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接下來怎麼辦?”徐力看着曾毅,他早就對古浪看不順眼了。
曾毅沒有講話,既然要跟古浪做個了斷,那就不能貿然行事,得有個全盤的計劃,簡達製造說白了不過只是古浪集團旗下一份很小的資產罷了,曾毅明白壞孩子的道理,古浪未嘗不明白。
眼下簡達製造出來給你搞破壞,這就是個調皮的壞小孩,你真要是真拿簡達開刀,跟簡達針鋒相對地幹,那就是牛刀殺雞,鬧到最後不可收場了,古浪出來將這個小孩輕飄飄地批評一番,然後假惺惺答應整改,不但能收穫同情和名望,說不定還能讓你自己鬧個尷尬至極的下場呢。
這樣的錯誤,曾毅不會犯。如何利用這個壞小孩,最後將家長給拖入水中,這纔是曾毅要做的事情。
“合盛小區的居民代表,你派人接觸一下!”曾毅向徐力吩咐着,道:“既然合盛小區的居民向高新區和市裡反映了很多次,那麼簡達製造公司有哪些問題,他們應該最清楚。”
徐力點頭,道:“我馬上去辦!”
“弄清楚簡達製造公司都有哪些問題之後,你直接到醫院來找我!”曾毅說到。
徐力就站起身來,道:“是!”說完,徐力打了個敬禮,轉身出了辦公室。
曾毅坐在那裡又思索了良久,想着怎樣處理簡達製造公司這件事,古浪身份非同一般,古浪集團又是外資企業。如果沒有實質性的把柄,你輕易是不能動他的,只能是穩紮穩打,徐徐圖之。
如何下好簡達這盤棋。是曾毅必須認真籌劃的事情。
在醫院又住了兩天,汪宏毅打來電話,道:“局長,省廳政治部沈主任前來我市,宣佈今天評優評模的結果,並親自爲獲獎人員和單位授獎,高副局長已經帶對前去迎接了。”
“知道了!”曾毅答到,因爲早有交代,汪宏毅這只是通知自己做好探病的準備。而不是請示如何接待。
放下電話,曾毅起身把病房稍作收拾,然後又躺到了病牀上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個樣子自己還得做多久。
不到半個小時,沈國文就到了醫院。
高曉東敲了一下,然後推開病房的門,道:“曾局長,省廳的沈主任過來了。”
曾毅就要起身下牀,沈國文已經走了進來,快步上前按住曾毅。笑吟吟地道:“躺着吧,躺着吧,千萬小心傷口!”
曾毅還是下牀站了起來,向沈國文打了敬禮,道:“沈主任公務繁忙,還記着我的這點小傷,讓曾毅十分感動。”
沈國文擺擺手,道:“你是人民的衛士,我早就應該過來看望了。”
上次於劍鳴帶着省廳領導前來中化看望曾毅。唯獨缺了沈國文。這讓沈國文很尷尬,也很惶恐。事後他想過來,又苦於拉不下臉,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理由。就拖了這麼長的時間。之前的評優評模結果被於劍鳴全盤否定,沈國文自然要重新來選,在他的強力干預之下,中化市局報上去的三份材料全部入選,經省廳批准之後,沈國文便親自來中化市授獎了。
當然了,沈國文這可不是爲了看望曾毅來的,他心裡是恨曾毅的,他這麼做只是爲了挽回自己的形象,最重要的是挽回於劍鳴對於自己的印象。
要不是如此,沈國文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中化市的地界了。
“上次沈主任親自來中化考察評優評模工作,是對我們中化市局的莫大關懷,我卻沒能親自迎接,到現在我都還後悔着呢。”曾毅看着沈國文,歉意說道:“還請沈主任原諒!”
沈國文笑了笑,道:“我要是生氣的話,今天還能來中化嗎?”說着,沈國文攤開手環視大家,做了個很大度的姿勢。
病房裡的中化市局領導便集體露出笑意,高曉東道:“上次沈主任是親自考來察我們的評優評模工作,這次又親自過來爲我們授獎,對我們中化市局可謂是關懷備至,同志們都很感動,也很感激!”
