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我的妻子,申子衿
“這張是什麼時候拍的?爲什麼她的嘴角腫了?”
前面的日本男人愣了一下,顧彥深下意識開口說的是中文,對方大概是沒有聽懂,他蹙眉,重新用標準的日語重複了一次,對方這才聽明白。
“這應該是前兩天拍到的。”
對方拿過照片,翻過來看了看時間,解釋,“按照我們收到的消息,那應該就是申小姐那天突然出現在道傳會一些高層的面前,山下久智帶着她,卻並沒有打算把她推出去,雖然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麼,但是申小姐突然出現在衆人面前,所有的人都把她當成了美代子,山下久智有些控制不住場面,應該是對申小姐動了手。”
動了手?
…………
顧彥深的臉色更是陰沉,男人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捏着照片的一角,眼底一瞬間就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
動了手?
那個該死的山下久智,他竟然敢對他顧彥深的女人動了手?他自己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疼的女人,卻在別的男人面前捱了打。
這對於顧彥深來說,不僅僅是心疼子衿,更多的還有懊惱,他覺得自己真不應該放任她不管,她也就是這麼一個女人,嬌柔的需要自己的呵護,她裝作自己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出去,他怎麼可以就任由她這麼任性?
他將照片丟在了一旁,伸手按了按眉心,平復了一下心緒,然後才沉沉出聲,“和松本先生說,晚上我在酒店的套房等他,所有的計劃,我都要提前。”
“是。”
子衿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對面坐着的男人,他一身正裝的樣子,倒是顯得很隆重。知道自己特別牴觸那些所謂的日本傳統,所以今天晚上的這頓飯,他所有一切的佈置也都是按照西餐的習慣講究。
對於這個,子衿還是願意爲山下久智加一分,他這個人雖然有些變.態,但是自己在這裡的大半個月的時間裡,他對自己總算還是勉勉強強過得去。當然,子衿心裡很清楚,他不是不想碰自己,只是不敢再來碰自己,他應該是怕自己會破罐子破摔。
侍者將兩份七分熟的牛排送上來之後,對着兩人恭敬的頷首,然後離去。
不過門口還站着好幾個傭人,還有山下久智每天都會帶在身邊的保鏢,子衿瞥了一眼,笑了聲,“你習慣把自己當成動物園裡面的動物麼?”
對面正在切牛排的男人,聞言,動作一頓,他擡起頭來,那雙狹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解,“什麼意思?”
“在我看來,只有動物園裡面的動物,纔會沒有辦法,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人類面前,吃飯,睡覺……現在我們這裡,有區別麼?你也許喜歡有人站着看你吃飯,不過這樣,我吃不下去。”
她說完,有些脾氣地將手中的刀叉一把丟在了桌子上。
雖然是木質的桌面,但是她這麼一摔下去,刀叉還是碰到了盤子,發出一聲不大卻也不小的觸碰聲,本來就安靜的空間,這麼一動靜,門口杵着的幾個人,頓時有些詫異地轉過臉來。
山下久智在道傳會本來就擁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利,不管他這個位置是如何得到的,但是不能否認的是他現在就是最高的掌權人,他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其實以前美代子在的時候,他對她也未必會這般上心,那時候他還不是坐在這個位置上面,但是那時候的美代子,也絕對不敢對着山下久智直接就甩臉色,甚至是當着他這麼多下屬的面,將刀叉就這麼丟出去。
雖然是誤會了子衿就是“美代子”,但是眼下這個情況,站在門口的幾個下屬還是面面相覷,心中也不由爲“美代子”捏了一把冷汗,她起死回生之後,好像是一點都不怕山下先生,而山下先生對於她的態度,也是180°的大轉變。
山下久智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他似乎也不生氣,只是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丟在一旁的刀叉上,男人忽然伸手,重新將刀叉拿起來,捏住她的手,勉強她握住刀叉,他出聲:“你們都出去。”
說的是日語,門口的幾個人,很快就退了出去。
山下久智對着子衿輕輕一笑,這個男人原本就有一雙勾.人的俊眸,微微一笑的時候,就更是迷人,只是這些對於子衿來說,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如果愛情是毒藥的話,那麼她已經碰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毒的毒藥,其餘的一切,對於她而言,根本就不會再入眼。
“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大了?不想讓人看着我們吃飯,我讓他們走了,好了,吃飯吧。”
子衿還是愣了愣,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好說話,那天他凶神惡煞打了自己一個耳光的樣子,她還記得很清楚,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忌憚他的,只不過是豁出去了,覺得大不了就是一條命,所以纔會將那些恐懼壓下去。
“怎麼了?吃飯。”
山下久智將切好的牛排端到了她的面前,男人的語氣很是溫和,“這盤給你,我叫來的廚師,是從中國來的,你放心,你應該會很喜歡這個味道。”
子衿眸光一閃,語氣生硬,“我不會喜歡,是和你有關的,我都不可能會喜歡,我現在坐在這裡,也不過就是被你逼的。”
“你一定要惹我生氣?”
