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也如現在一樣,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因爲一旦成爲事實,那是比相愛更加令人難以接受的痛苦。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繼續,因爲她瞭解的單鬱助,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哪。
蘇半夏放棄了掙扎,她只是輕輕地哀求着:“求你,放過我……”
聲音那麼輕,彷彿只是自己聽得見,黎亞修卻偏偏聽見了,他停下粗暴的動作,看着身下狼狽的她,面容慘白,頭髮散開,她的眼淚無聲地落下,咖啡色的眼眸睜得大大的,毫無焦距地盯着天花板,像一個空洞沒有靈魂的布娃娃。
黎亞修倉皇起身,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這麼做,也許是因爲太生氣了,也許是因爲太想要她了。只是,她的傷心,她的無奈,她的哀求,到底是因爲他的粗魯和無理,還是因爲她不想讓他碰……
黎亞修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身上,輕聲道:“對不起。”他轉過身,消瘦的身形散發濃郁的悲傷,蘇半夏從桌子上下來,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有了一種錯覺,彷彿現在在她面前的是那個笑起來像是月光一般的男子——蘇城一。他的背影總是無端地讓人感到心疼,現在黎亞修的背影給了她同樣的感覺,好似心裡有着深似大海的悲傷。
蘇半夏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將衣服收攏。
黎亞修背對着她,聲音透過空氣傳進蘇半夏的耳朵:“昨天我抱着你,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城一,你來了真好。”
蘇半夏一驚,她對昨天的記憶多多少少模糊了些,只記得她的確看見了城一的臉,但是真的不記得說了什麼。
“蘇半夏,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心裡有多悲哀。我在你眼裡是蘇城一,但是你愛的卻是單鬱助。”他的聲音彷彿從深邃的大海里傳出來,每一個字都是那麼深沉,帶着濃濃的悲痛。
“我……”蘇半夏心裡不禁內疚了一些,她下意識地解釋,“昨天遇見單鬱助是個意外。”
黎亞修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會主動去見他的。只是你們之間有我沒辦法插足的回憶,我的無能爲力,在你眼裡,卻是那樣的可笑。”
“蘇半夏,我愛你,你相信了麼?”
一句話說完,陽光洋洋灑灑地照進來,黎亞修沐浴在陽光中,潔白如天使。蘇半夏低下頭,沒有回答,她轉身上樓,淡淡地留下一句:“我今天去看小武。”
黎亞修苦笑一聲,原來終究是沒有答案的,她的逃避,對他來說始終都是一種傷害。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樣的讓人痛苦不堪。
蘇半夏回到房間,換好衣服再次下樓,黎亞修早已經去上班了,剛纔掉落在地的早餐和碎片被清理乾淨,桌上又重新放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蘇半夏心頭一暖,她從來不知道黎亞修是這樣體貼的人。
來到奶茶鋪,卻發現大門緊鎖,蘇半夏以爲小武又在裡面買醉了,便用備份鑰匙開了鎖,她走進去,裡面空無一人,反而桌椅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好像很久都沒有人打掃過了。
蘇半夏心中生疑,打他的手機也
無人接聽,只能從街坊鄰居那邊打聽情況。隔壁的老婆婆搖搖頭,聲音沙啞:“不知道小武去了哪兒,最近一直都沒有開門做生意。半夏啊,他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阿婆,你別瞎擔心,他能出什麼事。”半夏安慰道,他們在這兒一年,和街坊鄰居都像親人似的。
“大概一個多星期前,有個男人來找過他,然後我就沒有再看見小武了。”阿婆極力回憶道。
“那個男人,長得什麼樣?”
“嗯,長得很好看,又瘦又高的,一看就是有錢的老闆。特別是他的一雙眼睛,就像狐狸似的,不過眼睛是暗綠色的,那個男人啊,可真好看!”阿婆想起那天的那個男人,渾濁的眼睛清澈了一些,她這輩子都沒有看見過像他那麼好看的男人!
蘇半夏心中不禁生疑,黎亞修來找小武幹什麼?小武給她的信被雨水浸溼,所以她是來問問他知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但是現在怎麼會連人都不見了?她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一無所獲地回到黎家,偌大的別墅只有她一個人,她有些孤單,便打開了電視,一遍一遍地按着遙控器,結果搜到了一個警方的新聞。
“在本城的野外,發現一具屍體,初步認定死於一星期之前,由於屍體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因此警方呼籲市民有認識死者的,儘快去警局登記,幫助警員破案……”
蘇半夏霍地睜大了眼睛,那熟悉的面容此時正慘白地在她面前……小武!
