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內室中只點了一根小小的蠟燭,那一點點微光,照的往日裡金碧輝煌的景仁宮,顯出了幾許頹敗之相。
皇后如今呆愣的坐在窗前的軟榻上,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娘娘。”秋雁從外面走了進來,見自家主子神色間有些古怪,連忙輕輕的叫了一聲。
“哦,你回來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皇后擡眼一看見是秋雁,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都處理乾淨了。眼下人已經死了,她的東西,奴婢也都翻找了,沒有發現什麼。平日裡跟她走得近的宮女太監,奴婢都一一的問過話了,也都沒有什麼異常。”秋雁口中所說的人,自然指的是彩雲。
“嗯,那就好。不過爲了以防萬一,這幾日還是小心些的好。這個賤婢,竟然敢來偷聽本宮說話,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想起被彩雲聽到自己和秋雁的閒聊,皇后便氣的渾身發抖,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除了生氣,更多的還有害怕,她怕不能及時追回彩雲,她怕這件事會傳到皇上的耳中。她太怕了,若是皇上知道了當年的事情,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廢了自己,甚至,殺了自己。
所以,無論如何,這件事都不能傳出去,絕對不能。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已經都處理妥當了,不會有人知道那件事的。當年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更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了,堇妃娘娘早就已經化爲一抔黃土,查不出來的,娘娘放心。”見皇后神色異常,秋雁連忙上前安撫道。
“是啊,那個女人早就已經化成一堆白骨了。她再也不能跟我搶皇上了,再也不能了,再也不能了。”皇后伸手環抱住自己,喃喃自語。
秋雁見皇后如此的失魂落魄,悠悠的嘆了口氣,這才上前安慰道:“是啊,娘娘,她不會再回來了,您放心吧。您放心吧。”
“可是她不會回來了,但她的兒子還在啊。她當年跟我搶陛下的榮寵,如今她的兒子又來跟我的兒子搶皇位!爲什麼,堇妃那個賤人,爲什麼總要跟本宮搶!她不過是個賤婢,她的兒子不過是庶出。本宮纔是嫡妻,本宮的兒子纔是正統,她憑什麼跟我爭,憑什麼?”皇后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緒當中,突然的大吼,嚇得秋雁心驚肉跳。
眼下景仁宮內殿燭火昏暗,皇后又是如此的面目猙獰可怕,秋雁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娘娘,娘娘,您冷靜一點,小聲一點,這話可說不得啊,萬一被人聽到,傳到皇上的耳朵裡,那就糟了。”秋雁想上去捂住皇后的嘴,但又有些不敢近前,只能站在一邊,盡力規勸着。
大概是聽到“皇上”兩個字吧,皇后稍微的冷靜了一點,她擡起手,按了按自己的鬢角,想將掉落下來的頭髮收拾的稍微整齊一些,卻不經意的看見自己的黑髮當中夾雜着一縷白髮。
“秋雁,你看,我都有白髮了。在這宮裡熬着熬着,我
居然就這麼老了。”皇后又哭又笑的揪着那一縷白髮,悲慼的說道。
“娘娘,您別這麼說,奴婢給您藏起來,那就看不見了。”皇后的語氣聽的秋雁心酸,她連忙上前去將那一縷白髮藏到黑髮當中,然後用篦子仔仔細細的把那些頭髮盤在了皇后的腦後。
“藏起來這幾根白頭髮又有什麼用,我這滿臉的皺紋藏得起來嗎?皇上早就連看都不想看到我了。”皇后呆愣的坐在軟榻上,任由秋雁擺弄着她的頭髮,語氣中充滿了頹喪。
“娘娘,您不要這樣。您要記得,您還有太子,還有公主呢。你要打起精神來,不然太子殿下他還能依靠誰呢?”秋雁忍住眼底的悲傷,她伺候皇后幾十年了,在她還是單府大小姐的時候,她就一直跟在她的身邊,皇后所有的痛苦,委屈,她都能明白。雖然如今她高高在上,貴爲一國之母,但其實她的心裡也很苦。
“是啊,我還有太子,我還有公主。我不能倒下。秋雁,我不能倒下。我的太子還需要我。那個賤人的兒子要來跟我的太子搶皇位了,他要來了!”皇后彷彿看到了什麼驚恐的畫面,整個人都往軟榻的角落裡不停的縮過去。
