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起的大片煙塵當中,數千女真精銳勁騎拼命催馬疾奔,也盡皆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聲,完顏粘罕也狀若癲狂的催騎途徑,極盡可能帶動起以往麾下兒郎那股子兇戾剽悍、一往無前的廝殺氣勢。
而當中女真宗族的年輕子弟裡面,性情暴虐、且好色妄爲的粘罕之子完顏設也馬,畢竟也是追隨他父親這等名將成長起來的,自小便從軍征戰,雖然渾身仍有股金朝權勳子弟家的驕縱氣,可是設也馬也一直有意要追趕上父輩們爲女真建下的功業、打出的威名,如今倒也卯足了盡要與自己父親完顏粘罕豁出性命廝殺,仍試圖儘可能穩固住女真打下的江山基業;
而於完顏粘罕前方,分別喚作蒲察烏烈、谷赤皮的兩員金軍統兵大將此時也已顧不得將驅馬疾奔在前,倒似要教粘罕勃極烈跟在後面吃灰,他們二人分別手綽着狼牙棒與大斧,挺起身板儘可能替完顏粘罕遮擋格盪開合攻而至的敵軍隨時都有可能潑灑過來的箭雨,蒲察烏烈與谷赤皮也盡是女真諸部起兵初期便屢建功勳,如今在各部軍司中得授要職的宿將,事到如今,他們也都是抱着必死之心,仍舊要隨着完顏粘罕生機可以不顧,卻儘可能要爭取得一線勝機;
其餘豁出性命做放手一搏的粘罕金軍嫡系將領之中,還包括本來於東線曾在金軍四太子完顏兀朮帳前聽命,於奇襲陽谷縣時卻死在武松手下的烏延蒲盧渾的胞兄烏延鶻沙虎,以及也是就從完顏粘罕南征北討,起初席捲河東、關西地界的軍將撒剌答,這些本來因屢戰常勝而深感榮耀,更是驕狂的女真軍將卻是要入當年只數千軍馬便敢誓死與遼朝龐然大國對抗的心態相仿,無論怎的,也唯有死戰而已!
俺們女真兒郎,已然是要統率雄兵健兒,挾各族驍銳席捲天下,仍能捲起血雨腥風,而教我們的敵人震怖恐懼!戰局既已是如此,粘罕勃極烈也說決計走不得,也決計敗不得!俺們也只得拼死幹了,再是不成,多殺衆多敵人墊背也罷!
而眼見完顏粘罕親自率領已要做困獸之鬥,仍是殺氣騰騰的騎陣兵鋒所向,正直朝着自己這邊疾衝過來時,察哥卻仍是好整以暇,肅馬策立觀望。凝視片刻過後,察哥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他口中還喃喃說道:“粘罕那廝,如今也只得孤注一擲了麼...當初本王畢竟有些疏忽失察,與宋軍攻伐時佔得優勢,卻曾被蕭唐率小撥精騎突騎闖陣而失手被擒,如今你粘罕率領金軍倒似是使出蕭唐當初那般險中求勝,卻以爲本王還有中這等伎倆麼?”
察哥長聲說罷,身後夏軍將官也連連喝令,但見又有雄壯軍卒牽着二百多隻高大敦實,且雙峰當中都安置着架架扭力拋石機的駱駝牽到了陣前。似乎經過訓養也歷經了不少戰陣,身處於殺聲喧囂激盪的戰場之上,那兩百多隻駱駝卻絲毫不見驚慌,當中有些耷拉着眼皮,仍是一副歪嘴大口大口的咀嚼着的喜感模樣。
而周圍那些強壯的軍漢按部就班將石塊擡到雙峰駝背上投射器械的鞍袋當中,隨着察哥身後一員夏軍將領把手一揚,暴聲喝令,但聽一連串格外強勁猛烈的破風聲呼嘯捲起,二百多個石塊當即被投石炮甩脫飛出,直撲向對面金軍涌來的大隊軍馬......
潑喜軍!投石炮!
