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一愣,等了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主編,婚假現在還能休嗎?”
她只知道領了結婚證,葉琛也沒提過去蜜月旅行的建議,一切安然無恙地就像沒結婚的時候。
平平靜靜。
哪會想到還有休假一說。
蕭子爲的聲音很冷淡,仔細聽還有幾分僵硬:“不行,現在是關鍵時期,城北還有一起拆遷案等你寫採訪稿。”
“那就不請了。”她淡淡的說,也沒太大的惋惜。
“知夏,週末有空嗎?”蕭子爲欲言又止,其他的話又硬生生地吞回了腹中。
“呃……不確定,主編有活動嗎?”
蕭子爲的眼神頗有些晦暗不明,頓了頓:“沒事了,你出去吧。”
在她摸着門把手準備推開那扇門的時候,聽到蕭子爲低低沉沉的聲音:“新婚快樂!”
城北園區是在老區裡,那裡大多住着八九十年代的老百姓。等知夏和記者小林過去的時候,正趕上一幫子村民在居委會鬧事。
而且,那帶頭的正是一兩年沒見面的曾奶奶。
知夏見了,當時大爲一驚。
曾奶奶沒有一點的老化狀態,一手夾着鏟子一手在比劃比劃着,只聽到嘴中的罵語。
小林也沒想到會是這種鬧劇,“曾姐,那採訪還做下去嗎,這老人家看起來厲害着呢?”
不是厲害着。
是非常厲害。
知夏對於奶奶,其實比面對崔心蘭還膽戰心驚,每回只要碰上面準被說的狗血噴頭。
“做,先看看情況。”
這會,可不被樓道里的王嬸看出了,叫住那曾奶奶:“曾奶奶,你看看這不是你孫女兒嗎,人都來看你了,就先歇歇吧。”
果其不然,老人家見到知夏過來,立馬拋開那邊開始破口大罵起來:“你這小賤人怎麼又回來了啊,是不是來看我死沒死?和你媽一個樣,一個剋夫一個克父,沒一個好東西!!文豪死了沒多久,這房子就要拆了,真是造孽啊……”
“你這老奶奶怎麼這樣說人的,別倚老賣老的……”小林聽了,不免有些無語。
人家只有奶奶疼孫子兒女的,哪有說這種鬼話的,聽着就來氣。
知夏不以爲然,顯然是聽慣了這種話:“奶奶,你跟我說說,這老區爲什麼要拆了,是誰授權過來的,說不定還有轉機呢?”
可那曾奶奶哪裡肯服軟,冷哼了一聲:“別叫我奶奶,我沒你這孫女兒,從出生開始家裡就沒個好事。這老區要拆了,鬼知道是誰,都是一些沒良心的東西!!你也是,纔多久就連家也不回了,是不是在外面和男人鬼混了?我就知道,你和你媽一個德行,耐不住寂寞。”
曾奶奶從小就喜歡罵人,尤其有些時候罵的不過癮,還拿掃帚抽人,這些東西不光是知夏,就連左鄰右舍都見識過的。
知夏有些無奈,“奶奶,我哪是有家不回了?那是因爲你不知道崔心蘭已經把房子弄到她的名下,我就是想回也不能回了。”
“什麼?有這種事?上回她還說是你不怨回來,搭上了大款呢。”曾奶奶眼中有些質疑,不過態度算是緩和了許多。
知夏笑笑,“不怨您,這些都是崔心蘭策劃出來的臺詞,您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呢。”
曾奶奶沒有說話,一個人扶着樓梯扶手上了樓。
小林搖搖頭,“曾姐,我從未見過一個老奶奶這樣罵人的,話裡帶刺一個不含糊的,也只有你受得了了。”
隔壁的王嬸走了過來,看了兩人一眼:“這小夥子說的不對。曾奶奶雖然喜歡罵人,可人不壞,心腸是好的,對小孫女兒也是惦記。只不過人老了,話也多了,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別掛心上。”
知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王嬸,這些年還謝謝您幫我們照顧着奶奶。”
“謝什麼,她老人家不容易大家都幫看着點。曾市長當年對我們這一帶多少有照顧,爲官清廉誰都看在眼裡,大家都知道他是被人陷害了去,這事兒……哎,姑娘你也別往心裡頭去,我想到什麼就落不下嘴,瞧我這……”
知夏禮貌地笑笑,“沒事,王嬸你是熱心腸,父親的事誰也沒有料想到,不過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王嬸,剛纔在居委會你們是爲了什麼鬧,還有到底是誰想拆你們的房子?”
