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以退爲進的方法,或許在子衿的面前,喬世筠是真的屢試不爽,但是他現在面對的人是顧彥深,精明如這個男人,他怎麼可能會因爲喬世筠這麼幾句聽上去像是妥協的話,而有所動容?
他今天這麼湊巧,偏偏這個時間也出現在這個醫院,顧彥深可不會天真的認爲,真的是所謂的“無巧不成書”。
剛剛那攔在他和子衿面前的醫生,就顯然不想放他們進去的意思,後來喬世筠一出現,他馬上就說申東明情況不穩定。
顧彥深想起之前,自己唯一一次和申東明的談話,他當時的神智至少沒有任何的問題,一個精神失常的人,怎麼可能組織語言那麼的清晰?而且他的話,明顯就是在暗示自己什麼。
之後他也找人確定了,的確是有玄乎。
哪怕是退一萬步來說,申東明真的神智不清,那麼他也沒有這個醫院的醫生說的那麼嚴重。
而喬世筠一直都這麼關着申東明,其實也不難猜,他必定是有什麼把柄在申東明的手上,這也就可以解釋,爲什麼這麼些年,他想盡辦法都要留住子衿在喬家了,所有的問題都已經迎刃而解,就算暫時還沒有想到最關鍵的一個點上,但是也算是有了一個明確的走向。
只是顧彥深卻絲毫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相反,他心裡並不舒服。
他哪怕再不喜歡喬世筠,這個男人,卻還是一個給了自己生命的男人,他做錯再多的事情,他身上有一半的血,也是從他身上流淌着下來的。
他顧彥深,雖然一直都姓顧,可是他永遠都是喬世筠的兒子。
血緣,是怎麼樣都割捨不斷的東西,所以,這段時間,其實他一直都在想的一個問題——如果申家真的和喬世筠有什麼糾葛,如果喬世筠真的……還得申家走到如此田地,那麼自己和子衿……又應該如何是好?
…………
這些問題,他不得不提前想着,因爲子衿其實就是一個很單純的人,而且還很實心眼,喬世筠的事情,就光是開了個頭,對她的打擊就已經很大,如果還有下文,而且是驚天動地的話……
他真怕她到時候會承受不住。
電梯叮一聲到了樓層,喬世筠走出去之後,還是沒有等到顧彥深說什麼,他側了側身體,看着顧彥深,一臉沉思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他還以爲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心頭一動,馬上就趁熱打鐵,“……彥深,你先出來。”
顧彥深這才反應過來,他一擡頭,就看到喬世筠那看似和藹的眼神,一瞬間,自然是想到了什麼,心頭一陣冷笑,雙手插着西褲口袋就走了出來。
顧彥深到底是喬世筠的兒子,他有多精明,喬世筠自然也只會比他更精明,他覺得有了機會,只想着見縫插針——
“剛剛我和你說的話,相信你也聽進去了,你和子衿現在就這樣,我知道我攔不住你們,但是你要知道,子衿那是景蓮的妻子,你知道世人的輿.論壓力有多大麼?你們現在這樣,將來對誰都不會有好處,不過既然子衿說了,他們準備離婚了,那麼……我就給你說一下,在c市,你們想光明正大在一起不可能,你也別說我偏心景蓮,你真想和子衿在一起,就等他們離婚之後,帶她出國吧。”
聽到“出國”兩個字,顧彥深絲毫似乎並不意外。
今天既然能夠在這裡碰到喬世筠,怕是有些事情,他已經有所察覺,那麼他現在所謂的“出國”,是打算把自己支走?
顧彥深輕笑了一聲,兩人已經走進了醫院的會議室,男人伸手拉開一旁的凳子,坐下,“你讓我準備出國?爲什麼要出國?你剛不是說一直都很縱容我們麼?既然是縱容的話,怎麼不是想辦法讓我們在一起?你既然覺得,你對喬景蓮和我沒有任何偏心,那麼你應該還知道,子衿和喬景蓮的婚姻,本來就是扭曲的,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情,說白了就是一場交易,這5年來,她也不曾和喬景蓮有過什麼親密的行爲,也就是說,這兩人,不過就是清清白白的掛名夫妻,現在他們想離婚,也是理所當然,我從來都不會向人掩飾自己對她的感情,她想和我在一起,我們爲什麼要躲躲藏藏?這個社會,不管是對女人,還是對男人,都應該是公平的不是麼?男人可以牽着別的女人的手,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那麼爲什麼女人不可以選擇自己的幸福?”
