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冷冷,青草、樹林、花香交織成它熟悉的味道。
那是狐族聖地。
大白疲累的靠在前爪上,氣息微弱的往前慢慢的爬着,血,從它的嘴慢慢的往下滴落,染紅了它的爪子,它渾濁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楚四周的境況,只能靠着鼻子去找尋方向,它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旋即戒備着,飛鳥拍翅撲飛的聲音遠去,良久,它才頹然的靠着爪子喘氣休息。
身旁微弱的呼息,它用爪子撥了下,將嘴湊上去,輕輕的銜住,那是一隻甫出孃胎不久的小狐崽子,它的身體看來沒有傷,但是氣息微弱,大概是因爲沒有吃的,纔會虛弱至此。
大白銜起它,撐起身子想要往前走,血珠緩慢的從它肚子往下滴,它的右後腳扭曲,站也站不穩,它只得又趴伏於地,用前肢往前攀爬,銳利的草葉從它腹部的傷口劃過,粗礫的小石子被血染成鮮紅,它不知道自己離聖地還有多遠,但是它堅持着往前爬。
※
“該死的”怎麼會出這種事怎麼會小郎恢復真身展開所有的感官,向四周探尋着,一邊發出他那個無良的父親剛教會他的嘯聲,聽說這個嘯聲,可以通令狐族上下,嗯,最好有那麼神奇啦
他想到慘死的胡姥姥,心裡翻起滔天怒火,**胡琪這妖女,都說虎毒不食子,是,她是不食子,她直接把女兒體的內丹搶走,還把幫她接生的胡姥姥咬死,奪走她的內丹,這下子可好,胡琪體內擁有兩顆近萬年修行的內丹,誰還能制服這個妖女?
胡姥姥老淚縱橫,她修行一輩子,沒有想到竟然死於非命,還是死在胡琪這種敗類手裡,她邊哭邊跟在小郎身邊,小郎停下腳步,轉頭看胡姥姥。
“姥姥,你安心的去吧我會找到大白和小白的。”
“還有我的內丹……”
小郎大大的狐眼裡溢滿同情。“還有你的內丹。”
“你通知郎主了沒有?”胡姥姥提醒他。
小郎這纔想到,“還沒。”正想要傳心音出去,就聽到有狐族的人迴應了他的嘯聲,胡姥姥急忙告訴他,小郎在心裡哀嘆一聲,幸好有胡姥姥陰魂不散,不然他可能會誤以爲狐族的嘯聲一點都不管用。
找到大白了。
將傷重垂危的大白安置妥當之後,大夫擰着小郎的耳朵,一路把他揪到藥谷的大堂裡。
“說吧怎麼回事?”
“小白呢?”小郎顧左右而言他。
“那小傢伙餓壞了,真是可憐的孩子。怎麼狠得下手啊”一旁圓嘟嘟的藥谷長老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心疼的道。
大夫皺着眉頭,瞪着圓嘟嘟的長老看,這老頭沒事哭什麼哭,害他也想哭了,可是他不能哭,沒空哭,要先訓小孩,火氣不能泄了,不然罵小孩的時候就沒有魄力。“你不是小兒專科嗎?你不去照顧那小娃兒,賴在這兒幹啥?”大夫沒好氜的要清場。
一個身着淺藍深衣的女子,穠纖合度的身影偎依在長老身旁,涼涼的道:“我們等在這兒看您老人家耍威風啊對不?”她朝長老微偏着頭嘟嘴道。
“可不是嘛虧你老人家好意思要訓人重要的時候找不到人啊當年,某人似乎也犯了相同的毛病不是。”
“就是說咩後來還害得咱們小谷主就這麼香消玉殞,嗯,還帶着小曾孫哪嘖嘖嘖,想想看,那個時候要是待在藥谷裡,別四處亂跑,咱們也不會找不到人,也不會每回遇上玉衡星君的時候,都要矮人家一截。”
這一搭一唱的是藥谷裡號稱最心軟的胖長老,和最冷心冷肺的豔長老,這兩個是一對夫妻,與大夫這位大谷主同輩,胖長老精兒科,豔長老精外科,大夫眯着眼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兩個。
“你們兩個一個負責小白,一個負責大白。”
“正是。”豔長老朝小郎招招手。“不過他身上也有傷。”
大夫沒好氣的翻個白眼。“他,有我在。”
“那又怎樣?您老人家肯定要罵人罵到痛快了,纔會幫他療傷。”
“那又怎樣?”大夫學她的話反問道:“他做錯了事,難道挨幾聲訓話也不成?”