“娘娘,沒事的,沒事的。不要怕,不要怕,您還有秋雁呢,秋雁會一直陪着您的,你不要怕。皇位永遠都是太子的,不會被人搶走的,娘娘,您放心,您放心。”在秋雁的安撫聲中,皇后的情緒這才漸漸平穩下來,又過了大半日,才漸漸睡着。
見寢殿中已然沒有什麼動靜,一個黑影,這才從房樑上躥了下來,幾番彈跳之後,才消失在遠處,而宮中卻無一人知曉,剛剛有人來過又離開。
而此時遠在邊境的御昊天還不知道司寇已經開始着手調查他母妃的死因,如今的他正預備着班師回朝,所以有些事還是要提前解決比較好。
“來了。”御昊天在王帳中擺下一桌酒席,又拿出一罈好酒,只等着遊疆王大駕光臨。
“本王這來的剛剛好啊!”遊疆王一掀簾子,便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更重要的是還有那上等的好酒。
“請坐。”御昊天伸手邀請了一番,遊疆王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上了軟墊。
“難怪我帳下的那些將軍天天攛掇着我要將你們南漠打下來,光是爲了這些好吃的飯菜,那也的確是該好好打一場!”遊疆王一邊大口吃菜,一邊開着玩笑。
御昊天只管笑着,抿一口酒,也不接話。
酒足飯飽之後,兩人這才進入了正題。
“王爺今日找我過來,不會只是爲了請我吃飯吧。”遊疆王一邊剔牙,一邊給自己倒酒,笑着睨了御昊天一眼。
“當然不是,只是藉着吃飯,想跟遊疆王做筆買賣。”御昊天笑眯眯的回看了遊疆王一眼,那眼神中透露的算計,讓遊疆王着實覺得後背一寒。
“交易?”
“正是。遊疆王曾經說過,若
是南漠在邊疆開立坊市,你們遊疆也想參與,本王想知道,這話是否還作數?”
“自然是作數的。只是我也說過,若你無法坐上那個位子,那這一切不過是紙上談兵,空想罷了。”
“但若是我想坐了呢?”御昊天眼波流轉,對於遊疆王無比認真地說道。
“勤王殿下真是說笑了,這王位豈是你想坐就能坐的了的?”御昊天的語氣,讓遊疆王覺得不舒服,但同時也讓他覺得心頭微微一熱,許久不曾停過這樣的豪言壯語了,他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習慣。
“既然本王敢誇下這個海口,那這件事必將在未來成爲現實。大王如果不信,儘管等着看。”御昊天自信無比,臉上張揚的神采,比起窗外的陽光還要燦爛熱烈。
“好!王爺這話說的痛快!本王十分期待未來看到勤王殿下南漠稱帝。來,幹!”遊疆王舉起酒杯,十分豪爽的一乾而盡。
御昊天也二話不說的舉起杯子喝乾了酒。
“但不知王爺說的交易,是什麼?”遊疆王放下酒杯,便急切的問道。
“我需要大王的一個許諾,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人帶着我的手令前來,還請大王能夠借兵相助。”御昊天取出一個精巧的令牌,掰開一半遞給了遊疆王。
“你的意思是說,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人拿着這個過來,並與本王的手中的這塊合在了一起,那本王就要無條件的派兵相助?”遊疆王看看手中的半塊令牌,又看了看面前的御昊天。
“正是,這就是我與大王之間的交易。只要大王肯答應,那麼事成之後,我願在邊境開坊市,與遊疆互通有無。”御昊天大方的做出承諾。
遊疆王沒有猶豫很久,只是看了御昊天一眼,便拍板做了決定:“好,本王答應你。只是本王不明白,眼下你都已經是這幾十萬大軍的元帥了,怎麼還要跟本王借兵呢?”
“這幾十萬大軍,早晚是要回到單家的手中,回到單卷的手裡。那就等於全是太子的人,大王覺得,我能放心的用嗎?”御昊天淡淡一笑,爲遊疆王和自己都斟了一杯酒。
“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怕到時候我來個裡應外合,直接揮軍南下,打你個措手不及,將南漠一舉吞下?”遊疆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大王乃當世英傑,豈會做出如此卑鄙無恥的事情。再說了,就如大王所說,按照輩分,我還該叫您一聲姑父呢。哪有姑父會欺負自己的外甥呢?”御昊天這會倒是叫起了姑父,直把遊疆王叫的的渾身起雞皮疙瘩。
“免了,免了,我可不敢有你這樣的外甥。”遊疆王連連擺手,表明了是不敢當。
御昊天也樂得不用叫人,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的倒是十分投機。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有些晚了,該談的事情也都談的差不多了,御昊天便親自起身送了遊疆王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