沈國文道:“我代表省廳來授獎不假,但榮譽是你們自己爭取來的,可不是我沈國文給的。這一點,一定要給同志們講清楚!”
“沒有沈主任的關懷和指導,我們中化市局就不會有今天的成績!”高曉東又講了一句。
屋裡的中化市局領導雖然還是面帶笑意,但也覺得高曉東這馬屁拍得太過火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沈國文上次拂袖而去,中化市局評優評模顆粒無收的事情,大家又不是沒有聽說,只是那份評優結果被於劍鳴廳長否決了,沈國文才不得不重新評選。
真要讓上次那份結果通過,中化市局就算有天大的成績,也被抹殺了,沈國文這算是關懷備至嗎?
寒暄完畢,沈國文很關切地詢問了曾毅的傷勢,然後囑咐曾毅安心養傷,等養好傷後以飽滿的精神狀態重新投入工作,在工作崗位上再創佳績。
待了有二十分鐘,沈國文告辭離開,在中化市局其他領導的簇擁下離開醫院,到市局去出席授獎大會,爲獲獎人員和單位頒獎去了。
沈國文離開後不久,徐力到了醫院,道:“老闆,情況都弄清楚了!”
曾毅便道:“說說看,都有什麼發現?”
徐力道:“我派人跟合盛小區的居民代表接觸過了,他們手裡確實有不少關於簡達製造公司的材料,不過大多都是推測性的,沒什麼價值,唯一實質性的情況,是簡達製造公司上馬噴繪生產線時的那份環境影響評估報告。”
曾毅對此並不意外,簡達製造公司只是一家企業,通常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有問題那也是企業本身的問題,跟外界毫無關係,而且即便有問題,也不會被合盛小區的居民掌握。
“你說說那份環評報告的事情。”曾毅說到。
徐力便道:“按照規定。環評報告要由環保局公示十天的時間,可簡達製造公司的環評報告公示期只有五天,這不符合規定;另外,徵求公衆意見也是環評報告中的重要一個環節,據簡達製造公司環評報告中的公衆意見一欄顯示,周邊居民對上馬噴繪生產線有百分之九十二的人持贊成意見。”
頓了一下,徐力接着道:“而根據合盛小區居民自己的調查,這份環評報告他們根本就沒見過,報告中那些被調查的公衆意見。都來自於簡達製造公司的員工。”
曾毅點點頭,在只重發展而不注重環保的大環境下,有很多的環評報告,其實就是這樣出爐的。
徐力又道:“合盛小區的居民代表在跟簡達公司談判之前,就已經蒐集了相關的材料,特別是關於這份環保報告的細節,他們都一一落實到位了,經得起考驗!”
曾毅坐在那裡思索片刻,道:“你讓合盛小區的居民去法院起訴,讓他們告環保局。要求環保局撤銷簡達製造公司的這份環評報告!”
徐力明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曾毅對付簡達公司的辦法竟然是這個,這樣的反擊有用嗎?
先不提環保局這個小衙門對簡達製造公司有沒有約束力,單單是撤銷環評報告,那就意味着是環保局的工作出了失誤,環保局肯定是不會自己打自己耳光的,即便法院做了判決,他們也可以找各種理由不執行。
就算環保局肯撤銷環評報告,前提還得是法院立案並做出這樣的判決。可明擺着。法院根本就不會立案。同爲政府機構,法院不會平白無故地去得罪環保局。再者,如果得知這背後是市局支持的,法院就更不會立案了。因爲中化市的司法系統目前還是龐東海最有話語權,法院那邊刁難市局,已經不是一兩回了。
另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簡達製造公司隸屬於古浪集團,那是名副其實的外資企業。市裡對外資企業有專門的保護政策,法院立案,肯定跟市裡的政策不符。
如此淺顯的道理,就連徐力都明白,所以徐力很不理解曾毅爲什麼會做出這樣一個反擊的決定,這根本是軟弱無力,甚至是自取其辱啊!
