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鎮

過了降臨之堆,一行人繼續向西,水晶荒原上的道路又漸漸清晰起來。慢慢的,路邊也有了一些雜草。當遠方一個黑色的小山包出現時,老奇復高興的對大家說道“看,那就是黑石山,黑石鎮就要到了!”

後面的路上,老奇復給幾人介紹道,黑石鎮有一座比金光鎮還要高的先賢塔。黑石鎮的先賢塔每年也會開放四次,但和金光鎮不同的是,在每一次開放日裡,先知都會在塔的二層,向黑石鎮民衆傳遞各種訊息,其中既有不爲人知的歷史,也有對未來的奇怪預言。黑石鎮的民衆,將先知的這種行爲稱爲公開佈道。

“那一天可熱鬧了!” 老奇復說道,“人們都會擠到塔底聆聽先知的佈道,然後爭先恐後的詢問各種問題,一直問到天黑。先知基本上是無所不答,黃金時代和降臨之堆的故事就是我在先知佈道時聽來的。”

他一邊走一邊接着說道“先知還說過,黃金時代之後跟着就是白銀時代。而我們現在所處的就是白銀時代。”

“就這還能算是白銀時代?”在前面拉貨車的衝石不滿的說道,“好人都累得半死,還要被抓去打?......我看這簡直就是牛屎時代!”

“還是有活路的嘛!” 老奇復並不清楚幾人的遭遇,他安慰衝石道,“只要努力幹活,還是能賺到一點錢的。臨老也能有足夠的糧食能讓我們繼續分裂活下去,這就不錯啦!”

他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大聲對四人說道 “喂!你們知道嗎?黑石鎮的先知在一次公開佈道時這樣說過,現在其實也已是白銀時代的尾聲了,黑鐵時 代很快就會到來!”

“黑鐵時代?!” 幾人聽了都是一驚。

極克問老奇複道“那黑石鎮的先知有沒有說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會比現在更差?”

“比現在要差多啦!” 老奇復說着搖搖頭,“我記得當時就有人問過和你一樣的問題,先知回答道,黑鐵時代將是一個恐怖的時代,食不果腹,虎狼橫行,人口急劇減少。到時不要說分裂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會是一個大問題!”

聽了老奇復的話,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誰都無法想象,那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荒無人煙的水晶荒原在他們的眼裡似乎變得可愛了一些,貨車也變的沒有那麼沉了。

等幾人終於來到黑石鎮的鎮口時,已是傍晚時分。遠看只是一個小山包的黑石山,現在變得如此高大,甚至將快要落下的夕陽都整個遮住了。

黑石鎮就建在黑石山的陰影裡,鎮子西邊緊貼着黑石山向南北擴展開來,鎮子東面則正對着水晶荒原。在鎮口,豎立着一塊幽黑髮亮的橢圓形巨石,上面刻着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黑石鎮”。

一行人順着大路繼續往黑石鎮裡走去,路上的行人並不多,走了不遠,就能聽到“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從鎮子四面隱隱約約的傳來。越往鎮子裡面走,那“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就越清晰,中間還時不時夾雜着一兩聲火牛的鳴叫。

老奇復帶着五人穿過大街小巷,一直往黑石鎮的深處走去。極克注意到黑石鎮的建築外牆都是灰撲撲的,那石料像是用燒過的爐渣混合着褐土做成的。當來到一座煙囪還在滾滾往外冒着濃煙的尖頂大房子前時,老奇復站住了,極克看到這幢房子的門楣上掛了一個黑色的鐵牌子,上面刻有四個金絲鑲嵌的字——“終級冶煉”。

老奇復走上前,拍了拍緊閉的大門,高聲叫道,“強師傅!老強!”

