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章 沔陽
如果李坤想北出祁山，以蜀漢目前的實力，必然要讓姜維閒置，無法領兵征戰了。李坤和姜維當前是二選一。
一路走來，錦城，宮中，漢中的王平和張翼都做出了選擇。現在劉雲還隨着北上，結果已經很明確了。
而姜維的軍事能力又是非常強的。李坤北上征戰，戰事擴大或者機會出現，真正動手的時候，姜維在一線的作用不可或缺。
從當前和姜維的競爭轉爲以後的通力合作，這都是需要溝通，協調，說服的。
這也是李坤來漢中，感到最困難的一部分。
還是那句話，魏興和上庸二郡，蔣琬和姜維都可以奪取過來。李坤的行爲對他們二人來說，沒有多大的說服力。
“還有一個原因的影響不容忽視，許多人都心照不宣，只是沒說。”李坤對劉雲道。
“是什麼？”
“年齡。”李坤言道，“或者說，年齡影響到了最後的選擇。”
無論是當年的丞相，還是現在的大司馬蔣琬，年齡都大了，都老了，都感到等不及了，都着急了，希望畢其功於一役，取得大功，至少爲後來人打下堅實的基礎。
但這是不現實的。曹魏現在的領土面積是蜀漢的七八倍。即便沒有中原的支持，只是靠着關中和隴右，對付蜀漢的正面進攻都是綽綽有餘的。
乞丐非要和龍王比寶，這是不行的。
而李坤的辦法，又必然會使時間延長，拖得很久。這對於蔣琬來說，觸動是很大的，可能他根本看不到取勝的那個時候。可是又不能不挑明，本來面對強大的曹魏，就不可能速勝。
現在北伐是大局，沒有誰敢不同意。反過來理解就是，好像如果有人提出意見，就是大罪過。這是不對的。
丞相去世後的好幾年，實際上不都是在休養生息嗎？實際上不就是不再出兵了嗎？姜維的一萬人勞師遠征，更多的是象徵意義，宣示着一種態度。
何必自己騙自己呢。說實話可能死人，可是說假話死的人更多。何況，蜀漢說實話是死不了人的。
“我不同意大司馬派姜維西出隴西的那種做法。”李坤看着劉雲言道。
在錦城，只是說說，沒有指名道姓地說具體。那是爲了照顧前線將士的情緒，特別是蔣琬和姜維的情緒，也是爲了蜀漢的穩定。
但是在具體做事的時候，這些都要挑明瞭。實際的情況表明，沒有什麼作用，隴西相對於蜀漢，還是太遠了，糧草是個沉重的負擔，僅僅是瞭解羌人遠遠不夠。
一個地方，你去征戰，沒有收穫，只是宣示個名聲，這是不划算的。現在的隴西郡即使打下來了，必然駐軍，但那裡不能自給自足，反而要不斷的從蜀漢補貼他們。你說是得到一個寶貝，還是一個負擔？
就像做生意，你有一個商鋪，開在錦城，挺大，挺有名的，但是每年不但賺不了錢，而且還要給他補貼，你說你是賺了還是賠了。
再比如，你家有個孩子，每年不但不給家裡賺錢，還要不斷的貼錢，那是什麼？那是紈絝子弟。
“這話可不好直接說。”劉雲提醒。
是啊，所以纔要好好地溝通。
“萬一，大司馬不同意怎麼辦？”劉雲問。
“那……”李坤看看劉雲，“就靠你了。”
“妾？”劉雲指着自己。
“是啊。你不會認爲跟過來只是陪睡吧。”
“說什麼吶，討厭死了。”劉雲的臉紅了，夫君說話越來越沒有顧忌了。
“我只是讓大司馬給個機會，不難。”李坤安慰道。
丞相去世，馬岱北出秦嶺試了試，失敗了；
隨後姜維出隴西，糧盡而還。
自己還是可以試試的，這個要求不過分。
延熙二年（239年）二月初，李坤夫婦進入漢中，到沔陽見到了大司馬，大將軍蔣琬和其他將領，包括被招進大司馬府的王平。
剛開始，蔣琬就通報了一個情況，曹魏的曹睿死了，葬於高平陵。
八歲的齊王曹芳繼位，由曹真的兒子曹爽和司馬懿輔政，司馬懿主管內外軍事。
李坤看了看衆人，這些人的眼睛都在發亮。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不是我澆冷水，諸位現在是大漢的棟樑，不能亂了分寸。否則就把這樣的機會放跑了。”李坤說道，
“曹睿死了，曹魏內部不穩，必然會首先鞏固內部，無力對外征戰。而且這個時候，孫吳也必然會對曹魏動兵，吸引曹魏的主力，這都是有利的條件。”
“這不挺好嗎？”衆人都看了出來。
“這是表面。但是如果深入分析一下，就不是這麼回事了。”李坤道，
