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親王看秋冀陽一眼。見他面上沈靜,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將眼移開時,卻掃視到他的手指在膝上輕擊,不由輕笑出聲。
秋冀陽聞聲看向寶親王,見他看向自己的手指,訕然一笑,伸手端起茶盞喝茶,席上嚴老爺還在得意洋洋的說着他的寶貝女兒有多聰慧、多美好,與秋冀陽會是多相配的一對。
被城主帶來要獻給寶親王的繁花樓清倌桃枝,坐在正操琴獻藝的依樂身後,依樂姑娘則是繁花樓的名ji,也是送來獻給寶親王的。
不是韶嘉城的城主不識相,而是城裡的富戶們,上次就要送,寶親王路過此處時,卻是不見客,大家只好等着巴結的機會再次降臨,這女婿小登科,岳丈當然也可以納個小妾,重溫新婚夜嘛!雖然側妃專寵二十幾年。這女兒都要出嫁了,難道還能再繼續專寵下去?
若是有機會,誰不想送個美女巴結寶親王呢?現在送名ji試探一番,若是寶親王受了,那再將自家的女眷送上去結親還不遲。
這些富戶人同此心,相準的都是寶親王,誰會像嚴老爺這樣,明擺着搶寶親王女婿,真是不會看場子啊!
不過,大家也頗佩服嚴老爺的豪膽壯舉,聽說,嚴十八可是大剌剌的放話過,她要嫁秋冀陽或是朱平珏的,估計是因先前朱平珏出了事,嚴老爺纔會針對秋冀陽而來吧!
實話說,以嚴十八的樣貌脾性出身,真沒幾家願結親,青春妍麗的少女樣貌不算絕色,又是庶女,嚴家是富商,卻非名門更非世家,秋冀陽的未婚妻是寶親王愛女,光看寶親王及小王爺的相貌,也可猜知一二,這位小郡主相貌肯定在嚴十八之上,側妃又是嬌柔性子,不然怎麼可能將硬性子的寶親王繞指柔了二十幾年?
那位京裡的寶親王妃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哪!可是。人家連寶親王都留不住,卻讓側妃一留,留了二十幾年,女兒肖母,光這兩點,嚴十八就比不過人家小郡主朱映柔了。
在場的,還有韶嘉城的名門世家:章、許、吳、簡四大家,這四大家家主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着嚴老爺上演的好戲,也在等着這散席後,與寶親王及秋冀陽談合作的事。
“秋會首啊!不如你親眼見見我家女兒吧!包準你一見了,就絕對會喜歡上她的。”嚴老爺如何不知衆人在看他笑話呢?
但是驕縱的女兒性子何其激烈,聽聞有機會得見秋冀陽,不由分說的,自己就要衝上前來,還好是自己攔得快,不然,這臉丟大了。
也罷!
一定要丟臉,丟他的老臉,總比女兒的臉面丟盡,卻仍嫁不了來的好。
於是老先生霍出去了。
他也不抱任何希望。只求女兒能死心!
大花廳的碧紗櫥後還放了兩張席面,是給隨行女眷休息用餐的,嚴十八聽着廳裡父親不遺餘力的推銷自己,露出滿意的笑容,就知道爹最疼她的,一定會幫她達成心願的。
兩個侍候嚴寶兒的丫鬟苦着臉,站在主子身後,嚴寶兒想到高興之處,低頭想喝茶,卻發現茶杯已空,轉頭怒瞪着一旁的丫鬟。
“光杵着幹麼,倒茶啊!”
“是。”着鸚哥綠的丫鬟應聲退下,另一着絳紅的丫鬟也忙道:“我去幫姑娘端點心來。”
“嗯!”嚴寶兒虛應一聲,不耐煩的揮手讓她們離去。
兩個丫鬟快步的出了碧紗櫥,來到外頭,吩咐了客棧派在外頭的小丫鬟後,才站在一起哀嘆。
“老爺真是命苦。”
“是啊!我聽侍候老爺的文青說,府上的太太寫信來了,說是劉姨娘病了。”
“欸?不會吧!”劉姨娘就是嚴十八的姨娘,向來受寵,嚴十八之前闖禍無數,都不曾讓她被嚴老爺厭棄,嚴寶兒的受寵與她姨娘收服嚴老爺的能力有直接的關係。
嚴十八被帶出門,就是爲了她終身,現在劉姨娘病了,也就難怪今日老爺這麼積極的作爲了。
“老爺想回去,可也知劉姨娘的心病就是十八小姐。”
“就是啊!十八小姐終身一日沒着落,劉姨娘的病就好不了。”
小小與側妃從花園轉回時,正好看見被帶下去洗淨了手臉。換了身衣裳的小孤女。
領着她的是侍候柳介君的大丫鬟,見側妃與郡主當面,忙曲膝行禮。“見過側妃、郡主。”
“嗯。”側妃漫不經心的示意她起。
大丫鬟起身後,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孤女,竟然沒有行禮,嚇得大丫鬟臉色發白。
小孤女不懂,站得直挺挺的直視側妃與郡主,絲毫不知大丫鬟慌急。
“側妃,這丫頭是新來的,還不懂規矩。”大丫鬟一邊扯着讓小孤女跪,一邊忙着跟側妃解釋,卻不知爲何扯了半晌,小孤女只微曲了身子。
側妃示意大丫鬟不必強拉她行禮,只輕道:“嗯,那你得好好教教,別領回家去後,惹你二奶奶罰你。”柳依依淡笑着,看着那洗淨後堪稱絕色的小孤女道。
大丫鬟一聽,忙點頭應諾,側妃也沒爲難她們,便讓她們下去,才走不遠,便聽那小孤女清甜的聲音傳來:“姐姐。方纔那是誰啊?是爺的孃親嗎?跟在旁邊的兩個姑娘又是誰啊?姐姐,你怎麼不回我話啊!
