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鎖的空間。看起來至多有十平米,做倉庫都嫌小。
完全密封的空間不見天日,昏暗的燭光是這片空間唯一的光源。
因爲沒有自然光,羅蘭也無法知道自己在被基石化耗盡精力之後昏迷了多久。
除了燭臺上已經快要燃盡的蠟燭,還有四隻剛剛被點燃沒多久的蠟燭被惡趣味的一條線的擺開,就這樣直接釘在了桌子上。
光是看那蠟燭剩下的長度,羅蘭就能知道這四支蠟燭是一起被點燃的。
在長桌的對面,一共有四個人看着羅蘭。
專注的盯着自己身前擺了一排的蠟燭,右手的五指如同撥動琴絃一般在蠟燭上虛虛躍動的艾斯特,眼中滿是歉意和擔憂、緊緊盯着自己的艾露卡多,還有兩個非常嚴肅的的坐在桌子的兩頭,穿着廢物局特有的紅袍的詭刀巫師。
羅蘭挑了挑眉。
“呦呵,你們打牌呢?”
“……哈,你這傢伙倒是淡定。”
“那是,我心態多好。我可是要成爲教宗的男人。”
“羅蘭大人,別開這種玩笑——”
“好好好,艾露卡多,我明白我明白。”
雖然不太清楚自己陷入了怎樣的困境,但羅蘭表示自己並不是很方。
看到這兩個全身僵直,雙眼半睜半閉,瞳孔無神且放大的紅袍巫師,羅蘭就清楚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那明顯是艾斯特的“謊言”起源生效的特徵。
一旦通過豁免,就能隨意篡改他人五感、甚至可以移植或抹消記憶的可怕能力。
只有感知超過二十點,才能憑藉第六感在艾斯特的謊言中發現異常。這也是羅蘭一直對艾斯特保持警惕的原因。
之前自己和艾露卡多打起來的時候動靜這麼大,艾斯特肯定就在不遠處圍觀。
但大約是處於某種惡趣味,艾斯特在第一個發現了脫力昏迷的羅蘭之後並沒有將他帶走,而是先給艾露卡多帶走,給她換上衣服,然後蹲在一邊靜靜的——也許是樂呵呵的看着羅蘭被遲到的廢物局的科員當做戰利品生擒,丟到刑訊室準備刑訊逼供。
不,說是生擒並不準確。以這項活計的危險度來說。簡直就和在酒吧撿屍沒什麼兩樣。
但讓羅蘭感到欣慰的是,在這兩個巫師剛剛把自己捆起來,還沒來得及把自己弄醒的時候,艾斯特就帶着清醒過來的艾露卡多過來把他們兩個給控制住。丟到了一邊。
“不如說,就算你們沒有趕過來,我也不會怕這兩個蠢貨。”
羅蘭大言不慚的說道。
其實在他剛醒過來,看到那掛了一牆的沾血的刑具的時候,羅蘭幾乎就要笑出聲來。
只見各種型號的剝皮刀、各種型號的手術刀。帶着倒鉤的皮鞭還有樣式猙獰的砍刀和斬首劍就這樣沾着新鮮的血掛在牆上,上面的血還在不斷的滴落。
但羅蘭稍微一聞就能聞出來了。這間屋子裡根本沒有常年拷問的陰森感,也沒有那種如同蠟膏一般浸在木質結構裡的厚重血腥味。
沒有拷問過人,但上面卻還滿是鮮血——這不是剛造出來的還能是怎樣?
退一步講,正常情況下,這種比市面上的刑具貴出三倍的精緻刑具哪有就這樣用完了之後也不擦就掛上的?
而且,像是這種類型的刑具面對老手的時候基本上也沒有什麼威脅力。
羅蘭之前說的話不是吹牛,他是認真的。
碎頜器呢?斷指器呢?鋼針呢?鉗子呢?
掛個鞭子的話,起碼把特化感知的藥劑和酒一起擺出來啊。
而且砍刀和斬首劍……在審訊這門學問上,什麼時候用得着這種大傢伙了?