比如說，現在軍務上，是誰在主事？是司馬懿吧。司馬懿完蛋了嗎？沒有吧，而且還是輔政大臣，主持曹魏的內外軍事，這和曹睿活着的時候沒有區別。
再比如，這幾年，姜維屢次出隴西，和漢軍對壘的是誰？是郭淮吧。現在郭淮有事嗎？沒有吧。而且，因爲曹睿死了，魏軍在關中，隴右，西涼更加的依靠郭淮，進而郭淮會得到更大的權力，來應對漢軍的威脅。
倒是有一個好處，當年丞相最大的對手司馬懿不會輕易來了，他現在需要守雒陽。丞相走了，曹魏最大的威脅是孫吳，孫吳的大舉進攻會吸引魏軍的注意力。
“所以，漢軍的陣腳不能亂。不過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做些調整，比如進度。但是大方向，大策略不能變。”
晚上，
二人在聊天。
“談得怎麼樣？”
“沒談。”李坤回答，看劉雲有些疑惑，
“曹睿死了，大家有了別的想法。竟勸人了。”
“要不妾去找大司馬？這是錦城陛下同意的。”
“不用，遠遠沒有到那個程度。”李坤攔住了。
“一路上，我很擔心這個。現在到了漢中，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蜀漢獨有的事情。”
“什麼？”
“他們是丞相帶出來的。”李坤緩緩地說道，強調其中的含義。
“是我想多了。大司馬不會有意見，姜維有點不甘，但是也以大局爲重，承認現在的辦法有不足。”
“真的，大家說的？”
“不是，從行動中看出來的。明日研究出兵祁山的方略。”
那意思就是默認要出隴右了。
“現在壓力有點大，否則就對不起姜維的退讓。”李坤道。
姜維今年三十七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是征戰建功的時候。當初曹魏用母親，妻子威脅都沒有絲毫動搖，現在的忍讓，給李坤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沔陽的會議部署繼續，還是研究如何出祁山，圖謀隴右。
“我們現在的優勢是什麼？”李坤指了指自己，又看看姜維，指指張翼。
“我們年輕呀。只要有大司馬，王平將軍等人坐鎮漢中，我們以及更年輕的將領率軍征戰，和曹魏爭奪於隴右，不可能沒有收穫。”
“這是我堅持原定方針，圖謀隴右的底氣。不過，現在曹睿死了，司馬懿脫不開身，我們可以尋找一些機會，加快進度。”
張翼支持這個提議，李坤沒有擔心過，因爲張翼是少有的說實話的人，而且是蜀中的人。
現在的北伐都是蜀中的子弟，損失了，是蜀中子弟的損失。就是贏了，那些傷亡，還是蜀中子弟承擔。
至於王平，李坤根本不用想。那是整個無條件支持的。需要的是姜維的理解和支持。
圖謀隴右，離不開姜維的支持。試想，如果斷了隴道，那麼需要姜維直接面對隴西的援軍。
那時魏軍來攻，就需要姜維盡展才學，對隴西援軍以最大的殺傷，保障漢軍西側的安全。並且還要爲隨之的圖謀隴西和西涼打好基礎，此事非姜維莫屬。
姜維又深知羌人，繼而收取西涼，都是用武之地，自然可以大有作爲。
“我所強調的，就是需要把握好節奏，按着步驟來。不能希望一戰成功，那是不現實的。”
至於東邊，面對長安的援軍，還是需要王平出手，擔任防禦。別人李坤也不放心。
而漢中西接隴右，南接蜀中，東連上庸，北拒長安，這是蜀漢外出征戰的根據，大司馬蔣琬鎮守是最好的。
經過幾天的議論，論證，推演，商議，蔣琬決定派出五千軍到建威。
李坤同意了，還要了蔣斌作爲張翼的副將。
臨近結束時，李坤道，
“我還有個想法，需要提前打好招呼。就是請諸位做好準備。等時機成熟的時候，突襲天水，徹底斷掉隴道，實現當年丞相第一次北伐的願望。具體的時機，自然還是需要尋覓，可是不想出現要用兵的時候，卻沒有準備好的情況，那就不妙了。”
“沒問題，”王平道。
李坤看看姜維，
“只要實現丞相遺願，行。”
李坤又看看蔣琬。
“好。”蔣琬點頭。
大事安排已畢。
“那先生現在就去建威？”蔣琬問。
“不，我要去西鄉種花。”李坤道。“這只是一個嘗試。到年底可能會有結果，現在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