橋大廳掃過一眼的。”蕭琰恍然大悟,但漏針的手背,令她不敢耽擱,忙讓開路,“您先過吧,我也得走了。”
溫承赫看蕭琰此時的狀況,直接舉手幫她握住輸液瓶,掃一眼病房門,眸光再落在蕭琰臉上,他不禁疑惑道:“既然來了,怎麼沒進去就走人呢?”
“我……我漏針了。”蕭琰窘迫的找了個藉口,嘴角勉強勾起的笑,極不自然。
溫承赫聞言,立刻看向她扎針的手,隨即蹙眉道:“快進去,我喊護士過來!”他語畢,不由分說的扶住蕭琰大步上前推開病房門,朝裡面喊道:“蕭琰漏針了,先照看一下!”
病房裡,此刻只有兩個人,許靳喬和倪蕊。
喬毓帆和陳冬在應付一早就堵在外面的記者,溫承赫也是剛從長槍大炮中脫身出來的,聞聲,倪蕊率先轉頭看過來,卻在見到溫承赫時,小臉上的笑容立刻僵凝,她迅速別過了眼,十指絞在了一起。
許靳喬是趴在病牀上的,他甚至連頭都沒回,便伸出長臂去按牀頭觸手可及的呼叫鈴,護士被他的怒吼聲,驚駭得一掛機,便端了醫用物品,飛也似的跑向病房。
而這邊,溫承赫不用跑腿了,便直接將蕭琰帶進門,蕭琰有些牴觸的不想進,可目光落在許靳喬纏滿白色紗布的背心時,她眼圈不爭氣的立刻發紅,尤其是在他轉過臉來看她時,她不由得嘴巴一癟,差點兒當場落淚。
“我沒事。”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許靳喬低低沉沉的吐出三個字,用來安慰她。
病牀邊的鐵架子上,正掛着許靳喬的輸液瓶,溫承赫便將蕭琰的一併掛上去,按她就近坐在牀邊,倪蕊退到牀尾,悶悶的低着頭不說話,一向嘰嘰喳喳跟麻雀似的丫頭,安靜的反常。
蕭琰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同樣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
許靳喬此時顧不上詢問她,側頭盯着門口方向,直到護士氣喘吁吁的衝進來,他緊蹙的眉峰才鬆動一分,但語氣仍然冷沉,“快給她看看!”
護士還是那個給蕭琰換藥的護士,她一邊給蕭琰處理,一邊訝然道:“蕭小姐,您不是在您的病房麼?怎麼跑到這邊來了?我才走開一會兒的功夫,就……”
“我,我出來散散步。”蕭琰生怕對方說下去害她丟臉,她連忙打斷,結巴的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聞言,溫承赫漫不經心的勾了勾脣,揶揄着說,“這步散得好,正巧能散到許總的病房啊!”
一句話,令蕭琰頓時臉紅耳熱,尷尬的直想找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許靳喬墨黑的眼中,幾不可見的浮起抹舒心的笑意,他就知道,這丫頭嘴上說得再狠,也不會真沒良心到不管他的。
倪蕊抱起包包,在走與留之間,內心展開深刻的掙扎。
護士很快給蕭琰重新換了手紮好針,又取來暖水寶給她敷腫了的手背,千叮萬囑的說,“蕭小姐,您的血管細,不好扎針的,您千萬千萬得注意啊,這漏針可不是好玩兒的。”
“嗯,對不起,我記下了。”別人是爲她好,所以蕭琰很虛心的接受。
處理完畢,護士道了別,便離開了。
倪蕊也站起身,“表哥,我先出去買點東西,呆會兒我媽會做好吃的給你送來的。”
表哥?
蕭琰一怔,她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倪蕊臉上,可這一看,不由吃驚的瞪大眼,“你,你不是那個……那個喬席安的表妹麼?”
倪蕊被蕭琰的表情逗笑,她調皮的眨眨眼,“是啊,喬席安是我表哥,可許靳喬也是我表哥啊!”
“呃……”這個信息量太大,蕭琰腦回路轉得慢,一時有些短缺,她竟萌萌的問出一句,“你這個表妹是真的,還是假的?他,他不是喚你寶貝兒麼?”
“噗哧!”
倪蕊忍不住噴笑,她大咧咧的將包包一挎,促狹的擠眼睛,“蕭琰,關於這個嘛,你可以問我表哥哦,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手錶不多,就是表哥多,一抓一大把!”
“蕊丫頭!”
許靳喬微瞪一眼,“把你的骨頭湯帶上,然後消失!”
倪蕊氣的哇哇叫,“嘁,表哥你偏心眼兒,我五點鐘就起牀辛辛苦苦給你熬湯補身體,結果你竟然這樣對我,哼!”
