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連你媽和郅浩都能一起犧牲,那我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江守恆的聲音中,帶着無盡的深沉跟絕望,似是打出了最後一張的底牌。
但是很顯然的,江守恆還是戳到了江祁沅的軟肋,只見江祁沅璨若寶石的眸子深處,帶着幾近傷人傷己的悲哀跟無奈。
一面是親媽跟親弟弟,一面……是跟自己生活了十幾二十年,又不知何時愛上的無血緣的小侄女。
說親,都親,說愛……江祁沅愛沈南禾。
人生第一次,因爲愛而選擇,因爲愛而傷害,也即將因爲愛而放棄。
江守恆等了半天,都不見江祁沅說話,他終是沉聲道,“你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訂婚都已經兩年了,我能爲你做的,都已經做了,以後的路要怎麼走,我管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罷,江守恆就徑自站起身,與跪在面前的江祁沅,擦身而過,終是出了書房。
江祁沅一個人呆呆的跪在無人的偌大書房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似是某一個瞬間,他恍然發覺自己剛剛,竟是一直在走神,什麼都沒有想。
人如果真的是傷心透了,或是絕望透了,尤其是面對一個可能改變一生的重大抉擇之時,總是會本能的去選擇逃避,哪怕是逃避一時也好。
如今的江祁沅,就是本能的去關閉了內心的痛楚開關,想要站起身,但是跪的太久了,膝蓋很酸,他站了一下,沒有站起來,硬是扶着面前的皮椅扶手,這才堪堪起身。
眼中的眼淚已經完全收了回去,江祁沅邁步往書房外面走去,走到三樓樓梯口的時候,他碰見了從樓下往上走來的林夕。
林夕擡眼看到江祁沅,眼中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然後道,“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江祁沅看着林夕,目光深沉,竟是沒有馬上出聲回答。
林夕看着江祁沅的眼睛,幾秒之後,她上了兩個臺階,來到江祁沅身邊,拉着他的手臂,壓低聲音道,“怎麼了?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你爸罵你了?”
江祁沅看着林夕,忽然某個瞬間,他的眼眶就有些發紅,很快的別開視線,他低聲道,“沒事。”
林夕見狀,更是緊張的皺眉道,“祁沅,怎麼了?”
江祁沅心底的酸澀,只有他自己懂,真的是男兒有淚不輕彈,江祁沅不是個愛哭的人,這才堪堪忍住了眼淚。
再側頭看向林夕的時候,江祁沅眼中已經滿是正常之色,薄脣輕啓,他出聲道,“媽……”
“恩?怎麼了?”
江祁沅輕聲道,“沒什麼,只是忽然很想叫你一聲。”
林夕聞言,皺眉道,“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江祁沅很努力的勾起脣角,出聲道,“郅浩呢?”
林夕道,“這麼晚了,郅浩估計睡了吧,你找他幹什麼?”
江祁沅道,“沒事,最近沒常回來,有一陣子沒看到他了,問問。”
林夕道,“你真的沒事?”
江祁沅道,“我能有什麼事啊?媽,我先走了。”
說罷,江祁沅邁步下樓,林夕看着江祁沅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爲止。
好久之後,林夕才轉身回去三樓的主臥,臥室之中,只亮着暖色調的牀頭燈,林夕輕手輕腳的走進去,見牀上的江守恆側身臥着,她沒出聲,徑自邁步來到大衣櫃的櫃門之處,正在她打開櫃門,想要拿一套睡袍的時候,身後的江守恆卻突然出聲道,“走了?”
“啊?”
林夕猛地回身,眼睛瞪大。
江守恆沒有回頭,幾秒之後,他出聲道,“你看到祁沅了?”
林夕先是點頭,隨即發現江守恆看不到,她這才哦了一聲,然後道,“看到了。”
幾秒之後,江守恆出聲道,“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很對。”
聞言,林夕瞳孔而是驟然一縮,看着江守恆的背影,她都不由得手心冒冷汗。
又過了一會兒,江守恆出聲道,“今天祁沅估計知道我給南禾找男朋友的事情了,他竟然跑來跪着求我,說他什麼都不要了,只想跟南禾在一起。”
聞言,林夕臉色驟然變得慘白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出聲道,“他瘋了,你不要理會他的話!”
江守恆淡淡道,“他是瘋了,鬧了幾年之後,仍舊放不下來,如果他執意如此的話,那我也就……”
“不會的,祁沅不會不管我跟郅浩的,這點你就放心吧!”
