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了臨洛城,王氏與冉夫人寒暄幾句,帶着孩子們轉道去了宜居巷。
香菱探出頭去:“夫人,姑娘還在沉睡,叫不醒。”
王氏點頭:“讓她睡吧,今日她也很累,而且受了傷,休息好了有助於腿傷恢復。尤媽媽,讓廚房從現在起一直熬大骨湯,但凡給九姑娘做菜,必得先讓她喝碗大骨湯。”
爲了不驚醒寶昕,不讓她的傷腿傷上加傷,王氏讓蘇管事叫來幾名壯實的僕婦,用藤製春凳將寶昕擡進了屋,又想讓人去請太醫,蘇管事有些擔心地暫時攔住了她。
“夫人,現在局勢不明,能不能別在京城請太醫,如您剛纔所講,若被靖王府清算,姑娘的傷腿必是疑點之一。”
姑娘可是爲了太妃出面送消息的,誰敢保證靖王府不會遷怒?不管他們是否成事,都能找到理由尋姑娘的不是。
“那也得看看腿傷吧?萬一治療不及時,瘸了或者廢了,瑾兒這一輩子可怎麼過?你也知道,她下頜的疤痕還沒消呢。”
蘇管事自然知道,畢竟他們可是夫人從江南帶過來,說是心腹也是可以的。
“夫人,您忘記了?九姑娘曾經請過擅長醫治外傷的張大夫替彭護衛療傷,姑娘說張大夫名氣不大,但本事是實打實的。內外兼修,又以外傷最是拿手。”
“對對對,你不說我還忘了,也是在侯府便宜慣了,做什麼都想找太醫,其實太醫真的盡心有本事的,不過那麼幾個。趕緊地,讓人去請張大夫過來,厚賞。”
王氏放下心來,彭信當日那般,又是傷又是毒的,現在毫髮無損。
還有圖師傅的兒子,現在能重新站起來再次備考,那也都是張大夫悉心調養之功。
張大夫一定能治好瑾兒。
嚴格說起來,這些功德都是瑾兒的,若無那份善心,圖家會垮會散,彭信活不下來,老天爺就是看在這份善心的份上,也不能讓她的瑾兒雪上加霜。
王氏放下心來,看小豬醒了,讓奶孃帶他到院子裡走一走,晚點就能吃飯。
小豬聽說寶昕回來了,不願意去院子裡,鬧着要去看姐姐,他得問問爲什麼扔下他獨自出去玩了?是不是不喜歡他了?
爹孃和姐姐可都常唸叨,二姐姐是最喜歡他最期待他的。
走進寶昕安睡的屋子,看寶昕睡得很沉,小豬推了推她,沒反應,發現香芸他們小心護着二姐姐的腿,他好奇地湊過去看。
“香芸,姐姐的腿怎麼了?怕冷嗎?”
香芸搖頭:“小公子,九姑娘腿傷了,奴婢看護着,免得她睡迷了亂動,一會兒得痛。”
小豬開始癟嘴,他想起有一次他動了哥哥的刀,鋒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指,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今生他不想再經歷。
姐姐笑話他,說他是誇大了疼痛感,說他不勇敢,可是,真的很痛啊,他已經很努力地忍了,那眼淚自己卻不停地往外奔涌。
“小公子哭什麼呢?姑娘不是故意丟下你不陪你玩的,你別難過,好嗎?讓香菱送你去夫人那裡,一會兒得吃飯了。”
小豬抽泣起來,姐姐肯定很痛。
“我不吃飯,我要陪姐姐吃。”
端了矮凳坐在牀邊,小豬輕輕地替寶昕的腿呼呼,他受傷的時候孃親和姐姐替他呼呼,涼涼的,真的減輕了疼痛感,現在他替姐姐呼呼,姐姐一定也會舒服。
“香芸,你看,姐姐在笑。”
香芸看了看寶昕似笑非笑的臉,應和道:“是啊,一定是姑娘感覺到小公子的關心,姑娘很開心呢。”
“真噠?”小豬開心地邊流口水邊呵呵笑:“太好了。可是姐姐爲什麼還不醒?小豬都餓了。”
寶玥走了進來,看見弟弟一副眼巴巴的模樣,掩嘴笑:“小豬,姐姐帶你去吃飯。”
“不要。”
“吃飽了,纔有力氣陪你二姐姐哦。”
“小公子,吃飽了纔有力氣替姑娘呼呼。”
小豬抓抓臉,好吧,他不是忍不住飢餓,而是要去補充力氣。
香芸、香菱羨慕地看着他們姐弟離開的背影,一家子姐妹能互相關愛,那是種幸福。
“這輩子,我沒有親人姐妹緣,可是又姑娘這般疼惜奴僕的主子,也是我的福分。”
香芸一心爲主,得到的回報也是巨大的,她能感覺到。
“姑娘其實很累。秦公子有兩年沒回來了吧?姑娘一直說,最讓她回味的守歲,是與她的阿摩哥哥一起守着野梅,看它慢慢綻放的日子。”
張大夫很快被接來,仔細看過寶昕的傷,“只是錯位,復位做得非常好,手法老到。在下替九姑娘敷些藥膏幫助痊癒。夫人放心,姑娘的腿傷不會發生您擔心的事。”
“勞煩張大夫,這孩子,就沒有省心的時候。”
“多燉些骨頭湯給姑娘喝,不是說嘛,以形補形,呵呵。”
“早就安排下了。張大夫近日還是減少出診的時間,其他的,到時候再通知你。”
張大夫愕然,擡頭看着王氏,王氏點頭,張大夫感激地點頭:“明白了,謝謝夫人。姑娘晚間或許會起熱,在下先備下藥,起熱就喝,喝上兩劑定好。切記清淡飲食,忌口。”
“不是說腿傷無礙嗎?爲何會起熱?”
“在下看姑娘脈象,有驚慄之象。恐由心生,宜安其神,先服定志丸加犀角、龍齒,安神。腿骨錯位,仍是傷患,傷痛之下,兩重病因,下半夜會起熱。”
恐由心生?
王氏笑了,卻眼中有淚,這傻孩子,還知道怕麼?還以爲這丫頭天不怕地不怕呢!
“明白了,今晚會安排人值守的。”
讓蘇管事送張大夫出去,憐惜地將寶昕摟住,這孩子,給自己肩上壓的責任太重,又懂事得讓人心疼,讓人恨。
“乖啊,有爹有娘,瑾兒就放心吧,爹孃會護你們安然長大的。”
小豬和寶玥很快用了晚膳,一起來陪着寶昕。
寶昕沉睡,寶玥給小豬講故事,她隨口瞎編的,只要能哄住弟弟就成。
王氏叫了蘇管事到議事的花廳,再次將寶昕所講的慈恩寺狀況仔細告訴蘇管事。
“大概就是這些情況。瑾兒已經插腳進去,而七爺父子現在仍然還在慈恩寺生死不明,我們得做些打算,不能被動等死。”
“夫人的意思是?”
“我不喜歡亂世,更不喜歡讓我的家人在即將混亂的京城冒險。”
“可是,也許靖王府成不了事。”
“我不想把希望寄託在‘可能’二字上,咱得做兩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