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半睡半醒,腦袋十分脹痛,身體也顫的很,總覺肺裡還卡着個咳嗽,怎也咳不出來。
他昏迷中殘留了點意識,他安詳地想着:結束吧,讓這一切的苦痛都結束吧,這樣對家人、對自己都好……
自從三年前景秀被醫院確診爲肝癌晚期後,他的災難也如影隨形,先是從大三休學回家;再次是被女友甩了;三是花費了昂貴的化療費……
爲這病,父母不僅把唯一的房子賣了,而且還向周圍的親友們借了個遍,目的只是能讓自己多苟延殘喘幾個月。
說真的,景秀怕死、也怕化療的苦,但更怕父母爲自己短暫的生命而透支他們的未來,所以長痛不如短痛,喝下農藥,如有來生在回報他們吧。
景秀想着想着又昏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那手有些細小,又有些粗糙,像是生了繭子。
接着他耳畔又傳來一陣輕微的哭啼聲,這是少女獨有的聲音,清脆而帶些柔弱。這少女哭啼中又帶着些呢語,只是聲音很輕,如落地的銀針。
景秀促耳去聽,可是全身無勁,反到讓這少女的細語變得更加的虛幻和飄渺。握住景秀的手不知何時鬆開了,景秀本能的想抓,可是他全身依舊沒力氣。
自然…他的想法落空了。
景秀內心突然生出一絲無力感,天註定,天註定,難道每個人的命運從生下來就已經被天註定了?清貧苦讀十五載,還未等待恣意青春時,“癌症”這個微不足道的東西就可隨隨便便毀滅一個人的全部希望。
此時,景秀對生存的渴望是多麼的強烈,他甚至開始埋怨起天,既然天給予了自己生命,那又爲何要在最美的年華里奪走它?
埋怨自是無用,天若有情,那世上怎還會有那麼多的悲情事。一陣憤恨之後,他心中只剩淒涼,一向以無神論的景秀竟然也乞求起神靈來——如願借我一世,吾願結德以回。
這時,景秀的嘴巴被一個溫熱緊貼住,一條柔軟的小東西輕輕撬開他閉緊的脣,接着流入一道苦澀的液體。
這是中藥,它剛浸嘴,他就嚐出來了,不過景秀覺得奇怪,中藥不是早在兩個月前就已停服了,爲何現在又給自己喂中藥,難道是洗胃?
還有,給自己喂中藥的方式好像是用嘴,家人朋友誰會用這麼“噁心”的方式,直接插管不行嗎?
景秀突然睜開了眼睛,正對上一位芳齡約十四、五歲姑娘的臉,她的臉有些飢瘦,又帶着些菜色,顯然是營養不良導致。不過她五官端正,整體輪廓還算清秀,雖無驚豔之貌,但至少還算過的去。
“啊,少爺,您終於醒了。”那位側坐在牀沿的姑娘正給景秀喂藥,當她驟然看到景秀睜開雙眼時,她明顯愣了下,接着她一改原先的愁容滿面,展現出撥雲見日的喜氣。
突然聽到一位姑娘喊自己少爺,景秀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見姑娘的穿着打扮十分奇特,像是古代某個朝代的裝束,這讓景秀忍不住想問她,你們這是在拍戲嗎?
當然這只是停留在腦中的一個想法,這個陌生的世界讓景秀感到十分的真實。陌生意味着神秘,神秘則讓人恐懼,因此景秀決定以沉默應萬變。
“謝天謝地,真是菩薩保佑少爺。少爺,您現在還病着,趕緊把這藥吃完。”那姑娘手中變出一把白色的湯勺,舀起牀邊小凳子上的湯藥,小心翼翼遞到景秀嘴邊。
景秀躺在牀上被一個小姑娘服侍的很不好意思,他連忙從牀上坐起來,身體靠在牀頭。棉被隨着景秀的抽動瞬間鑽進許多冷風,這讓景秀不由咳出了幾聲。
“少爺,小心!”少女輕呼。
她手上的湯勺差點被景秀碰翻,好在她及時收了回來,不過還是有一點灑在紅色的被褥上,浸出一小塊的殘污。
姑娘連忙伸手去擦拭被褥上的殘污,還一邊賠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怪紅袖服侍不周。”
原來這位姑娘叫紅袖,景秀暗暗記在心裡。
擦拭完被褥上的污漬後,紅袖又想起什麼,又急忙說道:“少爺,您現在還發着高燒,需要趕緊躺下來休息。”
被紅袖這麼一說,景秀這才意識到身體是有些頭重腳輕。
景秀任由紅袖把自己扶進被窩裡,紅袖把他結結實實捂成一個糉子。紅袖似乎又不放心,她把棉被的邊邊角角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棉被裡沒有漏風。
紅袖做完這一切後,輕噓了口氣,然後用手摸了摸景秀的額頭,開心道:“幸好高燒退了,這兩天您昏迷不行,真是嚇死紅袖了。”
紅袖的手有些粗糙,這讓景秀想起之前夢裡抓他的那隻手。他在想,之前那位哭啼的少女定然是紅袖吧,患難見真情,這讓景秀心中涌入一股暖流。
“少爺,您把藥吃完,在好好休息,這病就能好了。”紅袖又重新拿起湯勺,一勺一勺細心喂着,直到一碗湯藥見底。
見紅袖左一個“少爺”右一個“少爺”卑躬屈膝地叫自己,神情舉止間絕無演戲樣,在加上景秀之前悄悄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確認了屋內沒有攝像機之類的拍戲工具,因此種種跡象讓景秀隱隱察覺,他似乎是穿越了。
不過景秀還是不敢確定,“穿越”這東西在他所在的科技社會裡沒有任何的理論根據存在,有的也只是人們的憑空想象。
他怕一旦接受“穿越”這個美好的願景後,假如一日夢醒發現“穿越”只是一場水中月,那景秀又怎能接受的了上天對他開的第二次玩笑?
吃完了藥,景秀感覺雙眼沉重,他似又要陷入睡眠,耳邊傳來紅袖整理物品的聲音,聲音很輕,怕驚擾到景秀。聲音雖說沒什麼規律,但景秀卻聽地很悅耳,很舒心,他原本有些焦慮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突然“呀”的一聲,房門被人輕輕開啓,景秀努力睜眼瞧去,他看到昏黃光下,一道無華身影悄然沒入黑暗,而後消失不見。