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性格倔強,不像嫦娥那樣安靜,也不像牡丹那樣溫柔,她暴躁的像一頭獅子,在生氣的時候便要拼了命似得和人打架!可她就是再壞,心還是軟的,她還會痛,還會失望……
盒子裡的畫面開始轉變,所有人的都似乎身臨其境,能夠看到當年玉帝大婚的場面。西王母扶着她一步步的向玉帝走來,九天就坐在那裡緊緊的盯着那鳳冠霞帔的王母朝她徐徐一笑。
她生來就受盡寵愛,更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變成王母。每一個仙家對她都是畢恭畢敬。她知道坐在那裡盯着她的女神叫做九天,只是,她以爲命是敵不過的,玉帝只能屬於她。
果然……
她那時太小,還不能明白心和肉身是可以分離,就是靈魂也可以分離的……
凡間紫微星閃動,夜晚繁星遍佈,更下了一場讓人目眩神迷的流星雨。隗面第一次出世,就是在這個時候。
玉帝深色複雜的看着那盒子裡流過的畫面,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有些疼,卻又不知道是哪裡疼,只覺得整個身體頭重腳輕,像是仙靈倒流一般難受得他想大聲嘶吼。
他愛九天,可他們沒有在一起。他娶了王母,卻讓她受盡委屈。
他站在最高的這個點上,卻肆意不得,痛快不得,只覺得身上的枷鎖越來越重,越來越緊,讓他快要窒息。
盒子裡的畫面還在繼續,轉到了很多年後,他終於來到了九天的神殿,她以爲她早就離開四處雲遊,可當他踏上那臺階,她依舊坐在那裡看着大門,等了好久好久……
“九天。”他輕輕的喚了她一聲。
那沒有焦距的瞳孔猛得變幻起色彩,炫目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你怎麼纔來……你怎麼纔來……”她的聲音帶着許久沒有開口的沙啞和緩慢,像是割在他心上。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我等了你好久……我等了好久……我原本不想等,可我哪也去不了,我的心在這裡,我哪兒也去不了……”她低低的哭了起來,像是受傷的貓兒。
那一夜,他終於沒有守住,和她滾在了九天神殿的帷幔裡,雲牀上。
可那不過是黃粱一夢,夢醒了,一切都回歸正軌,但是這個時候,九天卻懷孕了……
王母閉上眼睛,不願再接着看下去,她知道那個孩子,玉帝的第一個孩子。
九天的孩子夭折了,她像瘋了一樣每日在神殿裡大哭,玉帝每夜每夜的站在她的神殿外面,淚流滿面。王母每每醒來,都只覺得身邊一片荒涼,這華麗空曠的宮殿,就好似地獄一般陰冷。這個時候她才恍然明白成婚當日她對九天那挑釁的一笑是多麼的幼稚。
直到有一天,九天在佛主那裡偷來了燃燒的燈芯,將九天神殿一把火燒盡,玉帝就再也沒有見到她了……
可是故事,並沒有在這裡結束……
人間的四季分明,九天喜歡這種能體會到時間流逝的感覺,就好似一切都有盡頭,一切都會過去……
歲月漫長,她靜靜等候,等一個她以爲的盡頭出現……
可那流轉的畫面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新的轉折。隗面的出世,魔族的壯大日益漸增,他野心勃勃的想要統一六界,可他力量薄弱,根本沒有辦法和九重天對抗,所以他窺探起九天的那把劈天劍。
人間正是寒冬臘月,她正拿着掃把打掃門前的積雪,她看見那等了怨了無數的人就站在她門前的那棵銀杏樹下,青色的衣衫幾乎要和那抖落了積雪的銀杏融爲一體。
“三太子……”她情不自禁的喊道,那雙流轉的雙眸被這一張臉激得忘記了他早已是玉帝,娶了那命裡安排的女子爲妻,更忘了看看這張臉背後到底是一副怎樣的面孔。
隗面變成玉帝的模樣,在那人間的小屋,和她醉生夢死一年又一年,她好似活在夢中,就算她明明感覺到了不對卻還是不肯清醒,緊緊的抓住這根浮木自欺欺人的快活着。
可是終於有一天,夢醒了,醒的那樣徹底。隗面趁她疏忽打傷了她,也搶走了那把劈天劍。
一瞬間,她又回到了那昏天暗地的日子裡,一切痛苦都變得更加清晰,她在那間小屋撕心裂肺的哀嚎,整個人間地動山搖。
太痛了……
她好怕……
夢是會醒的夢,痛是沒有盡頭的痛,等待是沒有期限的等待,她快要瘋了!腦袋裡四個字!毀天滅地!
她想把這一切都摧毀!她想要一個終結!她受夠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寂寞!
看到這裡,九天終於回過神來,猛得揮手將九魂鎖擊得粉碎,雙目變得赤紅:“不許看!”她不要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玉帝半垂着眼眸,看不見清他的神色,只覺得他在發抖,這個認知讓衆仙恐慌起來。
“你這幅樣子真可笑。”九天冷哼一聲。
緩緩的擡起頭,那雙眼眸深不見底,玉帝看了她半晌,這纔開口道:“九天,你想要的,我給你。”他的聲音淡淡,除了那溼潤的眼眶,他看起來一如既往的沉穩可靠。
衆仙鬆了口氣,聽玉帝下令道:“殺!”
九天放鬆了雙肩,不再抵抗,她折掉那魔笛,微不可聞的說了一句什麼,可是誰也沒有聽見。
她終於……終於等到了一個盡頭,她想要的終點。
玉帝閉上眼睛,他拿出那把劈天劍,這把他親手送給她,後又被隗面搶去,最後輾轉反側回到他手上的劈天劍。劍鞘上面有一塊溫潤的玉,上面和那枚刻章一樣,寫着飛舞的“九天”二字。
他揚起嘴角,九天卸下了所有防禦:“再見,九天……”
金色的亮光閃過九重天的每一個角落,秦凌緊閉的雙眼流出淚來,他的手掌緊緊抓住胸口,用力得連指甲都變成白色……
他以爲一切都過去了……
他以爲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他以爲他們走過了所有磨難……
他以爲一切已經春暖花開……
可這……都不過是,他以爲……
答答走了,這一次,是真的消失不見了,他越過千山萬水,也再也不可能遇見那株小小的半夏,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像是在哭一樣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