“承赫。”許靳喬抿了抿脣,端起牀頭櫃上精緻的小碗,“你早餐還沒吃吧?送你了。”
“哎,我……”溫承赫俊臉一抽,隨着目光下移到湯碗時,他瞬間瞠目結舌,“這是什麼東西?黑糊糊的,上面還飄浮着什麼……”
話未完,倪蕊一把搶過湯碗,尷尬又生氣的道:“你們不喝我喝,毒死我你們很高興吧!”她說着,竟低頭去喝湯,可嘴脣還沒沾到碗沿,卻被溫承赫搶回去,男人仰頭,將那碗亂七八糟的湯幾大口便喝進了喉嚨,然後一副痛苦的表情,朝許靳喬說道:“如果我不幸身亡,你記着給我送白花圈,我不喜歡顏色鮮豔的。”
許靳喬難得笑出了聲,“好啊,我會給你一場最豪華的葬禮,讓你榮登頭條!”
“承赫哥哥你……你竟然喝我做的湯……”倪蕊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置信。
蕭琰順手在牀頭櫃抽了一張面紙遞過去,溫承赫道了聲謝,拭淨嘴角,道:“倪蕊,先走吧,別影響這兩個病人休息。”
“嗯。”倪蕊點點頭,眼睛亮亮的,盛滿了歡欣激動。
溫承赫轉眸又看向許靳喬,“有事兒隨時打電話。”
“嗯。”許靳喬應下的同時,不甚放心的叮囑了句,“公司如果忙,你叫個車把蕊丫頭送回去就好。”
“我知道了。”溫承赫點點頭,悵嘆一聲,帶頭往外走。
倪蕊連忙跟上,心中像小鹿亂撞。
病房中只剩下多出來的蕭琰,歡脫的氣氛頓時不在,她彆扭的挪了挪臀,感覺如坐鍼氈般,各種不自在。
“你沒腦子麼?”孰料,許靳喬一開口,便是教訓她,“想過來爲什麼不找護士幫忙?一個人能拎得了輸液瓶麼?”
蕭琰癟起嘴巴,口是心非的駁他,“我纔沒想過來,我是散步,散步你懂麼?是無意中走到這邊的,然後碰到了溫副總裁,他硬拉我進來的!”
“哦,那是我多想了,我沒葬生火海,你怎麼可能來看我?”許靳喬冷笑一聲,偏過了俊臉,再不言語。
蕭琰被他說得心口發堵,她扭着頭悶悶的看着他,掙扎了半響,才言不由衷的道:“那我散步到這兒了,就不能順便看一下你麼?”
“不需要。”許靳喬薄怒,嗓音愈發沉冷。
蕭琰憋得漲紅了臉龐,她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的側顏,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如果說,我是專門來看你的,你稀罕麼?”
許靳喬心悸,他墨眸闔了闔,伸手將她那隻紅腫的手握在掌心,輕輕的摩挲,一下又一下,許久才低聲道:“寶兒,你還生我氣麼?”
“你先回答我。”蕭琰固執的道。
許靳喬喟嘆了聲,他擡眼看向她,認真嚴肅的輕道:“稀罕,怎能不稀罕?我只擔心你再不理我,再不見我。”
“你騙人!”蕭琰眼眶裡迅速聚集了水汽,她甩開他的手,滿腹委屈的控訴,“你有未婚妻,你還欺負我? 我討厭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是你要恢復到叔叔和養女的關係,我也答應你了,可你怎麼能出爾反爾?”
許靳喬點頭,儘管心中滿是悲涼,卻不能表現出半分,他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會再這樣了,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蕭琰抽噎了兩聲,本來想生很大的氣,可是他這麼低聲下氣的說話,她一下子就心軟了,扭捏了幾分鐘,便訥訥的說,“好吧,我原諒你,不能有下次了。”
許靳喬勾脣輕笑,卻笑得有些苦澀,“叔叔記下了,以後……再不會犯病了。”
聞言,蕭琰心下一酸,理智上應該這樣,可情感上她又怎會不痛苦?
“丫頭,你早餐吃過了麼?”許靳喬轉移了話題,看了看腕錶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蕭琰搖頭,“沒吃,不想吃。”
“爲什麼不想吃?早餐很重要,怎麼能不吃?”許靳喬蹙眉,遂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吩咐人把早餐送到他的病房。
蕭琰等他結束通話,直勾勾的盯着他背心問道,“傷成什麼樣子了?是燒傷還是普通的外傷?”
“不嚴重,就是吊頂的燈落下來砸傷了一小塊面積,沒被火燒到。”
“哦。那你幹嘛去酒吧啊?那麼危險的地方……”
“閒不住,意外。”
許靳喬輕描淡寫的回答,令蕭琰很不痛快,她壯起膽子管他,“以後不準再去了,不是每次都可以幸運逃生的!”
“呵呵,做起管家婆了麼?”許靳喬被她的樣子逗笑,基本上蕭琰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小媳婦的形象,他說東,她不敢往西,更別提敢教訓他管他了,沒想到這四年不見,她膽子倒是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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