喬世筠剛剛是一門心思的認爲,顧彥深被自己說動了,沒想到,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確實忽然換了口風,這種不以爲然的語氣,根本就是在告訴他——他不可能出國。
“你想得倒是挺輕鬆,那是因爲你是個男人,你不知道這種事情對於女人的傷害。”
顧彥深冷笑一聲,眸光更凌厲了幾分,“沒想到你也知道,這種事情對女人會有傷害?那麼當年,你爲什麼那麼對我媽?”
“…………”
“我也不指望你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這是你和我媽的事情,她當年有眼無珠,選了你這樣的男人,心甘情願爲你生孩子,這都是她自己選的路,她的確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顧彥深交換了一下長腿,交疊起來,他在喬世筠的面前,氣場全開,那種沉穩內斂,卻又透着幾分傲然霸氣的樣子,任何人在他面前,都需要忌憚三分。
喬世筠,亦是如此。
男人修長完美的手指,輕輕地支着自己的太陽.穴,他的視線對上了喬世筠,那已經有些動盪的眸光,挑起眉頭,語氣平淡,每一個字,卻都是直戳喬世筠的心窩——
“我一直都覺得我母親是個不幸的人,所以我更想要對她好。當然了,我更不會赴你的後塵,是我顧彥深認定了的女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也許我以前保護得她不夠好,但是這話我可以對任何人說,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我不管那人是誰,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喬世筠臉色一變,不可能聽不出來,顧彥深這話,分明就是對自己的警告。
他從來都是凌駕在別人身上的人,如今卻是被自己的兒子,一次又一次的威脅、警告……何止是底線?他覺得自己的尊嚴都受到了最大的挑釁,憤怒溢於言表。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喬世筠捏緊了手中的柺杖,好似隨時都有可能會對着顧彥深揮過去一樣,他臉上的表情已十分的勉強,聲音更是緊繃,“我希望你能夠看清楚,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我是你的父親!我就算再怎麼樣,那也是給你生命的人,你以爲這些年,沒有我喬世筠,你們娘倆可以在英國過的這麼舒服?你現在是翅膀硬了,但是你沒有成年的時候,誰養的你?”
“我知道,血緣,是不能割斷的東西,我從來都不否認你給我的這條生命,但是你又如何去定義一個當父親的?你認爲你給了我母親錢,每個月都讓她安然無憂,讓我在英國那樣的地方亦是不會爲物質所壓迫的情況之下,成長,就是最好的?”
“…………”
“如果真的可以選擇的話,我寧可自己的父親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但是他可以給我一份完整的父愛。”
顧彥深說這話的時候,嗓音有些暗啞,那深邃的眸子,看着喬世筠,眸光轉動着,這一刻,他是真心實意說出這樣的話來的,沒有一個人,是天性冷漠無情的,有誰的童年會不期望自己被父親母親包圍?
“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也有對不起你母親的地方,我現在已經讓她回來……”
“你讓她回來,真的是爲了彌補?而不是因爲別的原因?”
顧彥深不勝其煩,這樣的話題,永遠都像是無止境的,對於喬世筠來說,他永遠都會用那樣冠冕堂皇的藉口來掩蓋他的真實目的,他喜歡用這樣的手段和方式,去彰顯自己的“大慈大悲”,卻也是他最爲厭惡的。
“我今天想和你談談的目的,並不是這個,我不想和你說什麼我母親的事。她現在回來了,也沒有影響你什麼,而且我相信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她回去了以前自己住的老宅,不可能和你來搶什麼。”
顧彥深蹙眉,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他雙手插着褲袋,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打什麼馬虎眼,直接就說:“我也不和你繞圈子,我知道你這些天在喬氏一直都有很多的動作,你的目的是什麼,我們心照不宣,但是之前我在喬氏的時候,有好幾個項目都是我負責的,那些項目的合作人,也都是和我關係不錯,尤其是其中一個和蘇家有關的項目,合約也是我籤的,如果我有意要爲難喬氏的話,我相信這幾個項目都會走的很困難。”
喬世筠心頭稍稍一沉,“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做筆交易,我知道這樣的方式更適合我們的交流,所以我的意思就是——我把所有的項目都給你,以後你的喬氏,我也不會有興趣去接觸,但是你把申東明還給子衿。”
顧彥深頓了頓,有短暫的思量——知道要走申東明不容易,但是這事情,卻是刻不容緩的,他不想讓子衿再擔驚受怕是其一,另一方面,他到底也不是真的心狠手辣,這個中年男人,再怎麼樣,都是自己的父親,所以他真不想趕盡殺絕,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希望給自己一個臺階,也給他一個機會。
所以這一刻,他是真的在想,如果喬世筠真的同意了,那麼打算和霍易風一起聯手搞垮喬氏的事情,他不準備進行了,選擇放喬氏一條生路,畢竟喬世筠這個年紀了,很快就會把喬氏交給喬景蓮,至於喬景蓮,他並非十惡不赦的人,至少他現在心甘情願的想和子衿離婚,這點上,他很感激他。
他怎麼說,也算是他的哥哥,喬家已經走到如今的這一步,其實對於喬景蓮來說,他沒有任何的錯。
“……申東明在這裡5年了,一直都沒有任何的效果,就算是神經真的正常的人,被關在一個地方整整5年之久,我想也會被逼得不太正常了。我們就把話直接說明白了吧,我要申東明,你把他給我之後,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干涉到你的財路,包括你兒子,喬景蓮的。”
喬世筠冷然的眸子裡,透出幾分輕蔑,顧彥深把話說的太過直白,他覺得自己都不需要再裝什麼,那種最真實的表情慢慢地滲透出來,連同語氣都是。
“你憑什麼認爲,你就算真的對喬氏動了手,還能把我幾十年的心血根基給動搖了?彥深,我再說一次,你是我的兒子,不要總是用這樣一副語氣和我說話,你不尊重我,你怨恨我,我都不會多說什麼,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薑還是老的辣,你真想和我鬥是麼?你未必會是我的對手!”
