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風光本雖然不以巋巍高山而聞名,不似蕭唐曾出入的那許多處名山那般有着氣勢磅礴、氣象萬千的氣概,可是四處充溢着魚米水鄉的柔情,這片江南寶地之中太湖美景水光瀲灩,山清水秀自是渾然天遙望碧水遼闊,使得在此遊歷的行人也不由的直感心醉神迷。
只是以蕭唐現在的處境看來,也實無心思悠然自得的在此享受江南水鄉美不勝收的景緻,以及這座東南州府要地內細膩旖旎的風情。
更可惜的是,這片美如人間仙境的寶地,在這個時候甚至還要被腥穢的血液所污染。
杭州城外的香樟林中伴隨微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清響聲,本來清幽的林子裡陡然間蹙額卻傳來極爲淒厲的破風聲,淒寒奪目的刀光劃過,立刻又激濺起一道猩紅的血泉。蕭嘉穗十分輕鬆寫意的揮了揮刀,他面色肅殺,又直瞧着對面一個面色驚恐錯愕的漢子用雙手死死捂住自己頸間激濺出的鮮血,隨着從指縫間流淌出的鮮血愈多,那漢子也終於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再無半點生息。
原來當日蕭唐也已察覺那個江南地域權勢隻手遮天的奸官朱勔定然不肯讓自己在公開監刑處死武松之前與其碰面,似乎也是那蔡京有意安排,要讓這樁轟動江南的兇案如何了結,蕭唐又將如何親眼看他那江湖義氣深重的結拜兄長受盡零碎苦頭才死,好教天下綠林中打踅的草莽之輩盡皆關注此事,蕭唐抵擋杭州時距離行刑的日期尚有二十餘日。在這段時間之內,朱勔無疑是要好生看覷着蕭唐莫要暗做甚麼手腳。
可是蕭唐現在既然已經決定公然造反,自也不會顧忌再會留下甚麼把柄遭權相構陷,現在既然仍是朝廷命官的身份,朱勔能攔得住他不得去死囚牢探視武松,可是把守城郭森嚴的官軍兵馬,也沒有理由將蕭唐禁錮在杭州城內。
三五日過後,當把守城門的官軍無法攔截住蕭唐等一衆親隨出城,早已得到消息的朱勔便立刻派出手下多是江湖草莽出身的爪牙前去暗中監視。非是官軍公人密佈的城內市井,周圍行人遊客也幾不見蹤影時,蕭唐環視一番,見周遭的地勢環境已經方便動手,遂一打手勢,石秀與一衆體己心腹會意,立刻反去向那些一路盯梢尾隨的朱勔手下摸了過去......
清幽的密林深處,卻是殺氣四溢。
漸漸的,周圍又驀的響起數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聲,從密林之中陡然間又躥出一道人影,以疾風勁雷之勢攔截住五六個驚慌失措、正欲迅速逃離此地的漢子。“鏗!!!”的一聲金鐵交鳴聲響,火花四濺,雖然倉惶中下意識架起掄起手中鋼刀的那漢子盪開兜頭劈來的一斬,可是他又覺眼前一花,就見個相貌端正、五官英挺,只是輪廓生得似刀削斧砍般棱角分明,眉宇間又透着股狠戾的大漢已經欺到他的身前。
猛然殺出的石秀雖然被那漢子盪開他凌空劈來的長刀,可是他身子仍是直往前撞去,一邊又探出腰間暗藏的那把明晃晃的剜心尖刀用力向前一搠,便死死的攮進了眼見那漢子的心窩!
朱勔手下又有一個被果斷狠厲的石秀取了性命,其餘人等也盡皆大驚失色,他們自知投奔得主子是在江南地界權勢滔天的權奸朱勔,就算論官職品秩不及汴京朝堂中那些位高權重的大員,可是天高皇帝遠,因不在京師與權臣在官家身邊服侍,只要是在江南地界朱勔若是土皇帝,這些靠武藝在其手下討活路的武師自也都是能在市井間橫着走的人物,又怎能料道蕭唐這些手下親隨更是剽悍霸道,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甚至還是如殺豬宰羊一般攆着追殺!?
