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士!醫士!請停一下”
加勒斯立刻大聲呼喊着,攔到了車隊的前方。
看到了他抱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突然從路邊衝過來,車伕就已經在努力將馬車停下來了。
但是,還是太近了。
當車伕看到從路邊殺出來的加勒斯的時候,他距離加勒斯已經不足五米。就算本來車隊的速度都不快,但現在想要停止也已經是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加勒斯條件反射一般的從莉娜的身後將左手抽出,向前虛虛一按。
頓時,一個透明的紅色框圖浮現在了他的手指前。
並不像安若思那樣還要自己一條一條的寫,紅色的框圖裡面本身就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加勒斯手指在空中幾乎舞出的殘影。只是一瞬間,他就將框圖中的公式抹掉了五分之四。剩下的部分自然成立,透明的紅色框圖頓時擴大了一圈,顏色也變成了清澈的晶藍色。
瞬間,四條小指粗細的半透明的金色鎖鏈在空中浮現出來,以極快的速度相互交纏着,交織成了纖薄的網狀牆壁。
隨後,加勒斯立刻將那堵牆發射了出去。也許是一開始是釋放巫術的時候過於急迫,那面鎖鏈交纏的透明牆壁飛出去的時候稍微有些偏,卻也至少擦到了最靠前的那輛馬車。
在馬匹剛剛碰到那面牆的時候,卻如同撞到了一片虛影,沒有發生任何事。
那纖薄的牆壁沒有崩毀、甚至都沒有彎曲。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就在那一刻,極力停止卻依舊向前踱步的白馬卻猛然停止了下來。
這是遲緩之牆。結界系的四環巫術。
其效果並非是禁錮或是凝滯,而是將動能衰減。
雖然也有加勒斯現在用的這種正常的用法——比如說阻止騎兵衝鋒、或是攔截飛行道具之類的,但是這個巫術都不用玩家的開(腦)發(洞),就已經有很多的用法了。
比方說一個人從高空跳下來,只要高度不是非常高,就能用遲緩之牆在落地以前消除自己的速度將自己的下墜速度清零;亦或是一個人被擊飛的時候,用遲緩之牆就能將讓他停止飛行。而是在空中停滯半秒多的時間。
基本上可以說,所有的黃金階結界巫師都會對這個巫術瞭如指掌。這個巫術在結界巫師中的地位,基本上就和閃現術在戰鬥巫師中的地位一樣。
但即使平時用的如此之多,而且它僅僅是一個黑鐵階巫師都能釋放的四環巫術。但因爲是強行瞬發的原因,它依舊對加勒斯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加勒斯的左手指節發出了噼啪的聲音。他的小拇指不自然的彎曲着。
他的面色已經發白,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滴下,但他的身體卻沒有絲毫顫抖。
“我知道這樣很失禮……但看在神的份上,拜託了!醫士大人!請您救救這孩子!”