顧彥深輕笑一聲,不可否認,兩父子雖完全是站在兩個不同軌道上的人,可是那種自信的時候展現出來的神態,卻是如出一轍。
“是麼?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放申東明?”
“什麼叫做我不放申東明?5年前,我就是特地爲了他纔打造的這個醫院,這5年來,我花在他身上的錢,就已經不計其數,我這麼對子衿的父親,那是因爲子衿是我的兒媳婦,當然,她現在知恩不圖報,我沒話可說,但是你把我說成一個好像禁錮了申東明的人,是不是太過分了?你剛剛也聽到了,醫生是怎麼說的,申東明的情況不穩定,他出去了,必定會被送往青山,你覺得這樣妥當?”
喬世筠說到這裡,嗤笑了一聲,伸手就推開了面前的菸灰缸,他的動作透着幾分粗魯,菸灰缸頓時啪一聲,“彥深,你再想在子衿面前表現,那也不是這樣亂來,我怕你擔當不起這個後果,現在他人還在這裡,子衿隨時都可以過來看看他,但是他要是被到青山的話,我相信他一輩子都別想着出去。”
顧彥深知道,這話題,算是沒戲了。
不過同時,他也更確定了,申東明必定是掌握了什麼,否則喬世筠,絕對不可能死死抓着他不肯鬆手。
他不是個喜歡講廢話的人,要把申東明弄出來,他是勢在必得的,現在喬世筠不同意,那麼他就會用別的方法,顧彥深挑了挑眉,什麼都沒有說,拿起自己剛剛放在桌上的手機,走向門口,“既然這樣,那就沒什麼別的可說了,我還有別的事情,先走了。”
離開子衿的時間一長,他就會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之前在b市的事情,對他的陰影比較大,顧彥深現在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心肝寶貝,恨不得把她栓在自己的褲腰帶上,就怕她會出個什麼幺蛾子。
他推門出去的時候,喬世筠還坐在原處,一直等到顧彥深走出去,帶上了門,喬世筠纔拿出自己的手機,上面有一條短信跳進來,顯示的時間,是10分鐘之前,他點開來看了一眼——
“事已辦妥,她已被困15分鐘。”
喬世筠不動聲色地將這段短信刪除,然後收起手機,慢慢地起身,也走出了會議室。
…………
顧彥深一路沒有片刻停頓,到了醫院門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司機正站在車子邊上,神色有些慌張,在車子邊上踱來踱去,手中還拿着一個手機,頻頻看着手機屏幕,最後大概是有短信進來,他馬上欣喜若狂地低頭,很快顧彥深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蹙眉,直接摁掉了電話,上前。
“怎麼回事?”
他一邊說着,視線朝着車窗方向望過去,後車座卻是空無一人,顧彥深心尖一顫,那種不安的感覺,就像是被吸收了數倍一樣,瞬間擴大,他很快就伸手,一把拽開了司機,往副駕駛位上也看了一眼,也是沒有人。
子衿……他的子衿呢?
“人呢?”
有過太多的前車之鑑,顧彥深可以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依舊沉穩,卻完全可以因爲一個申子衿而破功,他的語氣已是急躁,更是透着幾分慌張,“人呢?子衿人呢?我讓你看着他的,她人呢?”
司機被顧彥深那猩紅的眸子,嚇得大氣不敢喘,他說話的時候,哆哆嗦嗦的,“……顧、顧先生,我……我真的不知道,不是……申小姐她其實是進去看她父親了,剛剛她是接到了電話,說是要上去看她父親,我……我不好攔着,不過,不過她上去有點時間了,好像有個20分鐘了,而且……而且聽說上面的電梯壞了,申小姐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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