知夏算是一下子問出了重點,而那王嬸臉上卻有說不出的憂愁。
城北園區這一地段大多是居民區,以往的價位是很一般,並沒有多少商人想要去鑽空子。只是到了現在,開發的地盤多了,也就值錢多了。
用王嬸的話來說,那人放下話來,會給他們不菲的補貼金,絕對不會少於原來房子的價錢。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他們這些人都是顧念舊房子的人,住了幾十年多少生出了感情,尤其那些老太太怎麼可能爲了一筆錢就離開自己的樓層。所以鬧事,是必然的結果。
中午小林在小吃街買了兩盒盒飯,兩人坐在影院門口的長椅上吃。“曾姐,我感覺這要求拆遷的人怎麼說也得考慮老百姓的思想,雖然這地盤值錢,可是這樣下去這些居民還不得被逼瘋。”
知夏看了看馬路上來往的車輛,道:“的確是。像奶奶這樣一輩子守一棟房子的人來說,是根本不可能離開。只是就商人的心態,恐怕這事也不好處理。”
商人以利益優先,他們要妥協也不容易。有錢人請得起法律顧問,在某些方面可以鑽法律漏洞,所以說這地盤要守住實在難。
吃完了午飯,兩人帶着手包和攝像機之類的又順路走了回去。這會兒沿街的居委會是消停了許多,可是居民樓下卻炸開了鍋。
似乎,是那頭來人了。
人羣中只聽到各種叫罵聲……
“這房子我們住了幾十年,你這叫我們說搬就搬,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有錢就了不起了?我們不搬你們又能怎麼樣,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搬出這棟樓,叫你們老闆死了那條心!”
“看看衣冠楚楚的,真不知道腦子裡有沒有良心,狗跟了主人幾個月也知道搖搖尾巴,你們呢?真當我們是冷血的,這房子就算是一百萬,咱們都不賣!”
居民們頭一回展現出團結的力量,小林在一邊聳聳肩,拿着照相機拍了好幾張照片,準備在寫採訪稿的時候一齊貼上去,順便加個題目:黑心的資本家。
知夏走近人羣中去,卻看到他們叫罵的身影多少有些熟悉。高高大大的男人,西裝革履,眼睛上架着一個無框眼鏡,斯文秀氣的樣子。
等她想起來,不正是葉琛公司裡頭的唐嶽嗎?
他怎麼會在這兒?難道這拆遷案與葉琛也扯上了關係?
腦中盤旋着各種疑問,卻又聯繫不起來。
唐嶽來了這裡共三次,第一次是被當場砸了雞蛋,做了老闆的炮灰。
第二次是被用掃帚掃地出門,雖然狀況比第一次好了一些。
第三次,他自覺得自己已經能夠做到寵辱不驚的地步了。居民沒有實質性的行動,只是口頭上叫罵。
相對於這些,他的厚臉皮發揮了實質性的功效。
只是在這裡遇到曾知夏他還是挺吃驚的,畢竟這女人是老闆最近的新寵,可以說是寵上了天。
以前老闆做事總是面無表情,一副誰欠了他百八萬的樣子,最近尤其看着桌上的相冊,時不時地就會笑出聲。
以他多年在江湖混跡的心理所想,這女人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