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運鏢並沒誤了行程,在此多留兩三日倒也不妨...蕭唐打定主意,打算趁這些時日和花榮多拉近些關係。
已快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整個清風鎮沐浴在餘輝的彩霞中,莊戶農忙事畢,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往自家走去。
忽然遠處隱隱傳來陣嘈雜聲,清風鎮上不少的居民回頭手搭涼棚張望,不一時便看到幾十人騎着馬,氣勢洶洶的向這裡奔來。
再等那些人挨近了些,就見那羣人中有幾個手中持着鋼刀長槍染着鮮紅,狂風一般徑直狂奔着。有個莊戶反應過來,立刻驚呼道:“有賊人來劫鎮!”......
清風鎮上清風寨的武知寨此刻正在寨中打着瞌睡,忽聽有個軍漢前來報道:“大事不好啦!有賊人來劫掠,現已衝到了鎮中!”
那武知寨嚇得一激靈,騰地站起身子來忙問道:“哪裡來的賊人?來了多少?”
軍漢哭喪着臉報道:“哪裡來的小人哪能曉得?只知道有三四十騎,一百五十多個賊寇,那夥賊人兇殘的緊,見人就殺啊!”
武知寨嚇得魂不守舍,又說道:“正知寨現在何處?”
“正知寨大人聞得口風,現在早已攜家眷逃了!”
“甚麼!?”武知寨氣得大罵:“那撮鳥溜得倒快,留老子在這裡做替死鬼麼!趕緊收拾細軟,咱們也快快逃罷!”......
彩鰲樓中蕭唐和花榮聽聞外面哭喊聲連天,忙奔了出去,就見有不少百姓扶老攜幼、哭聲不絕,紛紛往東面逃去。這時花小妹也面色焦急,匆匆趕了過來。
花榮問道:“妹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小妹花容失色,心急如焚的說道:“有一百多個賊寇衝進鎮中,已殺了好多人,眼見就要殺到這裡來了。!”
“清風寨中的武知寨和戎衛鎮子的鄉勇呢?”
“似是也都逃了!”
花榮聽罷怒道:“狗官!平日作威作福無所不爲!到了緊要關頭卻將百姓棄之不顧!”
蕭唐眉頭皺成個川字來,那思量片刻後,當機立斷道:“蕭義!蕭安!你二人快帶花小妹和鄉親們往東躲避,我和花榮兄弟還有薛永師傅與鏢師在此處禦敵!”
花榮聽蕭唐如此說,便急急問道:“蕭唐哥哥,你有甚麼打算?”
“百來號的賊人麼.....”蕭唐擡頭望了望彩鰲樓頂層,對花榮說道:“花榮兄弟,這次就要瞧你的本事了!”......
已離蕭唐等所在的彩鰲樓不遠,白虎山大當家蔽雲雕周方在馬上大刀一揮,登時又將個拼命逃竄的百姓看翻。他桀桀狂笑,眼見清風鎮上百姓視他如惡鬼般逃命,更讓他有種病態滿足的快感。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老子落草不就是爲了活得痛快,殺得痛快!?
落草的強人中還要分上很多種,有水滸中爽快憨直,遊俠氣性的九紋龍史進,雖落草爲寇,但遇到不平事,義之所在,敢去捨身刺殺知府去救素未相識的女子;
有驚爲天人,剛烈無雙的行者武松,雖犯下滔天命案,路遇歹人橫行便一刀殺了,而弱女感恩相贈財物卻分文不取的俠義好漢;
更有花和尚魯智深這等嫉惡如仇,豪氣沖天的英雄人物,即便落草仍要以一支方便剷剷盡天下不平事......
可更多的綠林匪寇莫說是替天行道,如貪官污吏以權勢壓榨百姓一樣,他們用手中的鋼刀殺人放火、剖心挖肝,以殺戮來立威。
周方和其手下白虎山賊人便是如此,得知清風鎮中兩個知寨和鄉兵盡皆逃了,他們更是肆無忌憚,朝着落單逃慢了的百姓兜頭就是一刀砍去,指教他們嚇破了膽,逆來順受供我們消遣!