“成,當然成。”豔長老嗤笑一聲。“只要您說得,小谷主可是很護着這個侄孫的。”
大夫指着大堂的門,示意他們兩出去。胖長老一徑笑意盈盈,挽着嬌妻的手臂往外走。
看他們消失在門外之後,大夫纔沒好氣的拿出藥箱,爲小郎的傷上藥。
“先說說是怎麼回事?你不是一直陪着的嗎?怎麼會重要關頭竟然不在。”
小郎搖頭,“胡琪的肚子越來越大之後,胡姥姥怕她生產時,會引人注意,所以讓人假冒那莊子的主人派來的人,把我們接出去,在林子裡搭了小屋住着,胡琪的肚子發動後,我和大白都被擋在外頭,胡姥姥說要熱水,我說用法術變就好,胡姥姥硬是不肯,讓我去撿柴火,讓大白去燒水。”
“呃…大白會燒水嗎?”大夫遲疑問。
小郎翻個白眼。“別逗了,大白那副樣子能去燒水?嘖,別把自己一身毛皮給燒了,就算他走運。”
“那……”
“後來當然是我燒水,大白去撿柴火,只是胡姥姥那天很堅持,要我不能用法術,要親自去打水,呵可糗了,我們要用什麼都用法術變就成了,她臨時要我去打水,我上那兒打去,又沒有水井,只得去一里開外的小溪打水,我來回好幾趟都沒事,最後一趟時,在溪邊遇上了幾個不長眼的混混,等我回到小屋時,胡姥姥已經死了,大白重傷倒地,小娃娃的內丹被搶走,那個剛生了孩子的胡琪已經不見蹤影。”
胡姥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抹淚,大夫看不見她,只聽聞嗡嗡聲螢繞不去。
“胡姥姥在這兒?”大夫試探的問。
“嗯。好了啦胡姥姥,你要不要跟我們說說,那時幹麼要我們親自動手去做,不讓我用法術了吧?”**,就因爲她叫他們去撿柴火、去打水燒水,纔會釀成今日的局面的,她老太太拚命的哭,有個什麼用
胡姥姥這才低聲道:“我是怕你和大白兩個在外頭太閒了,纔想找事給你們做的,誰會知道……”
是啊誰會知道,剛生下孩子的胡琪,竟然強悍到能攻擊胡姥姥,先奪了她的內丹,又強行搶走自己孩子的內丹。
“那孩子不會有事吧?”胡姥姥擔心的問道。
“沒事,只不過就跟她爹一樣,這輩子別想修成人形擁有內丹了。”一輩子就是狐狸樣兒了。
小白夠冤的了
未出孃胎就得了顆擁有萬年修爲的內丹,那是集她曾外祖父、外祖父的修爲及其他枉死在她外祖父手下同族們的修爲所成,本是一出孃胎就是狐族中修爲最高的,但是,她的親孃自她體內硬是奪走內丹,剝去時,還傷了她的腦子和筋骨,她這世就是憨傻的小狐狸,心智是不會長大了。
“大白的傷勢?”胡姥姥又抹淚,小郎忍着跟大夫問明白。
“大白,這傢伙好樣的,他的肚子應該是爲了救女兒的時候,被胡琪的指甲劃傷的,他的後腿大概是甩出去時撞斷的,接好骨,是還能用,但要想跑快,就不成了。”
“總是保了一條命。”小郎輕聲的道。
胡姥姥點頭,丟下一句,我去看看他們,就消失了。
大夫用右手指頭撓着耳朵,“可總算走了。”
小郎睃他一眼。“接下來呢?”
“接下來?”大夫搖搖頭,“胡琪連奪兩顆內丹,她自己本身一點修爲都沒有了,若是不能好好的煉化它們,只怕她被撕裂的速度,會比大白之前更加快速。”
小郎臉色沉重的以心音傳送消息出去,令金狼族全族小心防備着胡琪。
“小小那兒……”小郎問大夫。
“我們兩個去守着,還得跟齊家的幾個說一聲。”大夫輕嘆一聲。
大夫右手一伸,一杯茶靜靜的出現在他的手掌,他和小郎靜靜的等着,時間靜靜的流淌。
小郎不耐久坐,跳起來走動,還邊叨唸着:“郎主呢?怎麼我傳心音出去,這麼長的時間,都沒響應?”
“他們夫妻兩被毓黎的師父請去天庭了。”
“咦?”小郎瞪大眼睛,看着大夫。
大夫視而不見不理會他。
“郎主竟然肯去天庭?”
“他不去不行。”大夫重重的嘆口氣,“毓黎惹上麻煩了。”
小郎傻眼。郎毓黎?那個仙風道骨看起來非常有仙味的郎毓黎,他會惹出什麼麻煩來,還得把他的父母都請去?
“不會是惹上那個仙姑仙女的吧?”
“不是,應該不是,怎麼說……他,不見了。”
不見?
大夫點點頭難掩憂心。“他本在天庭當值,可是突然間不見蹤影,天兵天將遍尋宇內竟也找不到,原本以爲他曠廢職司,上頭的人要罰他,結果發現宇內四下皆尋不到,天庭的人開始擔心了,就找了他爹孃過去。”
“這是多久的事了?”
“不久,就是亮亮出生之後不久,我本以爲他是去探望小小和剛出生的外甥,還跟他娘說沒事兒,現在亮亮都要滿一歲了……”郎毓黎卻還沒出現,大夫重重的嘆口氣,長老們派了人來報,大白、小白父女均安,大夫點點頭,交代他們小心後,便與小郎雙雙離去。
朝陽緩緩升起,藥谷裡一片祥和,大夫與小郎在藥谷外設下結界,然後才往人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