過了不一會兒,半邊的大門打開了,一個繫着黑色揹帶圍裙的小夥站在門後面。“是老奇復啊!你回來啦?” 他說着伸手將另一半大門也打開了。

老奇復指揮極克他們將貨車推了進去,看起來他對這個地方相當熟悉。他指揮着大家把貨車停在門後一個靠牆的角落裡,這裡還堆放着一些其他種類的礦石,邊上還堆着幾摞料草。

等將貨車停好,老奇復對五人說道“來,我帶你們見一見這裡的老闆。” 說着他帶領着極克等人往房子裡面走去。

幾人穿過一些大鐵櫃,躲開堆放在地上的各種奇奇怪怪的工具,不一會兒,前面一座一人多高的冶煉熔爐出現在了房子正中。

三頭火牛正使勁朝熔爐下噴着火,火牛旁站着一名夥計,手裡拿着一個木耙,依次不停的在三頭火牛的脖子上來回撓動着;緊挨着他,兩名夥計在用力拉扯一個巨大的風箱,往熔爐下鼓風;而爐子的另一邊,一名夥計手裡正使勁拽着一條鐵鏈,那鐵鏈繞過房樑,拴在高處懸着的爐蓋上,爐蓋打開着;熔爐旁邊有一座鐵架平臺,此時鐵架平臺上站着一個赤膊穿着黑色圍裙的中年人,他伸長脖子正小心翼翼的朝那掀開爐蓋的熔爐中張望着,他手中緊握着一根碗口粗細的鐵棍,一邊看,一邊使勁攪動那爐中融化的爐水......

“強師傅!”老奇復擡起頭,向那名中年人叫道。

“等一會兒!等我下來再說!” 鐵架平臺上的中年人嘴裡說着,可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那爐水,他攪了一會兒,彎下腰從高臺上的一個袋子裡抓了一把東西往爐水中扔去,隨後,手裡的鐵棍攪動得更勤了。

大家看着他攪了約有一袋煙的功夫,那名中年人又仔細看了看那鍋熔化的爐水,點了點頭,將鐵棍抽了出來,鐵棍的一端已變得通紅。

“落蓋!”他對下面那名拽着鐵鏈的夥計喊道。

只聽一陣“碦啦啦”的鐵鏈聲響過,熔爐的爐蓋被蓋上了。他又將頭轉到這邊,對拉風箱的夥計和來回撓着火牛脖子的夥計說道“不要停!”,這才慢吞吞的從熔爐旁那個鐵架平臺上爬了下來。

“老奇復!” 強師傅爬下鐵架,一邊拍着手,一邊慢慢往櫃子那兒走去,頭也不回的問“你又來我這裡賺錢啦?”

老奇復跟在他後面,笑着說道“你強師傅賺大頭,我就只賺個跑路費。” 說着他對極克幾人介紹道,“這位是強師傅,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黑石鎮裡最好的冶煉師傅,沒有之一。剛纔你們看到門口掛的牌子沒,“終極冶煉”!整個黑石鎮,除了強師傅,沒有別人敢掛這樣的牌子。”

“嘿,不敢不敢,你老奇復又在幫我吹牛了。” 強師傅停下腳步,將頭轉了過來。說是不敢,可他臉上沒有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這幾位是?” 他看着極克等人,問道。

“哦,他們是我在金光鎮認識的朋友,這趟貨就是他們幫我運的。” 老奇復介紹道。

“夥計啊... ... ” 強師傅嘴裡嘟囔了一句,眼睛立刻又轉向了別處。他問老奇複道“這次你又給我帶了什麼好貨啊?”

“走!去看看。” 老奇復說着就拉起強師傅就往門口走去,極克等人也只得跟着他們。

來到門邊堆放礦石的地方,老奇復將貨車上包裹着金閃石礦石的油布拉開,拍着礦石對強師傅說“你看怎麼樣?”

強師傅伸手拿起一塊礦石,湊到眼前仔細看了半天,又扔回到貨車上,對老奇復說“不怎麼樣,比以前的質量下降不少啊!”

老奇復忙解釋道“金光鎮的金閃石礦現在是這樣的,越採質量越低,但價格可沒降。”

強師傅又拿起一塊看了半天,說道“那好吧,也是老生意了,我還是按老價錢給你!” 老奇復高興的答應了。

強師傅打開鐵櫃抽屜,從裡面取了貨款,一邊數給老奇復,一邊唸叨着“也就是我,還肯老價格給你。換上一家,以這種成色,誰都不會要!要了,得虧死!”

老奇復接過錢,笑着說道“黑石鎮誰不知道你強師傅的手藝啊!再難煉的礦到你這裡,也能提煉得乾乾淨淨,虧不了的!......”

賣完了貨,老奇復讓極克他們幫忙,和冶煉鋪中的夥計們一起將礦石卸了下來。他又和強師傅聊了幾句之後,就帶着五人拉着空貨車離開了冶煉鋪。

生意做成,一路上老奇復顯得很開心,他對幾個人說道“你們今晚就住我家吧,擠擠也能睡得下,明早你們再回去好了。”

......

第二天早晨,在和老奇復結清工錢後,極克他們離開了老奇復那間灰色的、小小的房子,辭別了老奇復。

五個人在黑石鎮的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細繩問大板道“大板哥,你說我們要回去嗎?”

大板聽了沒好氣的回答道“回去?回去幹嘛?幹受氣,喝西北風啊?”