前面不遠有個婦人倉惶的逃,懷中還抱着個三四歲大的孩童,可她跑的急了,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那孩童喊了聲“孃親!”,撕心裂肺地哭嚎起來。
“我的孩兒!”那婦人鬢皆亂,撲將起身來拼命朝自己的孩子那邊奔去。周方身旁一個騎馬的賊寇見那婦人有幾分姿色,嘿嘿淫笑着拍馬衝了上去,他又見那哭嚎的孩童礙事,舉起手中的屠刀,便要往那孩童身上揮落!
“咻!——”一支利箭凌空射至,正中那賊寇的咽喉!那賊寇一頭栽下馬來,到死也不知到底生了什麼事。
周方等賊人吃了一嚇,他們定睛望去,就見有個英姿勃的少年站在前面酒樓的樓頂,身邊擺了三個箭壺,正朝着這邊怒目而視。
天日昭昭,淡黃色的餘暉灑落在花榮刀削般英挺精緻的五官上。獵風習習,他的幾縷鬢隨着風兒飛揚更顯英氣勃。花榮劍眉倒豎,怒視着白虎山的一衆賊寇。
正所謂將種花榮小李廣,百步穿楊神臂健。弓開秋月分明,鵰翎箭迸寒星!就見花榮前手如推泰山、後手如握虎尾,又是一箭射出登時又了結掉一個賊人的性命!
周方見了咬牙切齒,嘶聲怒吼道:“那清風鎮知寨都逃了,還用畏懼這一個黃口小兒?衝上樓去!挨近了他還能逞甚威風?亂刀砍了他!”
白虎山一衆賊人聽罷,紛紛怪叫着向花榮所在的那家酒樓衝去。可沒衝出幾步來,就見對面有三十多人衝到酒樓門口,手中各自持着蠻牌、狼筅、長槍、钂鈀,列成三個鴛鴦陣來只等賊人們來攻!
忽有一騎飛躍而出,蕭唐手持着鏨金虎頭龍牙槍威風凜凜,橫眉冷視着一衆賊人。蕭唐又回頭向站在酒樓頂的花榮喊道:“花榮兄弟,下面的賊人就由我擋住。就瞧你施展神箭之技,大顯神威了!”
花榮意氣風,爽朗一笑道:“哥哥有令,敢不從命!”
說罷花榮從身邊箭壺中又取出只箭來,弓箭在手時的花榮,他眼睛中立即閃爍起奇妙的光芒,原本就英姿勃的少年,在那一時刻更是光采無限,陽光灑在花榮身上,渾如他自己散出來的光輝一般。
人們所說的天賦,可以指在某些的事物或領域具備天生擅長的能力,亦可以說是人因爲對某些事物抱有極大的熱情與執念,使得他能突飛猛進的成長,最終得以在該領域傲視羣雄。
對於花榮而言,他在控弦之術上具備着那先後雙重天賦,不但對於弓術有着上天授予一般的悟性,家傳的絕學和天資卓越的領悟力更成爲花榮的驕傲,這種驕傲更促使着花榮日夜不輟地歷練自己的弓術,使得饒是行伍中善用弓箭的將領,也無法與這飛將軍李廣轉世般的英朗少年相提並論!
一個、兩個、三個白虎山賊寇接連倒地,紛紛死於花榮的箭下,伺機衝到酒樓跟前的,也紛紛被蕭唐手下鏢師組成的鴛鴦陣生生逼退。蕭唐時不時飛馬躍出,手中龍牙搶厲光閃閃,將五六個不知死活的賊人戳翻砍倒。
周方兀自驚疑間,花榮已一箭向他面門射來。周方倒有些手段,下意識舉刀一架,刀口迸射出點點火星將那支利箭給架開。
花榮覷準了賊寇的頭領,搭箭拉弦又奔着白虎山二頭領趙涉一箭射去,那趙涉尖叫一聲,翻身滾下馬來,堪堪避過了花榮追魂奪命的這一箭。
“狗賊,這次瞧你還能避過!?”花榮冷哼一聲,他右手倒提三枝箭矢的翎尾,又將一枝箭搭在弦上向趙涉射去。趙涉瞧得真切忙向右側一避,哪知花榮一箭剛出,須臾間又調整好了位置,“嗖嗖嗖!”三支箭直若流星趕月,一箭銜着一箭呼嘯而出!