本來這些使江湖手段的朱勔手下武師只是得令暗中監視蕭唐的一舉一動,在蕭唐親自動手監刑誅殺那兇犯武松之前自也不能動他一根毫毛,可是他們也曉得如今蕭唐受武松所累,不止是朱勔以及江南各路軍司,汴京朝堂那邊也都在注意着他的動向,在恁般萬分要緊的時候,蕭唐畢竟身爲朝廷命官,怎會有膽子來動他們這些朱勔招募的隨從武師?
可是蕭唐卻當真敢動他們,還是趕盡殺絕的殺法!!!
“如意子,休要負我!”
又是一聲清叱聲乍起,旋即突然響起的是一道淒厲的呼嘯聲,密林深處有個朱勔手下領頭的親隨被激射而至的利矢射穿了喉嚨,直挺挺的又栽倒在了地上。有些武師雖然打算反擊,但已是被殺了個錯手不及,接連倒在密林之中化作冰涼的屍體,剩下的只有倉惶逃竄,急於儘快返回杭州城去,將蕭唐竟敢在郊野處毫不忌諱的吩咐麾下突下殺手之事儘快報與朱勔知曉。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僅剩下的一些朱勔手下武師忽聽前面一聲唿哨聲起,十餘丈開外的草坡樹後突然間又閃出數十人來,那些漢子個個彎弓搭箭,一雙雙招子只顧兇狠的盯視過來,作勢欲發。
隨着蕭唐那廝而來的那些親隨,哪裡又來的強弓勁弩!?
剩餘的殘黨剛驚懼念罷,緊接着從前後左右竟然又有許多軍健持弓搭箭着草叢密林中躥出身來,隨着第一個弓手將扣住弓弦的手指一鬆,一枝鋒利狼牙箭應弦而出,箭勢甚疾、弦響即至,“噗!”的聲便貫入個落跑武師的胸口,那人中箭剛仰面摔倒的同時,周圍再度乍起的激射箭嘯不絕,慘叫四起,那些朱勔招募的武師幾乎沒有人,也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衝到這些伏擊弓箭手身前,便已紛紛栽倒於地!
只有一個身中五箭的武師被激起了困獸遊斗的兇性,他嘶吼一聲,身子猛躥向斜側躥出的那一隊弓手暴衝了過去,可是率領那一隊弓箭手的大漢也直接從草坡上縱身躍出,掄起手中份量沉重的渾鐵棍勢如疾風驟雨般朝着那武師猛攻了過去。鬥不過三五合,那落難武師手中鋼刀被生生蕩飛,眼見暴掄而起的渾鐵棍又直朝着自己的額頭凌空砸落之際,那武師驀的卻聽有人說道:
“廝鳥記住,取你性命的是青州二龍山的好漢千鈞棍山士奇,也教你這廝免得到九泉之下卻做個糊塗鬼!”......
令人心悸的骨骼碎裂聲響起過後,漫天的腦漿與鮮血激濺。
又過了片刻的功夫,四下的弓箭手都將硬弓背到肩上,又隨着一片片嗆啷聲其,腰間一把把鋼刀被抽出,那些弓箭手一步步從四周圍攏上前,但見到地上還有喘氣呻吟的,便上前殺雞也似的在補上一刀,殺人手段端的利落。這個時候,蕭唐才從密林偏僻處慢慢踱出身來,他冷眼環視着一地的屍首,只是還沒等前去與在此接應的兄弟敘話時,地上仍有個一時未死的武師覷見蕭唐,便嘶聲罵道:“蕭...蕭唐......你這廝竟然敢動手殺人,須...須知我們是朱相公的人......這許多條人命...你必定遮瞞不過......”
蕭唐聞聲止住了步子,他又轉頭向那癱在地上正死死凝視着自己的漢子望去,卻冷聲一笑,說道:“我既然敢殺你們這些朱勔手底豢養的走狗,就沒打算遮瞞此事。對於朱勔那廝最爲要緊的,就是要看到我行刑當日親自前往法場監刑,在那之前做的勾當,待他與那幹權奸奸計得售之後纔會再借此來構害於我,可是到了那個時候,你還以爲我真會在乎那廝們又要使甚麼官面上的手段害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