山下久智眸光一沉,蹙眉看着她,“乖乖吃飯不好?你想讓我怎麼樣?”
“山下久智,其實你不需要對我和顏悅色的,沒有必要,你對我擺出一副兇樣就行了,不然我會覺得,你更奇怪。”
她說話的時候,紅脣一動一動的,山下久智注意到她的嘴角,還有一些青褐色的,他想起那天自己動手打她的時候,她眼底的那些恐懼,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刀叉,他慢慢垂下眼簾,“……那天動手打你,我一時情急,我願意向你道歉。”
子衿是真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會和自己說“對不起”,而且還是好幾天之前的事,其實不過就是動手打了她,對於子衿來說,他殺了自己都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他本來就是一個可怕的人,可是現在他卻反而和自己道歉……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這種無關愛情,可是人心肉張,有時候又不可能做到無動於衷。
“吃完飯,我要去見我父親。”她只能扯開話題。
山下久智看了她一眼,“我說了,過兩天帶你去。”
“不,我就要現在見他。”她態度很堅決,“山下久智,我知道我和我媽的談話,你肯定也是聽到了,既然都知道了,難道你就不好奇?我和美代子……到底是不是孿生姐妹,這個世界上會有那麼湊巧的事情麼?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有時候和你講中文,你的這些日本手下卻絲毫不奇怪,是因爲美代子的母親就是中國人,美代子也會講中文,對麼?”
山下久智眸光微微波動了一下,“對於我來說,你們的身世如何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麼?在乎我能不能一直在你的身邊?”子衿乾笑一聲,“別開玩笑了,山下久智,難道你不是把我當成了你妻子的替身,想要補償對她的愧疚麼?你真是這麼想的,你爲什麼不搞清楚她的身世?我不可能一直在你的身邊,我不會當任何人的替身,因爲有個男人還在等着我回去。”
“你還想走?”
山下久智陡然起身,大步上前,按住了子衿的肩胛骨,他眯起眼眸,頎長的身軀逼近她,“你現在在我這裡,你能走到哪裡去?申子衿,我告訴你,你在我這裡,不管是誰,我只要想要你,那麼你就是我的,你還惦記着顧彥深是麼?呵,我不怕告訴你,他早就已經不要你了,要是真的不放棄你,你在日本整整一個月多了,他卻無動於衷?你認爲你的男人是這種個性?”
“你不用挑撥離間,我不可能相信你的話。”她嗓音寡淡。
“好,很好!”
山下久智的耐心似乎是告罄,抓着子衿就猛地提起來,子衿的力道不如男人,突然被他提着起來,桌子頓時啪一聲,上面的東西都已經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他將她整個人扯過來,就抵在了牆上,那張臉,陰沉沉的,眸光透着要吃人一般的狠戾,“那麼你就看看,我能不能關你一輩子!申子衿,我給你機會,你不要,你想見你父親弄清楚你和美代子的關係是不是?我偏不讓你見,你怕不怕你母親死?你別給我一天到晚就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你想想現在在我手上的,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我有的是時間陪你耗着,既然你飯都不想吃了,那好,不用吃了,這3天你都不用吃飯了!敬酒不吃吃罰酒是麼?我會讓你知道罰酒的滋味如何。”
他說完,砰一聲悶響,拳頭落在了她的臉色,身後的牆上。
子衿臉色一變,眼底的光,卻依舊是堅定的,山下久智冷笑一聲,推開了她,就走出了房間。
剛剛裡面的動靜,大概是被外面的人聽到了,有保鏢匆匆過來,見山下久智的臉色格外的陰沉,還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山下先生,裡面……”
“讓人過來,把門給鎖上。”
山下久智抖了抖衣領,口吻堅定:“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要給這個女人送吃的,也不允許她出來!回去。”
“是……”
他大步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負背的雙手卻是捏成了拳頭。
申子衿,申子衿,你就不能乖一點,爲什麼一定要惹怒我?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曾經我不能給美代子的溫柔,我現在都想給你,你真以爲,只是因爲你有一張和美代子一模一樣的臉?