“老闆,是不是換個方式?”徐力試圖勸曾毅放棄這個決定。
曾毅想了一下,道:“算了,這事你去辦不合適,我讓汪主任去辦吧,你盯着簡達製造公司就行了。”
徐力無奈,他也知道曾毅的脾氣,如果做了決定,那就肯定不會變了,他只得道:“是!”
等徐力離開醫院,曾毅就打電話通知汪宏毅,讓他在授獎大會結束之後到醫院來一趟。
汪宏毅自然是連聲答應,說是會議一結束便以最快速度趕過來。
收了電話,曾毅躺在牀上整理自己的思路,以往自己出招,那都是一招致命,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怕是古浪這些人對此都早有準備了,所以這一次,自己偏偏要換個別的方式。
正想着呢,電話又響了起來,曾毅拿起來一看,是潘保晉打來的,便接了起來,道:“潘局長你好啊!”
潘保晉道:“我現在可一點都不好啊!”
曾毅詫異,道:“出什麼事了?”
“還是邱大軍的病!”潘保晉沒好氣地道了一句。
曾毅覺得奇怪,道:“水老的方子很切症,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問題纔對。”
潘保晉苦笑兩聲,道:“水老的方子肯定不會出什麼問題,可邱大軍躺在醫院,本身就是問題。”
曾毅一聽,就大概猜到是什麼事情了,道:“醫院不會是要邱大軍一刀切之吧?”
邱大軍忿忿道:“那天在醫院裡,你和水老都把情況說得很清楚了,邱大軍服藥之後,很有可能會把之前得過的毛病重新再得一次,可邱大軍尿道炎一犯,醫院就慌了神,說是什麼病毒轉移感染,爲了防止情況進一步嚴重,他們建議邱大軍對睾丸進行切除。”
曾毅無奈,這種情況一點也不意外,中醫有自己的診斷,可西醫也有自己的標準,邱大軍再犯尿道炎,中醫說這是病情見好的表現,可西醫卻說這是病毒轉移病情加重的跡象。
即便是有水老這樣的大國手的解釋,西醫也照樣可以不採納不參照,因爲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體系,你說的西醫根本理解不了,也不符合西醫的醫治標準和流程。再者,中醫對於西醫的影響力本來就很小,水老這樣的大國手尚且不能左右醫院的治療方案,就更不要提其他人了,中醫眼下確實微弱到了如此一個地步。
你是中醫專家,但軍總醫院的大夫,哪個不是專家呢!
“這事我也幫不上忙!”曾毅說到,雖然他也很想爲中醫去解釋一下這個情況,但他知道,自己的解釋根本無濟於事。
“我就是生氣,所以找你聊聊!”潘保晉在電話裡嘆着氣,軍總醫院的專家們太不像話了,竟然連自己老師的話都不肯相信,這讓潘保晉覺得憋屈,爲自己的老師,也爲所有的中醫。
曾毅笑了笑,道:“當年梁啓超被西醫錯割了腰子,事後不追究西醫的責任,反而狠批中醫,最終他不也付出了代價嗎。選擇中醫還是西醫,是患者自己的事情,我們但求無愧於心便是了。”
潘保晉的情緒好了一些,道:“邱大軍目前倒是還沒有做出決定。”
曾毅微微搖頭,做不做決定又有什麼區別,對於邱大軍來說,割與不割已經沒有什麼分別了。
曾毅跟潘保晉聊天的同時,東江省一號人物李德羣辦公桌上的電話也響了起來。
李德羣拿起電話,道:“我是李德羣。”
“是我!”電話裡傳來邱老的聲音,他沒等李德羣再講,便道:“我找你有事,你方便的話就來一趟!”
李德羣心裡詫異,上次去京城,邱老還暗示自己這段時間不要去京城,怎麼一轉眼邱老反而叫自己去京城呢,李德羣便想開口問幾句,他得知道邱老找自己到底有什麼事,他道:“老首長……”
“長”字沒有講完,電話裡就傳來“嘟嘟”的聲音,邱老那邊已然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