畢竟由於是投石炮具甩射出去的沉重石塊,這等強勁的力道介乎於重型炮具與勁弩的威力之間。甚至也可做爲一支騎射兵種,施發出來的飛石殺傷力甚至還要超過神臂弓等遠程殺器。當初蕭唐與夏軍交鋒時曾見識到這等軍械的威力,在潑喜軍密集如雨的石彈打擊的場景,倒也與後世便攜式的迫擊炮轟擊到敵軍密集陣中的場面有些相似!
“嗵!”、“嗵!”、“嗵!”、“嗵!”等悶響聲先後乍起,金軍衝鋒的騎陣前面數排軍兵遭受迎面砸來的飛石撞擊,就算是身着沉重的甲冑,在遭受密集且挾裹着渾如山崩落石破壞力的飛馳石彈打擊,當即很多人馬都撲地滾成一團,正面硬生生挨着沉重石塊轟擊的軍兵,身上甲冑當即凹扁下去,崩碎的甲葉碎片飛濺,直將其半生的骨骼直轟得碎裂不說,倒飛出去的屍首至少還要再撞翻幾人,而本來高速馳騁的戰馬遭受飛石撞擊,倒栽翻滾在地,血肉之軀撞在激射過來的石彈上,也立刻在金軍奔騰的騎陣當中暴發出陣陣血霧!
金軍其餘銳騎,雖然很快的補上了騎陣中空缺處的位置,而拋下了那些遭受石彈轟殺的同僚屍首,繼續催馬疾速往前面奔涌殺去。可是對面夏軍軍漢依然是有條不紊的將石塊再度擡到駱駝背上旋風炮的鞍袋當中,潑喜軍旋風炮的射程實在太遠,在金軍衝進弓箭射程範圍之內還足以射出一兩輪來,也足以再次朝對方造成狠烈的殺傷!
當潑喜軍旋風炮再度甩出上百顆沉重的石彈,仍然在不斷的射,金軍仍舊不免一排排被轟擊的撲倒翻滾。而策馬奔馳在完顏粘罕前方的騎將谷赤皮就眼睜睜看着一顆石彈在他眼中迅速放大,饒是憑他廝殺衝陣的本事,甚至足可與金軍中被贊作戰神的完顏婁室掰掰手腕,可是這等由拋射殺器甩出的沉重石塊勢大力沉,任憑一個人衝鋒陷陣的本領再是奢遮,肉體凡胎又怎會承受得住!?眼見避無可避,谷赤皮當即嘶聲高吼到:“粘罕勃極烈!小心!夏狗的......”
“咚!!!!!!!”
一聲渾重到直教人心悸的悶響聲乍起,谷赤皮的頭顱被疾飛而至的石彈狠狠砸中,當即凹扁下去的兜鍪蕩飛而出,谷赤皮脖頸以上迸濺出一團血霧,他的頭顱竟然被激飛而來的石彈轟得碎裂,已完全覷不出人形!
從疾馳的戰馬上倒栽下去的屍首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很快的還險些絆倒正由完顏粘罕急催狂奔的戰馬。完顏粘罕那張猙獰可怖的面龐也不由微微色變,但是已經到了死戰的關頭,就算再要硬抗下慘重傷亡,也只有在拼死向前!
就算是將身軀藏在馬頸後,蜷縮於鞍上而儘可能縮小遭受箭簇打擊,面對這等連人帶馬當即轟得斃命的潑喜軍旋風炮也全無甚麼作用,可是完顏粘罕與周圍金軍騎衆仍是盡力將胯下坐騎的奔速提至極限,每個人也都沒有要回避奔逃的打算,對於在背後狠狠捅上己方大軍一刀子的可惡夏狗,就算終究要陣亡於此處,好歹血戰到最後,儘可能先殺了那晉王察哥,再謀蕭唐,而決計不能讓那些夏狗與南蠻子再得意下去!
兩輪旋風炮的轟擊,也依然阻止不住滿腔戾氣恨意的金軍疾奔的衝勢,然而察哥臉上見不到半點訝異驚懼之色。前陣一衆軍漢已經牽着馱伏旋風炮,也仍是副悠哉神態的駱駝羣向後方避退,而成隊的夏軍騎兵也在所部軍將大聲語党項語的喝令之下,也綽緊兵刃,催馬出陣,如道道怒潮從察哥身旁疾馳而過,而徑直向完顏粘罕所率領的金軍騎陣那邊對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