今天,是他的生日。
那一年,他被人從垃圾堆裡撿起來的日子,他從來都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麼好值得慶祝的,人就是這麼可笑,搞什麼生日的宴會,他覺得這樣的日子對於他來說,就是一種恥辱。
可是他今天,竟鬼使神差的想要和她一起吃頓飯,他心裡太清楚了,好像她坐在自己的對面,連帶着這個給他恥辱的日子,他都覺得可以美好起來。
只是她真的不聽話,也不配合,她渾身都長滿了刺,恨不得對着自己就狠狠刺下來。
他以爲自己刀槍不入,卻不想,還是容易有情緒。不過沒有關係,她現在不是在自己的身邊麼?他有的是時間,他可以讓她慢慢的學乖,她身上有刺,是麼?
那麼,他就會把她身上的刺都拔掉!
一進自己的臥室,手下就拿着電話進來,“是通化那邊的代表電話,好像已經來了日本,他說明天就要和我們見個面。”
山下久智給自己點了一根菸,他抽了兩口,才問:“不是說還要過兩天麼?這麼快?明天什麼時候見面?”
“下午2點。”
“在哪裡?”
“剛剛打電話過來的,應該不是負責人,他是代表,說了下午2點,過來我們這邊。”
山下久智挑眉,“他倒是識趣,那好,明天讓人準備一下,我要把合約簽了。”頓了頓,又問:“碼頭出事的3批貨,都搞定了沒有?”
“目前人和貨都被扣着,但是上面的人也不太清楚,我會盡快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一定不會讓反派的人有機可乘。”
這個下屬嘴裡所謂的“反派”,自然就是一直都在暗地裡蠢蠢欲動的某些人,只要是一有機會,肯定是不會放手。
山下久智點頭,撣了撣菸灰,道:“把這件事情搞定,只要明天的簽約順利,之後就可以和通化順利合作,到時候歐美的市場一打開,那些老傢伙也不會再有藉口挑撥什麼。”
…………
子衿早就已經體會過山下久智那個變.態的喜怒無常,所以他現在把自己關在房間,她不意外,他要餓自己3天,她也不意外,不過她現在,她反倒是有些後悔自己剛剛太沖動。
其實不過就是一頓飯,她安安靜靜的陪着他吃完不就行了?
現在好了,別說是見自己的父親了,3天之後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景。她現在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和美代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孿生姐妹,可是可以解開這個秘密的人,除了母親陶婉恬,就只剩下了申東明……
子衿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告訴自己必須要冷靜下來,她得想一個兩全之策,不能再這樣光是由着自己的脾氣和山下久智慪氣,畢竟她的目的並不是死在這裡,她還要回去的,不是麼?
彥深……
原來已經有一個月多了,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到底過的怎麼樣。
…………
有些人,就是不能想,一想就會錐心刺骨一樣的疼,因爲太過思念。
她還需要多久,還需要多久,纔可以擺脫這裡的一切?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那樣決絕的決定,是不是真的正確?
可是當時的她,爲了救他,爲了救自己的父母,她還有別的路可以選麼?
…………
第二天,下午2點不到的時候,山下久智就已經在內部的會議室裡等候。
合約方面他已經做好了準備,這次他是信心滿滿的等着和通化那邊簽約的,當然他也相信自己一定是可以一舉拿下,因爲如果通化那邊的人絲毫沒有誠意簽約的話,又何必千里迢迢的過來日本?
…………
下午2點一到,手下就來彙報,外面的車子已經到了,是通化的人到了。
山下久智還是起身,親自去門口迎接,一行人整整齊齊的走到門口,黑色的車子副駕駛車門就被人推開,有人下來,然後恭敬地走到車後門,拉開,身穿黑色正裝的男人,彎腰從裡面出來。
男人的身材高大,氣場很強,只不過見到他那張精緻五官的時候,衆人都有些詫異。
通化是國外的企業,大概誰都沒有想到,今天過來簽約的人,竟然會是一個亞洲人,看他的長相,難道也是中國人?