林夕話音落下數秒,江守恆終是動了,只見他緩緩坐起身,然後看着林夕道,“其實你早就知道,你也只是利用祁沅對你跟郅浩的保護心理,所以才一直隱忍不說的,今天差一點,他就連你跟郅浩都不要了。”
林夕眼眶發紅,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知何時開始,緊握成拳,一眨不眨的看着江守恆,半晌,她這才脣瓣輕啓,出聲道,“父母對兒女的那份感情,從來都沒有利用,我們只是無可奈何,不是嗎?”
江守恆道,“我希望你能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去疼自己的兒子,而不是……把他當成是繼承家業的工具和防身的保障。”
林夕的眼睛稍稍等大,跟江守恆目光相對,幾秒之後,她出聲回道,“你放心,祁沅是我兒子。”
江守恆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終於,他輕輕點頭,然後道,“你懂就好,晚了,躺下睡吧。”
江祁沅突然摔門就走,沈南禾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茫然若失,明明累得身心俱疲,可是躺在牀上幾個小時了,她卻連閉上眼睛,這麼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了。
發呆的看着某一處,沈南禾大腦一片空白,忽然間,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低頭拿過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着一串略顯熟悉的號碼。
劃開接通鍵,沈南禾把手機貼到耳邊。
她沒有開口,直到對方出聲道,“喂?聽到了嘛?”
沈南禾聞言,這才道,“騰夜幕?”
“是啊,你在幹嘛?之前怎麼突然掛電話?”
沈南禾聽着騰夜幕的聲音,打不起絲毫的精神來,脣瓣輕啓,她淡淡道,“有點事情要處理。”
騰夜幕聽着沈南禾愛理不理的聲音,他不悅的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啊?是我主動打電話給你欸!”
沈南禾開啓自動嗆人模式,想也不想的道,“我知道啊,不是你還是鬼啊?”
騰夜幕的粗重呼吸聲傳來,不用想也能知道他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
沈南禾說完之後也沒有自知之明,她不開口,他也不說話,直到十秒之後,她忽然從手機裡面聽到了類似飛機場廣播的聲音。
微微皺眉,她出聲道,“你在哪兒啊?”
騰夜幕嗆着她道,“關你屁事啊?”
沈南禾道,“沒事我掛了。”
說罷,她就要掛電話,騰夜幕出聲道,“我來香港了。”
聞言,似是過去五秒鐘,沈南禾道,“你要整我啊?”
騰夜幕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傳來,“要不要我要機場的工作人員跟你講兩句啊?”
沈南禾挑眉道,“你真的來香港了?”
騰夜幕道,“是啊,你掛我電話之後,我就訂機票過來了,現在正往機場外面走呢,你來接我吧。”
沈南禾還是不敢確認的道,“騰夜幕,你要是敢整我,別說我報復你啊。”
騰夜幕嗤笑着道,“你就這麼點能耐麼?連我是不是整你,你都分不清?”
沈南禾聞言,掀開被子,從牀上坐起身,出聲道,“那你先在機場外面有一家叫walker的咖啡廳等我,我現在過去。”
騰夜幕道,“ok,等你。”
掛斷電話之後,沈南禾從牀上起身,一邊收拾,一邊想着,騰夜幕來香港幹什麼?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沈南禾拎起包就出了公寓,小區的門前,沈南禾的車才從左邊開出去,十幾秒之後,江祁沅的車,就從右邊開了進去。
沈南禾出門走得急,手機忘記帶了,車子已經開出去老遠,她也懶得回去拿了,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禱,最好騰夜幕不是玩她,不然她真的要浪費一個小時在路上了。
開車去到機場對面的walker咖啡廳,沈南禾才停下車,一擡頭,就看到坐在落地窗邊的騰夜幕,他穿着白色的襯衫跟黑色的休閒西褲,拿着一杯咖啡,看了她一眼之後,俊美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甚至是別開了。
沈南禾看着騰夜幕一副高傲的樣子,她徑自推開店門,邁步走了進去。
坐在騰夜幕對面的座位,沈南禾出聲道,“你還真來了。”
騰夜幕放下杯子,面色不善的道,“你還知道來?”
沈南禾挑眉道,“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騰夜幕道,“我等了你四十分鐘,你怎麼不接電話?”
沈南禾道,“不接電話一定是有原因的,不是不想接,就是沒接到唄。”
騰夜幕道,“那你是哪一種?”
沈南禾抱着雙臂,出聲回道,“很顯然,我是後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