大丫鬟始終不搭理她,兩人進了東廂房後,側妃她們才轉進正房裡。
進了西次間,徐嬤嬤侍候着主子們坐到臨窗的大炕上後,才輕聲問道:“要不要讓人送些點心過來?”
“不用了。”小小搖頭回絕掉。“我不餓!”
“真是好聲音。”月牙有些恍惚。
“我覺得那人好面熟。”小小趴在炕桌上。
“誰?”月牙轉頭問。
“那個孤女。”小小一臉認真的說。
“我也這麼覺得。”柳依依接過徐嬤嬤奉上的茶盅。
“其實奴婢覺得她與側妃有幾份神似。”徐嬤嬤輕聲的說。
“對!”小小興奮的一擊掌,指着徐嬤嬤道:“嬤嬤說對了,乍看與孃親有幾份像,只是她的臉太過怯弱。”
“這個人有古怪。”月牙託着腮。“她臉上怯生生的,眼卻敢直視側妃及小小,她明明聽到大丫鬟行禮稱呼側妃了。而且她直挺挺的,大丫鬟拉扯要她跪,都扯不動。”
側妃眼看向徐嬤嬤,徐嬤嬤忙退下,還將旁邊侍候的全帶下去。
西次間裡,只側妃三人後,柳依依拉着女兒的手,吩咐道:“你們兩個要小心些!”
“側妃放心.我會保護好小小的。”
“你也一樣要小心。”側妃白她一眼。
“我纔不需要你保護,我要保護娘。”小小朝月牙嘟嘴,然後轉向側妃道。
“小小,你太不給我面子了,我保護你耶!往常我只保護大師兄的。”
“大哥的武功比你好喔!”小小直接吐糟月牙。
月牙興沖沖的本要回嘴,聽到這一句,有些氣悶。“三師兄是帶藝拜師的,他武功好是自然,可是大師兄那個懶散性子,武功竟然也比我好,真是叫人情何以堪。”月牙一臉悲憤的樣子,沒有得到任何同情,反倒讓側妃將她拉過來。
“他武功強好保護你還不好!真是傻孩子。”
“爹會武功嗎?”小小好奇的問。
“會一些,畢竟在宮裡長大的,沒有一些防身的招式,怎麼自保。”
“在宮裡長大的?”
“是啊!你爹小時候就備受皇帝寵愛,說起來,今上是個好命皇帝,邊關的危機在他上位前,靠着你爺爺的祖父、叔伯及父兄們的犧牲,將地熾國打得落花流水,從此稱臣。先帝要封賞你爺爺,你爺爺卻推了賞賜,還交出兵權,先帝震怒,又有小人進言說你爺爺以退爲進要求更多。”
“那後來呢?”小小乾脆擠到柳依依身邊去。
月牙將炕桌移走,與小小一左一右,偎在側妃身邊。
“當年那場仗,一開打時,你爺爺就受傷。被你曾祖父命人送去療傷,戰況最爲激烈那一夜,他才又拖着傷腿重返戰場,你老祖宗見兒子們都死了,孫子們只餘這一獨苗,其餘也都戰死,便命朱家軍的軍師也就是龍大總管的祖父,死活保着他的命。”小小聽過天陽國與地熾國的那一場戰爭,可不知那一場仗竟與自己的關係這麼大。
“交待完,你老祖宗也傷重辭世,可是他就像不要命似的領着殘餘的朱家軍狂砍敵軍,累得龍軍師一夜白頭,那時援軍纔到,這才一舉拿下地熾國的元帥。”
“做到這樣子,皇帝還覺得祖父不好?”
“先帝身邊有些人就看不得別人好,別人受皇帝重視,他們就不開心了。”柳依依淡淡的說。
“喔!祖父將兵權都交出去,然後呢?他的傷好了嗎?”
“回京之後還養了一陣子的傷,那時他還沒娶妻生子,回到家,才知道受不了打擊,太夫人、老夫人都走了,伯孃及嬸孃入了空門,爲去世的夫婿及兒子祈福,一夕之間,原本人丁興盛的寶親王一族只剩下你祖父一個人。”
“原本有很多人嗎?”
“是啊!”
“老祖宗他們不會打仗嗎?爲什麼會死那麼多人?”小小不懂,聽起來,應該很會打仗吧!可是把所有的兒孫全放在同一軍裡,真的很奇怪。
“朱家這支系向來擅戰,老祖宗是先帝的叔父,皇帝也向來倚重他,然而功高震主,加上有心人的刻意挑撥,纔將分駐各地的朱家軍全調去打地熾國。”
側妃嘆口氣又道:“若是糧草軍備齊全,打敗地熾國是輕鬆之事,可是糧草送得慢,軍備送到卻是不能用的廢物,叫陣前將士如何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