而當中最最詫異的人,就是山下久智。
他那張一貫在屬下面前,喜怒不形於色的臉,這會兒卻已經寫滿了震驚,更甚至是有些不受控制地上前,站在距離顧彥深兩步之遙的位置,站定——
“你……顧彥深,你?”
“如你所看到的,就是顧某人。”顧彥深扯了扯嘴角,伸手從臉上取下墨鏡,挑眉,一臉輕鬆地看着山下久智。
山下久智的臉上,全都是僵硬的表情。
眼前的這一切,就像是將當初在c市,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候的身份互換了一下,當時他是在暗處的,而顧彥深是那個在明處的人,那時候,不管他是否受自己的鉗制,對於山下久智來說,他就是高顧彥深一等的感覺。
可是現在,兩人的身份卻是對調了。
他沒有想到,一個月毫無動靜的男人,會以這樣的身份和姿態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所以……
他還是沒有放棄申子衿?
顧彥深見山下久智臉上的表情漸漸鎮定下來,他彷彿是有讀心術,勾了勾脣,長腿朝着男人邁開一步,低聲說:“沒有錯,我怎麼可能會丟下自己的女人不管?山下久智,我知道你期待這一次的簽約,其實我就是想告訴你一句話——也許我不喜歡用暴力,我喜歡循規蹈矩一些,但是如果有人動了我的人,我不在乎見點血。你知道,你最愚蠢的地方是什麼嗎?你太過自以爲是,你真以爲我沒有辦法對付你?和我顧彥深玩心眼,我可以用你最在乎的金錢,玩死你。”
他說完,重新戴上墨鏡,越過了山下久智就朝着裡面走去,站在門口的人都有些意外的樣子,這個男人剛剛和山下久智交談了?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好像這兩人是認識的。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的樣子,顧彥深一臉淡然的走到門口,開口說話,卻是用一口流利的英文——
“我不喜歡日語,有人懂英文的話,現在就幫我翻譯。你們想要籤的那個合約,現在決定權就在我手上,我目前是通化第二大股東,我只有一個要求,只要你們同意了,那麼這份合約,就會順利簽訂。”
在場的,都是道傳會的一些高層,有些自然是聽得懂英文的,不懂,也在邊上的人大概翻譯了一下之後,很快就理解了。
山下久智心裡明鏡似的,哪裡會不知道,顧彥深所謂的“要求”是什麼要求?
他抿着脣,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猛地轉過身來,指着顧彥深就說:“我知道你要提什麼要求,不過你不用說了,不可能!你真以爲我們非這個合約不可麼?不簽約,我們可以找另外的合作對象。”
“是麼?”
顧彥深輕笑一聲,並不打算和山下久智硬着來,他知道,在場有不少人,是想要讓他落馬的,所以勾着脣,雙手負背,悠然環顧四周,“那麼諸位呢?也是這個意思麼?當然,我是非常有誠意的。不然我也不會不遠千里特地過來日本,其實你們道傳會這些年的發展一直都是停滯不前,目前來說,和通化合作是最好的機會,當然了,如果你們有更好的選擇機會,我當然不能勉強你們。不過機會就一次,我的要求也不難。不過就是想要和你們的山下先生討一個人。”
“顧彥深……”
“你想要誰?”
山下久智剛準備說話,邊上站着的一箇中年男人快他一不站出來,問顧彥深:“我們這裡有你要的人?只要不是對組織有任何影響的,我們都可以考慮。”
“直野太郎!沒有我的允許,誰讓你開口接話的?現在這裡還是我做主?”
這個被叫做直野太郎的人,也算是目前社團裡面最不服氣山下久智的一個,但是一般社團裡的人,也都會以社團的利益爲上,誰都知道,這個合約一定要簽訂,這個代表通化的人說有他想要的人,他自然是要問問清楚的,不過山下久智顯然已經有些控制不住場面。
“我說的是事實,如果我們道傳會有這位先生想要的人,爲什麼不能給?”男人心中所謂人的,想要的人,無非就是女人,如果只是女人,那麼別說是1個了,10個8個都沒有任何的問題。
“我的妻子,申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