加勒斯非常恭敬卻又非常急促的低聲連連哀求。
這種溫度已經超過了人類能承受的極限了。加勒斯看到小莉娜雪白的皮膚已經變的緋紅。茶色的髮絲也失去了光澤。她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但是呼吸卻越發急促。
過了五六秒,一個蒼老的嘆息聲從裡面傳來。
“進來吧。”
如同得到了寬恕的罪民一般,加勒斯驚喜的直起身子,但就在這時,他放在莉娜身後的折斷的左手卻不小心碰到了莉娜的背,加勒斯的臉色再次發白,嘴脣不由得緊咬。
但他卻來不及擔憂自己的痛苦。稍微後退一步,用力一跨就躍上了馬車。
等他掀開代表治癒的白色簾子進去,卻稍微愣了一下。
裡面坐着的並不是那些穿着不吉利的黑色風衣的醫生。而是一個穿着白袍的老年神父。
他已經老到了讓人懷疑會不會直接摔死的程度。他滿是皺褶的皮膚已經向內塌陷,眼眶附近深邃的黑暗幾乎讓人找不到他的眼睛在哪。
而在並不是很寬敞的馬車內部,除了這個老神父之外,還有兩個身穿破舊布袍的男人氣息微弱、如同昏迷一般的躺在一邊。
雖然感到了一些好奇,但加勒斯此刻根本沒有心情去管他們。
他只是極爲謙卑的將莉娜遞給了那個神父。
……反正,對於治療這方面的問題來講,無論是神父還是醫生大約都差不了多少。
這一刻,他已經下意識的忘記了自己的巫師身份。但好在,就算馬車被他的巫術逼停,但那個慈祥的老者似乎並沒有動怒。
他只是皺着眉頭。示意加勒斯將莉娜平躺着放在馬車中間的桌子上。老人拿出手輕輕放在了莉娜的心臟上方。
隨後,淺綠色的光暈在老人滿是溝壑的右手上一閃而逝。他眼中便是多了幾分瞭然。
而另外一邊的加勒斯此刻如同一個大寫的懵嗶。
他就連這是哪個神祇的靈光都不清楚……但反正,不是泰爾或是希維爾的。
好像孤山長者的靈光也是綠色的來着……
“是瘟疫。她怎麼會得上瘟疫?”
老人回過頭來,用堪稱嚴厲的言辭緩聲對加勒斯斥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
“你這個家長是怎麼當的……唉。現在的年輕人啊……”
老人皺着眉頭再次看了一眼加勒斯。似乎看出他是的確不知道,於是便放過了他。
不知不覺間,加勒斯已經是一身冷汗。
一部分是因爲左手疼的,另外一部分似乎也有老人的威勢的原因。
“我先說好,神術只能消去傷痛。但是疫病是神明用來懲罰人的,是無法被神術治癒的。”
老人輕輕將左手伸入口袋。握住了什麼東西。於此同時,他的右手上幽綠色的火焰熊熊燃起。
在加勒斯緊張的目光中,老人將熊熊燃燒着卻沒有絲毫熱度放出的右手在小女孩的身上一下一下的點着,嘴裡輕聲念着什麼。
也沒有很強的聖力波動出現,甚至連靈光都沒有,加勒斯就看到了莉娜身上的緋紅漸漸消去,她的表情也漸漸舒緩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緩。
加勒斯這時才放鬆下來。他頓時發現自己骨折的左手之前因緊張而握緊,此刻正散發着劇痛。
“忍着點。”
老人突然把手放到了他的左手上。看似輕柔卻極爲有力的按了幾下,隨後一股暖流便從左手涌來,加勒斯的傷勢頓時便得到了癒合。
“好了,送她去你們這裡的治療機構吧……”
“……謝謝,真的是十分謝謝……但是,您剛剛說,瘟疫?”
加勒斯放鬆下來之後,才意識到周圍的環境:“我能問一下,您所在的醫院是什麼嗎……還有這兩個……”
“瘟疫我不清楚。我是聖葛拉曼醫院的。這兩個人是我照顧的病人。怎麼樣,可以了嗎?”
老人眉頭依然沒有舒展開。他的語氣平淡,但加勒斯卻似乎從中聽到了幾分厭惡。
於是,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再次鞠躬道謝之後就抱起莉娜向醫療部趕去。
他離開了好一會,老人才露出了一個堪稱冰冷的笑容。
“你們兩個,乾的不錯。”
蒼老的聲音從狹窄的馬車裡迴盪着。
那兩個之前還彷彿昏迷的衣衫襤褸的人頓時翻身坐起,在胸口劃了一個倒三角,恭敬的禱告:“荷馬主教過譽了。”
“願一切生靈敬畏柯藍沃,如同敬畏必至的死亡。”
“嗯。願一切生靈敬畏柯藍沃。”
老人淡淡的應和着,半闔的眼中幽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讚美衰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