蘇半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大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警察局,她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空白得像一張白紙。她走進停屍房,那是她第二次走進這個陰森灰暗的地方,有着透骨的冰冷,還有難聞的屍體味。
警員將她領到小武的屍體面前,只掀開了一點,蘇半夏便抑制不住地乾嘔起來。身旁的警察很體貼地幫她捋後背,關切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蘇半夏一手捂住嘴巴,她的眼睛裡溢出大滴的眼淚,可是卻沒有哭泣的聲音。前幾天明明還是好好的,爲什麼突然之間就死了?怎麼會死了?
“他是怎麼死的?”蘇半夏壓制住從胃裡翻涌上來的噁心,問。
“初步認定是劫殺案,但是又和一般的劫殺案不一樣,死者的錢包雖然被人搶走,身上卻有多處的傷痕,看起來很像仇殺,致命傷在頭部,像是用硬物襲擊後腦勺,以致血管爆裂。”
蘇半夏一步步地走進小武,掀開上面的白布,那些淤青的傷痕便呈現在她的眼前。大大小小的條狀爬滿了小武的身體,那般的觸目驚心。
死得那麼痛苦麼?蘇半夏咖啡色的眼眸溢滿痛楚。到底是誰,能夠下手這麼狠心,搶劫只要錢不是麼?爲什麼要殺人,爲什麼??難道真的是仇殺麼?小武爲人和善,又會和誰結仇呢??
她的身邊,一個又一個地接受命運的愚弄,死的死,瘋的瘋,爲什麼只有她沒事,受到詛咒的不是她麼?爲什麼是她身邊的人?!
蘇半夏猛然想起了什
麼,突然推開警員衝出了停車房,她直接招了一輛出租車直奔修亞公司,她不顧助手的阻攔,直接闖進了公司的高層會議。
整個房間裡的人都齊刷刷地看向她,眼睛裡帶着赤裸裸的打量。
“對不起,總經理,我攔不住……”助手滿面通紅地解釋。
黎亞修揮揮手,示意助手可以出去了,他起身,走到蘇半夏的面前,她的臉慘白,顴骨的地方卻因爲奔跑而有了不一樣的紅,她咖啡色的眼眸裡有着他看不懂的東西,黎亞修輕輕幫她抹去額頭上的汗水,關切地問道:“半夏,出什麼事了?”
蘇半夏擡眼,漂亮的眼睛裡沒有一點溫度,她冷冷地揮開那隻手,語氣有着壓不住地憤怒:“你對小武做了什麼?!”
黎亞修一怔,遲疑地回頭看一下竊竊私語的董事,他眉頭微皺,抓住蘇半夏的胳膊,輕聲道:“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說。”
蘇半夏用力地打掉伸過來的手,力氣之大讓黎亞修後退了一步,他有些震驚地看着蘇半夏的歇斯底里:“你到底對小武做了什麼??!是不是你殺了他!!”
尖銳的分貝在空曠的辦公室裡迴響,穿着西裝革履的人們開始交頭接耳,嗡嗡聲逐漸變成了質疑聲,這些人大都被黎亞修壓迫過,或有把柄在他手上,現在當然很樂意看他出糗。
黎亞修俊美的臉變得難看,死灰一般,他沉聲道:“半夏,別鬧!”
蘇半夏彷彿瘋了一般,她惡狠狠地盯着黎亞修,那種眼神就算是在當初那個舞會上,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黎亞修被這樣的眼神震驚到,他突然有些害怕地去拉蘇半夏的手:“半夏,你聽我說……”
“黎亞修,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恨你!我一輩子都恨你!!”蘇半夏彷彿像是親耳聽見他承認似的,她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似乎都能聽見聲帶的顫抖。
是他把她帶到了單鬱助的面前,打破了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是他用單鬱助作爲要挾,製造了一條枷鎖把她禁錮起來。現在又是他,害死了一年來,有恩於她的小武。黎亞修,到底你是我的命運還是我的宿敵?
蘇半夏閉上眼睛,突然就不想糾纏下去。
黎亞修狹長的丹鳳眼豁然睜大,暗綠色的眼眸倒映出蘇半夏緩緩倒下去的影像,他的心彷彿撕裂一般,動作迅速地攬過昏倒的蘇半夏,打橫抱起來,戾氣佈滿英俊的臉:“叫救護車!!!”
傑克在一旁有些震驚地看着老闆的驚慌失措,他跟了黎亞修那麼多年,從來不曾在他臉上看到慌張這兩個字,在傑克的眼裡,黎亞修一直都是玩世不恭的,一直都是冷漠無情的,一直都是鎮定自若的,所以他的外號叫做“撒旦之子”,把人送進地獄是他的手段。可是現在的黎亞修,有時候會莫名地發呆和嘆氣,有時候也會暗自神傷,自從遇見了蘇半夏,黎亞修的生活一下子變得單調起來,不再流連聲色場所,身邊不再有各色的女人,以至於竟然爲了得到蘇半夏,將那麼重要的證據壓下來,放過了單鬱助一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