就算是處以死刑。在以刑訊出名的班薩,也早就用上了新興的有趣玩意。
他們會在日常的剖腹撒鹽和蹂躪之後,將雙環的鎖鏈掛在內臟上,然後綁在犯人的腳鐐上,高呼着把腳鐐當做保齡球一樣滾出去。
犯人如果不能及時的跟上自己的腳鐐,內臟就會被扯出體外;而就算跟上了腳鐐,在鏈接自己內臟的鐵鏈的翻滾之下,也會品嚐到無以言喻的巨大痛苦。
這種殘酷的折磨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班薩的女王喜歡觀看死刑是出了名的。在羅蘭見過了那種程度的刑罰之後,區區剝皮已經不當做什麼了。
反正羅蘭能夠瞬間治癒自己的傷勢,更可以隨時將痛覺關閉。他們很可能在羅蘭身上氣喘吁吁忙了半天。然後羅蘭一點感覺沒有不說,一句禱言就能把自己的傷勢全部復原。
在沒有痛苦和死亡的情況下,絕大多數的刑罰對羅蘭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不提那些,艾斯特……先告訴我。現在計劃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隨時可以結束。而且你已經鬧出了很大的動靜,我建議儘快收網。”
見羅蘭開始聊正事,艾斯特也推了一下眼睛,表情變得嚴肅了很多:“但是,如果提前一週結束的話,最多也只能得到原計劃的三成收益。”
“已經很多了啊。我自己的計算成果是一成半來着。”
“那是立刻捲款逃走的收益。”一旦聊到了專業領域的話題,艾斯特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許多,“我們完全可以拖上一段時間,只進不出——這又能掙上不少。”
“但這樣風險會提高很多。”
“無所謂……反正你的目的不就是被發現嗎。”
艾斯特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但這笑容在羅蘭眼中幾乎變成了赤.裸.裸的嘲諷。
思索了片刻,羅蘭還是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就按你說的辦吧。”
“放心,看在艾露卡多的份上,我也會全心全力的爲你辦事的。”
“哈。你不用提醒我。”
羅蘭臉上扯出一個嘲諷的神色:“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家都是聰明人,點到即止就可以了……撕破臉皮多難看。”
“說得有理。話說回來,我們聰明的羅蘭冕下,你打算什麼時候從這裡出去?”
艾斯特好以整暇的站了起來,俯視着被鎖在十字架上的羅蘭,露出了寬和的笑容。
但出於他預料的,羅蘭卻是搖了搖頭。
“——我暫時不打算從這裡出去。”
“哦?”
“避開衆神的耳目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是,白塔傾塌比預計中提前了許多。在動盪開始的時候,區區一個騙錢的騙子,並不值得人們大張旗鼓的公開處以極刑。”
羅蘭沉聲說道:“奧蘭多得有一個新的罪名用來承載人們的憎恨。我覺得將白塔的四分之一的實驗室化爲灰燼這個罪名就不錯。或者你覺得從內部打開白塔的結界這個罪名聽起來更威風一些?”
“……你倒是真會玩。”
“彼此彼此。”
羅蘭仰起頭,倚在身後的十字架上,仰視着艾斯特,眼神深邃。
“記得,艾斯特——在把錢轉移之後,立刻到這裡來和我交換‘奧蘭多’的身份。我得去處理一些事。”
“你現在怎麼不去?”
“呵……我可沒信心一直避開廢物局的監視行事。但如果是艾斯特你的話就沒問題吧?所以,現在你先帶着艾露卡多和那兩個蠢貨離開這裡,順便換個機靈點的傢伙到這裡來照顧我……我是指那種死了也沒人懷疑的那種人——你懂我的意思的。”
“啊,當然。”
艾斯特定定的看了羅蘭一眼,挑了挑眉,揮手將所有的蠟燭全部擊滅。隨後他便帶着一言不發的艾露卡多和那兩個神情呆滯的巫師打開密封的大門走了出去。
在蠟燭熄滅前的一瞬間,羅蘭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他似乎看到,在燭火隱沒的一瞬間……那個燭臺在牆上拖出的形狀似乎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