“噗噗噗!”三聲利物入肉的悶響,趙涉雖然勉強躲過了頭一箭,卻不防三支箭分別插進他的大腿、心窩、咽喉,他眼珠一突,登時仰倒在地,當場斃命!
花榮深諳白矢、參連、剡注、井儀、襄尺這君子五射之道,不僅如此他對目標動作的預判性也有着洞若觀火的覺察力,被他小李廣盯上的賊人無所遁形。等他再施連珠箭法,一手七箭,一連串讓白虎山衆賊人心驚肉跳的破風聲接連響起,又有數個賊人霎時間被花榮射殺!
酒樓下鄉勇鏢師組成的鴛鴦陣猶如鐵桶般水潑不進,有賊人僥倖挨近了,也不防蕭唐駕馬揮槍來回衝殺,此時站在酒樓上的花榮已遠距離射殺掉賊寇三十多人。白虎山賊人見不是頭,只能紛紛尋個隱蔽處,生怕探出頭來便被花榮一箭索命!
白虎山三頭領羅立早已翻身下馬,找了個牆垛子俯低身子。他哭喪着臉向周方喊道:“大當家的,點子扎手,咱們扯呼吧!”
周方也是狼狽得躲進個商鋪,他到時也想逃,可稍一露頭就怕被花榮瞧見,那可恨該殺的小子弓箭恁地厲害,便是想逃又如何逃得了?
蕭唐見周方等人氣勢已失,便暴喝一聲:“除盡賊人,正是時候!”他雙腿一夾,直奔着白虎山賊寇衝了過去。
羅立赫然現自己被團的黑影籠罩,天神下凡般的蕭唐已殺至他的眼前,蕭唐雙手持槍猛揮,龍牙搶化作道狠厲的刀芒凌空劈落!
羅立慌忙架槍格擋,“啪嚓!”聲脆他的槍被砍成兩段,羅立的身子也被斬成兩段,撲天的血雨直濺了蕭唐一身!
衆賊寇見了更是魂飛魄散,紛紛四散逃走,“哥哥好手段!”花榮看得熱血澎湃,他瞧見那邊賊人頭領模樣的也已閃出身來,上馬掉頭欲逃。花榮正要伸手取箭時,這才現箭壺裡只剩下一支箭矢。
眼見周方要逃出花榮的弓箭射程,蕭唐正駕馬在身後緊緊追趕,花榮望見樓下有匹無主的馬匹兀自原地踏步,剛掉過身來,眼見要拔蹄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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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榮心裡暗暗念道,他將最後那支箭簇銜在口中,縱身一躍,從酒樓頂上飛身跳下。落地時花榮趁勢一滾,起身右手後託着硬弓便拔腿飛奔,向那正要仰蹄狂奔的馬兒那邊跑去。
正與那馬兒距離越來越近,可眼見馬兒要力狂奔開來,花榮深深一提氣,矯健的身軀猛地又竄出好遠。花榮輕舒猿臂抓住繮繩,一個鷂子翻身坐到馬上,動作端的是靈動敏捷!
花榮縱馬馳騁,離蕭唐、周方的馬匹越來越近。蕭唐回頭望見了,不由得詫異道:“花榮兄弟...”
最後一支箭簇被花榮從口中取下,他從容一笑,對蕭唐說道:“蕭唐哥哥,瞧我射殺那個賊人!”
說罷花榮屏氣凝神,拈弓搭箭,最後的那一支箭簇化作一道寒芒,直奔周方射去,周方不及迴避,一箭被花榮從後腦射入,箭尖從他嘴中穿出,這個白虎山的蔽雲雕,當即被花榮神箭了結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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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君子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中的五射之道,分爲白矢(箭穿靶而箭頭白,射矢準確而有力)、參連(前放一矢,後三矢連續呈連珠之相銜)、剡注(謂矢行疾,猶如飛火流星)、剡注(四矢連貫,皆正中目標)襄尺(臣與君射,臣與君並立,讓君一尺而退的君子射禮)自周王朝始便是衡量古時神箭手的重要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