刀皮在一旁說道“我看,我們就在黑石鎮找個活,不然今天晚上都不知道去哪過夜。”

衝石聽了一拍大腿道“我就說有什麼事一直想不起來,你一說過夜,我就想起來了。走!咱們去找我的胞兄弟,他應該在黑石礦場上。”衝石說着又斜眼瞟了刀皮一下,“他如果敢不讓我們住,我就拍死他!”

衝石隨手在街上拽住一個行人,問道“黑石礦場怎麼走?”

那人對衝石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這麼大個黑石山你們看不見啊?朝着黑石山一直走,山腳下全是礦場!”

五人依言直直的向着西邊的黑石山走去。地勢一直在慢慢的升高,當他們最終從鎮子最西邊的一條小巷子穿出來時,高大的黑石山赫然聳立在大家眼前。

黑石山面向黑石鎮的一面如同一面巨大的屏風,光滑無比,沿着山腳下是一片狹長的空地。可以看到,上百輛的礦車順着山腳一字排開,幾百名礦工正在山腳下,奮力鑿着那黑色的山體,一塊塊碎裂的黑石礦被鑿落下來,被裝到了礦車上。

“這麼多人!” 衝石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可怎麼找?”他爲難的撓了撓頭。

極克往四周看去,除了對面黑石山腳下忙着採礦的礦工,在靠近鎮子的這一邊,就在他們剛剛穿出來的小巷子兩旁,是一排長長的房屋。貼着這排房屋再遠一些,有一座高大的倉庫樣式建築在那裡,不斷有礦車從門口進進出出。

“咱們去那個倉庫問問看吧。” 極克指着左手邊最近的那個倉庫說道。然後五個人就一起朝那個倉庫走去。

正走着,旁邊那排長長的房子裡走出來一個老頭,攔在他們前面,那老頭問道“你們是幹啥的?”

刀皮忙走上前說道“我們是從外地來的,到這裡找一個人。”

“找誰呀?”老頭又問。

刀皮心想道“你是幹嘛的?問這麼多。”但他還是回過頭,問衝石,“你胞兄弟叫什麼來着?”

衝石走上前,對老頭說道“我們找衝鐵!”

“衝鐵?” 那老頭歪着頭想了好一會兒,說“你們別在礦區亂跑,等我一下。”說着他又走進了那長長的房子,好長時間都沒有出來。

幾個人傻傻的愣在原地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在這兒傻等還是直接走掉。 又過了一會兒,那老頭從房子裡面走了出來,說道“不在我這個宿舍裡。不過不要緊,我陪你們去別的宿舍再找找。”

五人跟着他往南走去,一路上大家瞭解到,這老頭是礦場的宿舍管理員,剛纔那一排長長的房屋就是礦場的礦工宿舍。

等越過房屋盡頭的那間倉庫,又有一排長長的房屋出現在衆人眼前,而在這排長長房屋的盡頭,也有一座高大的倉庫立在那裡。

來到這排宿舍前,老頭照例讓幾人在外面等着,自己獨自進去,又是好一會兒,出來對幾人說道“沒有。”

就這樣他們一排房屋一排房屋的找過去,當他們來到南邊的第四排房屋時,極克看到,再往南已沒有倉庫了,這已經是南

邊的最後一排宿舍,這排房屋的盡頭就是一片空曠的亂石地。

老頭正準備向宿舍裡走去,一名中年人從裡面走了出來。“老管頭!”他叫道,“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啊?”

那中年人往外走着,一眼就看見了老管頭身旁的幾張陌生面孔,遠遠的問老管頭道“這幾個人是幹什麼的?”

“......老槐啊!” 老管頭的眼力顯然是不夠用了,直到老槐走到近前纔看清。他回答道“他們幾個是來找人的,找什麼人來着?......衝鐵?對,衝鐵!這名字聽起來還挺有勁。”

“衝鐵?...... 鐵子啊!” 老槐聽了笑道,“你們算找到地方了,沒錯,他是我這個宿舍的。”他看了看幾人,又指着衝石問道“是你找鐵子對不對?你們是胞兄弟對不對?...... 我就說嘛,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和鐵子一樣壯,長得也怪像的。”

說完這幾句話,老槐自顧自的朝房子北邊的倉庫走去。到了倉庫門口,他對兩名正推着礦車出來的礦工說了幾句,然後又走了回來。“我讓人去叫了,你們再等會兒。” 他說道。

在等待的過程中,五個人和老管頭和老槐聊了幾句,這才瞭解到,黑石礦場並不是屬於某個私人老闆的,它是黑石鎮鎮政府所開設的礦場,由政府派專人管理。

這一排排的宿舍是給礦工們住的,總共有八排這樣長長的房屋,南北各四排,每排宿舍中都能住五十名礦工。而老管頭和老槐都是宿舍的管理員,一人管南邊第一排,一人管南邊第四排。間隔在宿舍之間的是礦石倉庫,統共有六座。

幾人正聊着天,一個黑影從西邊的黑石山腳下飛奔而來。離的老遠,那黑影就大叫道“衝石!”

等那黑影跑到近處,他直奔着衝石就撲了過來,衝石不禁嚇了一跳,往旁邊閃去。他仔細想看清那黑影的臉,可那人臉上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衝石一邊閃,一邊指着黑影問道“你...... 你是哪位?”

那個黑影愣了一下,咧着大嘴笑了,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來。他扯起同樣是黑乎乎的衣服下襬,在臉上使勁擦了幾把,然後問衝石“你看!我是哪位?”

衝石這下可認出來了,“衝鐵!” 他激動的衝上去一把抱住衝鐵,兩人抱在一起高興的又笑又跳。

“走!到宿舍裡坐坐。” 衝鐵讓着大家。他又轉過頭問老槐道“老槐,這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誰還能沒個胞兄弟呢?” 老槐答道。可極克聽了這話,心頭不禁一酸。

老管頭告辭回他的那排宿舍去了,衝鐵、老槐領着五人一起進了宿舍。

宿舍很長,顯得屋頂壓抑了下來,東西兩邊靠牆也是兩排大通鋪,一長溜木板上用一個個木櫃子隔開了牀位,而牀鋪兩側的牆上,每隔一段就開有一扇通氣的小窗戶,所以宿舍裡面顯得並不十分陰暗。

老槐自己回管理員的小隔間去了。“隨便坐吧,” 衝石對大家說道。

聊了幾句閒話,衝石就將幾人的遭遇對衝鐵說了。衝石不善言辭,刀皮時不時的就在旁邊補充幾句,當聽到幾人被誣陷接受杖刑的那一節,衝鐵氣得將牙咬得咯咯直響。

“現在我們幾個連晚上睡覺的地方都還沒有着落,你看怎麼辦?這黑石礦上還要人不?” 講完了自己的經歷,衝石問衝鐵道。

“暫時住個幾天應該沒有問題,但這也得徵詢下老槐的意見。礦場上要不要人,這我就說不好了。” 衝鐵說着站起身,對着管理員的隔間叫道,“老槐!”

宿舍管理員老槐走出隔間,走過來問道“什麼事?”

“我這幾個兄弟晚上睡這兒行不?” 衝鐵問道。

“嗯...... ” 老槐在心裡默想了一下,回答衝鐵,“我這排宿舍還有三個鋪位是空的,你們晚上擠擠也能睡得下。只是睡個兩三天還行,長了就不大好了。……還有就是伙食得自己管,不能吃礦上的飯。”

“就先住幾天,伙食我會自己管的。” 衝鐵又問他道 “那你知不知道咱們礦上還要不要人?”

老槐上下打量了幾個人一下,說道“你是說他們幾個準備在這兒幹那?......我估計夠嗆。這黑石礦場是政府的,名額有限制,不肯隨便招人。而且我還看到今天的政府公告上寫着,要控制黑石礦的產量。”

極克幾人聽了後都有些失望,這時老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你們等我一下。” 說着他急匆匆的走回到管理員的小隔間,等他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張告示。老槐走過來將告示遞給衝鐵,說道“你看看這個。”

衝鐵看到那告示頂上用大大的黑字寫着——“城牆延伸加固工程”,下面寫了一堆工程的介紹,最後是一段招工啓事,它是這樣寫的,“現招募城牆建築工人若干名,待遇面議,長期有效。”

湊在衝鐵身旁看的刀皮忍不住問道“這招了去是幹什麼的?” ,

老槐點着衝鐵手中的告示說道“這上面寫的很清楚嘛,你看,城牆延伸加固,......哦!我忘了,你們不是黑石鎮的。你們不知道,在黑石山的南北兩邊延伸處,與高地交界的地方,政府順着黑石山方向正在修一道城牆,...... ”

“我覺得還是不要去比較好!” 衝鐵的神情有些嚴肅,他打斷老槐道。

“爲什麼?”衝石問。

“你們知道政府爲什麼要修這道城牆嗎?” 衝鐵問幾人。

“不知道。”幾人回答道,極克說“我正想問這個問題。”

衝鐵神色肅然的一字一頓說道“那是爲了防人形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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